第二章 有生命的房子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2/18 11:59:11 字数:5323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四百年后的人类建造的收容所吗?说到底,四百年后的世界真的还存在吗?这些事情没有可以想明白的。万幸自己还保持着人类之身。

林织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那多出来的三只眼睛,自己还是过去那个可爱的少女。虽然她庆幸自己保持着人类之身,但林织乐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要灵活许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五只眼睛,林织乐可以面无表情的阖上自己脸部的任何眼,这样当她闭上额头上的三只眼睛时,至少可以长得像个人类。接下来是她的四肢,也许应该叫做“八肢”,她可以任意的长出自己多余的四只手臂,而且她的手臂和腿部都可以自由的选择360°,简直就像木头玩偶一般,感觉不到任何关节扭曲的疼痛。

“小蜘蛛,你知道怎么吐丝吗?”林织乐认真询问身边的小蜘蛛。

“你这个笨蛋,这都忘记了吗?这里,这里啊。尾部也可以。”小蜘蛛将上身抬起,用自己前肢指了指自己的胸部。

“果然是这里吗?感觉稍微,有点色情呢…” 林织乐过去对蜘蛛有一些了解,蜘蛛的纺绩器似乎在腹部或是胸部,而且还有很多个。

林织乐狠了狠心,挺起自己的胸膛。但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并没有丝线出现。林织乐换了很多姿势,都无法射出丝线,更不用说跟小蜘蛛一样在墙角织网了。

正当林织乐灰心丧气时,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爱看的某电影里的好邻居,是从手腕喷出丝线的。于是她将自己的左臂举过头顶,缓缓合上眼睛…林织乐感到身体中某种流动的力量正喷涌而出,它经过了自己的胸膛,一瞬间就来到了自己的手臂位置。

“就是现在!”

她猛地睁开自己所有的眼睛,林织乐发现丝线是从自己上臂喷出的。正在她为自己小小的成功而兴奋时,奔涌而出的丝线粘到了天花板,突然的急剧加速让林织乐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天花板上。而这从头部逐渐蔓延到全身的疼痛感让她不自觉的放松了力量,于是,林织乐像一个小丑一般垂直的摔在了地上。

“诶呦,好疼!”林织乐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完全失去了前世时,孤傲冷淡、冰雕美人的样子。

“你这家伙,修成人身以后,怎么变得这么傻。” 小蜘蛛倒挂在空中,对林织乐吐槽道。

“你这家伙,我这家伙的,我有名字的!我叫林织乐,记住了吗?”林织乐情绪激动的对小蜘蛛说道。

其实,表现的情绪波动巨大,也是林织乐故意而为的。前世时,由于身体的怪病,她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仅仅是一场大哭,或是一次大笑,她的身体都有可能难以承受。对于林织乐来说,为了活下去,世界上没有可以让她放松心情的港湾;即使面对与自己相处六年的那个最让自己惦念的人,林织乐都只能拼命压制自己的心中的恋慕。

“乐姑姑,乐阿姨!喂, 你在听我说话吗?”正在林织乐陷入过去的回忆时,小蜘蛛一口咬在了林织乐的脖颈上。

“我有这么老吗?”生气的林织乐一把抓住了小蜘蛛连接天花板的丝线。

“你可都四百岁了吧?而且还跟我妈一个辈分,不就该叫姑姑吗?”

“叫!我!姐!” 林织乐将手中的丝线旋转起来,直到听到小蜘蛛求饶改口,林织乐才慢慢将它放在了地上。

“乐姐!乐姐…”

小蜘蛛见她松开了手,马上逃窜回了自己的蛛网之中。林织乐没有再理会小蜘蛛,而是四处察看起这栋白色的建筑。来到这个白色建筑近一天后,她鼓起勇气走出了自己的白色房间。当林织乐走出去来到长廊上时,她发现依旧是洁白色。由于已经临近傍晚,这条洁白色长廊唯一的颜色,就是尽头窗**进来了的赤红色的阳光。

这一层有许多的门,除了位于中央的自己走出来的房间。在这个房间的两侧还分别有三间房,而正对面则是相对应的六间房。林织乐好奇的打开十二间房里的其中几扇门,这些房间都是差不多四十平米大小的洁白房间,其中什么家具都没有。在林织乐看来,好像医院的病房。

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向下走去,这一层的走廊更加宽敞,而且仅仅路过两扇门就走到了尽头。推开尽头的房门,出现在林织乐面前的是一处宽敞无比的开阔空间,这个房间几乎占据了一层的三分之一的面积。在林织乐的眼中,这里更像是电影里看到的贵族城堡的客厅,只不过当她的五只眼睛快速扫过整个空间后,里面依旧是什么家具都没有,就连用来照明的灯或者烛火都没有。

林织乐已经失去了对这栋屋子探索的兴趣,这栋房子都是白色的,就连门也是用白色的材料组成的,有时候不走进观察,根本无法发现这墙壁上还嵌着一扇门。当林织乐缓步走到开阔空间的中部,推开北面的一扇门时,她来到了室外,这里似乎是阳台。而映入林织乐眼帘的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森林中时不时传来某种野兽哀嚎的声音,加上寂寥的鸟啼声,这让林织乐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真的是四百年后的世界吗?”

这片森林看起来古老而宁静,就算蜘蛛开阔的视野让她不断的环顾四周,也看不到任何有人类的迹象。而这栋洁白的房子,虽然占据着森林的大片空地,却似乎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偶尔会有鸟类着陆在阳台的栏杆上,偶尔会有狼群追赶着猎物经过。动物们都对这栋白色建筑视若无物,就连经过的鸟类见到林织乐这个人类,似乎都熟视无睹的样子。

“难道我是幽灵吗?”

林织乐自言自语着,用手臂中的丝线对准了正在栏杆上栖息的鸟类。那只鸟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她的蛛丝缠绕。见到鸟儿拼命的挥动翅膀,林织乐才将蛛丝收了起来,任凭它飞走。确认自己只是存在感低而不是幽灵后,林织乐决定离开了。但是她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从阳台上直接下到地面。

虽然林织乐生前非常恐高,但是变成这副蜘蛛的身体后,她意外的对高处有了一种向往。当她的四肢靠近墙壁时,林织乐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力量让她能依附在其上。由于女仆装并不方便攀爬,于是她将自己的衣服变化成了一身精干的黑衣。这一袭束身黑衣,倒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凸现了出来。

“虽然,在蜘蛛眼里我也跟裸体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这一身衣服不过是蜘蛛外壳,想到自己其实跟裸体状态其实没什么两样,还是让林织乐感到羞耻。

攀爬在白色的墙壁上,刚开始时她还感到害怕,小心翼翼的前进。随后不到几分钟,林织乐就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晃动身体,都不会掉下去。于是,她开始挑战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譬如一只胳膊挂在墙上而身体放松下来,随着偶尔吹来的冷风摆动;或是直接从墙壁上跳跃长长的一段距离,然后紧紧附着在墙上。林织乐在墙壁上忘我的游玩了许久,直到她发现除了四肢,她的脑袋也可以360°无阻碍旋转时……

“稍微,有点惊悚。”

林织乐缓缓落在地面上,可以自由旋转的脑袋让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于是林织乐玩耍愉悦的心情消失了。她推开这栋白色建筑的正门,里面依旧是一片雪白。穿过玄关,是一个圆形的空间,而东西两侧则又是各种清一色的洁白房间。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林织乐盘腿坐在圆形房间的正中央,天色已经逐渐步入黑暗,而透过敞开的大门,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天空之上闪烁的群星。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重生在这世上?虽然自己早上还发过誓,要努力的过活。但是,这空荡寂寥的白色房间还有这广袤无边的古老森林,她该如何活下去呢?过去虽然自己也是个孤僻的人,但是生活在人群里还是要比这荒凉的屋子要好得多。

“这里…是祖母留给你的房子。”小蜘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织乐的身后,它一步一步从林织乐的后背爬到肩上,回答了林织乐刚才的问题。

“我不明白…”

“祖母啊,她早在两百年前就化为了人形,这栋建筑是她用自己的丝线编织了五十年的杰作。”小蜘蛛回忆着,继续说道。“乐姐,祖母她知道你住不惯蜘蛛的巢穴,所以特意为你编织的人类的房屋啊。”

“为什么?”林织乐不明白,一只蜘蛛为何要为自己做这么多。

“我不清楚啊。只是从母亲那里听说,祖母非常偏爱你。小蜘蛛们出生后,就已经独立散到各地了,我们都很难生存。但祖母却对你极尽宠爱,不但让你继续留在她编织的网上,还会为你捕捉食物。”

“抱歉,我没印象了。” 林织乐感到有些内疚,不过她的确没有自己身为蜘蛛时的记忆,无论怎么回想,自己的记忆都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

“不用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我的母亲说过,向前看,向前看……生存下来的办法永远在前方,而不是过去。”小蜘蛛手舞足蹈的说着。

“谢谢你”林织乐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

“呐,乐姐。你有什么活下去的梦想吗?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梦想,梦想的。”

“梦想…”林织乐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再跟史纪走在一起。可是,四百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死去了吧……

“我啊,等我变成人形的时候,我要让这森林里所有动物野兽都称臣于我!”蜘蛛略显稚嫩和中二的语气让林织乐露出了笑意。蜘蛛并没有因为林织乐的笑声而停下来,反而一点点诉说着自己制定下的称霸森林的计划。

不过…在林织乐看来,

自己肩膀上的蜘蛛虽然渺小,此刻却像是巨浪里的水手。尽管小蜘蛛爬到自己的肩上,就如同翻越了一座高山。但是,它眼中观测的是却是更加遥远的广袤星辰。对于过去每一天活下来都要小心翼翼的林织乐来说,梦想和理想不过是空中楼阁。林织乐如履薄冰的活着,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能陪在那个人身边。但是仅仅是因为见到了她接受了别人的告白,林织乐就放弃了所有希望自爆而死。

“太差劲了…” 林织乐忍不住自嘲道。

“啊!你是在嘲笑我吗?”蜘蛛咬住了林织乐的脸,可是这微弱的疼痛却让林织乐感到一丝心安。

“不…我…只是觉得从前轻易放弃生命的自己很可笑。”

“没关系啊,现在你不也还活着吗?”小蜘蛛继续安慰道。

“……”

林织乐没有再说话,她站起身缓缓移动到建筑之外。盘坐在门外的阶梯上,两只蜘蛛静静地仰望着夜空,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是林织乐却感觉到有家人陪在自己身边的安心感。

“对了,祖母让我告诉你,这座房子是有生命的。”

不知过了多久,小蜘蛛忽然说道。

“生命?”

“祖母说,虽然她给你建好了屋子的外壳。但是其中的内容还需要你自己填充。”小蜘蛛继续转述道。

“你的祖母…不,我的母亲她已经化为人形了吧?她现在在哪里呢?”林织乐根本听不懂小蜘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她询问房屋制作者的下落。

“她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吗…填充内容,难道是要我自己编织家具吗?”林织乐的手臂射出一条长长的丝线,可这东西真的能变成家具吗?

“不知道啊,我就是转述祖母的话而已。” 小蜘蛛说道。

两只蜘蛛就此又陷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蜘蛛,你有名字吗?”

“哈?那种人类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啊。蜘蛛都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那你们怎么辨认自己的同伴呢?”

林织乐好奇的问道。前世时,虽然她对人类兴趣不大,但她对这些昆虫和动物还是抱有一定的兴趣。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知道了。”蜘蛛不耐烦的说道。

“给你起个名字吧,叫林玲怎么样?”

“随便了…”

“哈哈,我以前就想养一只会说话的蜘蛛来着。”林织乐开怀大笑。

“随你喜欢咯”

忽然,林织乐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触感消失了,蜘蛛已经沿着丝线回到了屋顶。“林玲…林玲……”

这个名字虽然起的草率,不过小蜘蛛接受了这个名字。林织乐开心的躺在白色建筑前的空地上,林玲是自己人生里的第二个朋友,仅仅是想到这一点,林织乐的内心就会陷入愉悦无比。

……

“这座房子是有生命的”

“这座房子是有生命的”

“这座房子…”

林织乐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仍旧坐在空地上。但睡梦中那句不断重复的语言,让林织乐冒了一身冷汗,那个声音并不像林玲那般偏向中性的语气,而更像是一个妩媚的,成熟的女性说出来的话。这座房子是有生命的…林织乐看向自己身后这栋巨大的白色建筑。

三楼整齐的窗户,再加上二楼两个巨大房间的窗户,以及阳台和一楼的巨大白色门扉。让林织乐不禁将这巨大建筑,幻视成一张人脸。冷风划过身体,让林织乐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她看到,在三楼上还有一个类似于小阁楼的建筑。林织乐记得,三层并没有通向这第四层的楼梯。

寂静的夜色里,白色建筑的墙壁上攀爬着一只黑影。林织乐就像真正的蜘蛛一般,肆意爬行在由蛛丝编织而成的建筑之上,一会儿的功夫,她进入了四层的小阁楼里。这里果然,没有通向下面的渠道,而在这圆形的空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家具。但是正中央,放着一个褐色的信封。

林织乐走近它,这封信似乎是专门为她而准备的。毕竟这栋建筑里,除了林玲这只小蜘蛛,没有人能爬上四楼。林织乐毫不犹豫的拆开这封信。

“吾儿亲启。女儿啊,你见到这封信时,母亲大概已经远行。”

虽然林织乐非常想吐槽这种老套的开头,但她还是怀着敬畏之心继续看了下去。

“正如你所见,这栋宅邸是母亲用自己的丝线为你编织的。为了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本想将其中的内容也为你置办。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我继续逗留在森林中了,因此只能为你留下一座空壳,对不起呐。”

“这座房子是有生命的,她会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我想你也许会有许多疑问,但是,时间会告诉你一切。只要填饱她的肚子,她也会尽心辅佐你。”

她? 林织乐对于信中,关于这间房子的称呼主语有些奇怪。难不成,这栋白色建筑真的拥有自我意识?林织乐继续翻看着信的内容…

“我同情你过去的遭遇,但是孩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论度过如何漫长的时间,不论是在哪一个世界,不论是以何种方式,你和她都会再次相遇。如果这能成你活下去的念想,母亲将会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

这封信是由红色的字迹写的。虽然简短,却让林织乐心中许多的疑问都变得豁然开朗。也许,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位留下信的母亲,但是,她由衷的感到信的主人是真正爱护着自己。正当林织乐沉浸在感动中时,一只飞鸟突然从空中滑翔而来,林织乐下意识的使用丝线射穿了飞鸟的胸膛。

当这飞鸟的尸体跌落在小阁楼内时,林织乐清楚的感觉到…

这栋白色建筑似乎发出了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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