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鼠 疫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2/24 10:47:43 字数:3506

【神龙历440年春,北朝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北朝神都大饥疫,人相食。南朝京师大疫,岭南大疫、江南大疫。死者十九,灭绝者无数。民死不隔户,三月路无人行。至秋,北朝神都已是人鬼错杂,日暮人不敢行。】

时间回到神龙历440年夏,

林织乐在看到沈蓝双胳膊上的紫色结晶后,第一时间就将沈蓝双带回了自己的巢穴之中。根据自己偷偷跟踪沈蓝双的所见所闻,七里屯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几乎每一家都会有出殡之人。虽然林织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离开村庄的大道上,眼见沈蓝双默默一人流泪,又见沈蓝双胳膊上意义不明的结晶。林织乐断定,这是传染病。

于是顾不得周围吵嚷的村民,林织乐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村庄。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任何话,林织乐的心中忐忑不安。前世时,就科技昌明,医疗技术发达的时代,对于传染病都难以掌控。更何况是这技术落后的现在……一路上,林织乐急得都快要落下了眼泪,可是,此刻她必须坚强。

“就算回到家里,又有什么用呢?”

又回到熟悉的卧室里,沈蓝双强打着笑容对林织乐说道。但,林织乐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她掀起沈蓝双的袖口,沈蓝双的双臂上淡淡的紫色结晶似乎在发着光亮。林织乐毫无办法,她能想到的只有呼唤已经生活了二百年的小蜘蛛林玲。但是,林玲对此却一无所知。

“我就说了吧,没用的。我已经问过了,连小白都不知道。”沈蓝双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

就在林织乐焦急的团团乱转的时候,门外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进了房间。那是狄亦可。自从她的灵魂沉沦之后,狄亦可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房子,见到林织乐着急,狄亦可上前一步说道。

“这个症状是鼠疫。”

“鼠疫?”在林织乐的记忆中,鼠疫的症状应是皮肤溃烂,脸色发黑,呼吸困难等症状,而且一个人在几天之内就会死去。但是,她观测沈蓝双的症状却与自己记忆中的并不一致。

“鼠疫是…”

狄亦可将现在这个时代的鼠疫病情解释出来。也是这时候,林织乐才意识到四百年后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简单的技术倒退这么简单,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许多难以解释的非人之物。

这个时代的老鼠会患有一种特殊的结晶病,患病的老鼠并不会死亡,而是牙齿通体变成紫色,而这种结晶病会随着老鼠的牙齿传染给人类。一旦患病的人类,少则十数日,长则二三月,人类就会全身长满结晶而死。谁也不知道这种病情如何传染,但是这鼠疫在人类之间传播的速度极快。

“鼠疫一般,会在尸体遍野的战场上流行……只是,像现在这样传到偏僻山村还是…第一次。”狄亦可口吃的说道。

“有什么治疗方法吗?”林织乐问道。

“没有。”

狄亦可的声音落下,林织乐像是五雷轰顶般瘫倒在床上,她只感觉耳边轰轰的嗡鸣,眼前天旋地转。尽管能感受到沈蓝双的温暖,但此刻的林织乐内心却只感到隐隐的绝望。小蜘蛛跳到狄亦可的头上,狄亦可见状则恭敬的从房间退了出去。林织乐记得,刚刚从这房间醒来时,她曾发誓一生都不会再哭泣;但是,此刻,枕在沈蓝双的腿上,林织乐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乐乐,没事喲。我才刚刚患病,最多还能活好几个月呢……我都还没伤心,你倒在这哭起来了。”

“村子里早就出现这种症状了吗?”林织乐止住泪水后,问道。

“大概是开春吧。”

“……”

林织乐沉默无言,心里再三犹豫后她离开了沈蓝双的怀抱。前世的她尽管被怪病缠身也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如今她也一定能够找到让沈蓝双活下来的办法。如此打定主意的林织乐朝着门扉走去,而身后是沈蓝双不知所措的声音。

“乐乐…你要去哪儿?”

“我想要去找治病的方法。”

“我也跟你一起去!”当沈蓝双准备跳下床时,却被林织乐用蛛网黏住。

“我不是人类,并不会被传染。你就呆在这间房子里,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我会帮你安置村民的……”

不等沈蓝双说话,林织乐快步离开了三层。也许,在最后的两个月里陪在她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就这么亲眼看着心爱的人一天天走向衰弱,林织乐于心不忍。离开时,负责守门的狄亦可叫住了她,狄亦可从腰间解下一块木牌递给了林织乐。

“乐,这是我的腰牌,希望可以帮到你。”

“谢谢”

三年间,林织乐曾经多次想要放走狄亦可,但是都被狄亦可拒绝了。狄亦可说,她的灵魂已经迷失在了这建筑中,于是之后的狄亦可担负起了守门的职责。林织乐原以为,狄亦可会憎恶自己,但是将这腰牌握在手里,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离开后,林织乐奔跑在森林中时,林织乐就发现了这结晶病的怪异,似乎只有人类才会互相传染,而其他的野兽们则不会受到影响。

到达七里屯后,林织乐马上让村长召集了剩下的村民们,由于要快速赶路。林织乐顾不上隐藏自己下半身的蜘蛛身体,她将村民们聚集起来,打开蜘蛛视野后。快速的挑选出了身上没有结晶病的村民们,接着又让他们再一次互相察看,确保区分出完全没有感染的村民。

“乐大人,您这是?” 村长在一侧问道。

“我…没有救你们的办法。”林织乐话一出口,下面的村民便一片哗然,接着她继续说道,“我把没有病的人安排在上屯,其余的人安排在下屯。你们之后不要再互通往来,我会设下蛛网,让骷髅们每天给你们送食物和水。”

“您要放弃我们吗?”一个侧脸已经完全被结晶覆盖的村民大喊道。

“我会去外面寻找治病的方法。在这期间,这是保住村庄不会覆灭的唯一办法。” 林织乐大声说道,其实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要说紧张不是没有。如果是为了她自己,七里屯的人类全都死去跟她也无关系;但是帮助村民就是帮助沈蓝双。

见林织乐已经决定,村民们便不再吵闹;而林织乐继续细分村民的病情时,一个人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沈蓝双的母亲。当林织乐走到文颐的面前,这位母亲的表情依旧充满慈爱和坚强,她的脖子上,脸颊上结晶的程度已经非常严重。但是,她依旧笑着对林织乐说道:

“乐小姐,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对不起”

……

临走时,林织乐将通往上下屯的所有路口都用蛛网缠绕起来,村口处也缠绕起蛛网,这是防止外人的进入。骷髅蜘蛛们近一半的数量都被调集到村落里巡逻,这是林织乐能对这些村民们做到的最大善意。之后,她骑着村长赠送的一匹白色快马离开了七里屯。快马不停歇的奔驰了一天一夜,才终于从这古老森林中离开。

离开森林,映入林织乐眼中的是一片荒原,通过远视的蜘蛛视野,她很快就见到远处有一处石砖堆砌的城墙。于是她朝着城墙处奔去,本以为找到了人类聚集之地,可到达城墙下,才发现这里早已饿殍遍地。这是一座叫做南关县的城池。林织乐跳下马来,沿着遍地的尸体和流民走进来县城。

城内的情况,并没有好太多,她发现尽管城里的街道已经是石制的地板铺路,但是路边依旧是尸横遍野。许多人甚至当街便呕血身亡,身上的紫色结晶也几乎覆盖了全身。林织乐沿着街道,来到一家医馆。尽管是医馆,却并没有林织乐想象中的人群拥挤的情况,医馆内部反而是一片萧瑟景象。

“请…请问,这里有人吗?”

柜台边无人招待,而这柜台后放置草药的抽屉也被胡乱的打开,地上更是洒落的药材一片狼藉。林织乐高声呼唤几句后,从柜台后的木门里出来了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

“你也是来看病的吗?不看不看!赶紧滚。”中年男人凌乱着头发,胡子拉碴的样子再配上这暴怒的神情,让林织乐有些心里发怵。

“我是来寻医的” 林织乐克服心中与人交流的障碍,她恭敬的说道。

“今天歇业,不看病。”

“在下是…诚心的。”林织乐学着狄亦可的语气说话。

“这年头哪个人看病不是诚心的?说了不看,就是不看。”

见男子油盐不进,林织乐正准备动粗将他绑回去,可是当她的手放在腰带上时,她摸到了狄亦可的腰牌。于是,林织乐将腰牌放在柜台上,对中年男子说道,“这是,在下的腰牌。”

“你是…”男子定睛一看,脸上暴躁的神情逐渐消失,转而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你是江南狄氏?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

“跟我回去看病吧!如果需要药材我给你找。”

见那医师态度转变,林织乐也不想再废话,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是小的不想去看,实在是…狄小姐了解这猛如虎的大疫吗?”

“鼠疫啊,当然知道。”

“这病是无药可医的…”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每逢大疫,人们只能祈祷这结晶病不要蔓延太过广泛,就连狄小姐家乡江夏郡名医遍地都无法解决,更何况我这偏远之地的无名小人。”

“江夏郡…”

离开医馆后,林织乐在背包店购置了背包和地图后,就乘着快马离开了南关县。她马不停蹄的朝着江南重镇,江夏郡奔去。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林织乐不能放弃。夜色之下,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奔波在空旷的草原之上,她骑的白马是村里传送公文用的快马,尽管善于奔跑,但是最后,马匹毫无征兆的累死了。

林织乐小小的身体从马匹上滚落,摔在泥路上。她披头散发,已经变得狼狈不堪,跌落在地上的林织乐此时也已经疲惫不堪。就算她的身体是蜘蛛怪,林织乐已经感觉到了心身俱疲,她平躺在草原之上,看着夜空中的漫天星辰,仅仅是放松下来一瞬间,林织乐的身体就马上要进入梦乡了。

“我一定要救你…我……”

汹涌袭来的疲惫,让林织乐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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