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达江夏郡的次日,
林一早就醒了过来,她不喜欢跟别人同床共枕。为了察看严道育的情况,她来到了客栈的一楼。客栈里已经没有严道育的气息了,林勾起嘴角笑了笑。
“妖果然比人单纯许多呐”
林静坐在一楼的长椅之上,【丝路斋】这家客栈过去她也曾来过几次。并不是因为这里的条件有多好,只是因为这家客栈在鼠疫最凶险的时刻,聚集起了城市里的难民。尽管在林看来,传染病盛行的时期将人们聚集在一起的行为非常愚蠢,不过林在江夏郡寻人时还是住在了这里。
过去,林之所以会救助人类,不过是出于对人类的同情,她担心鼠疫太过凶猛会将人类彻底灭绝。但是,林低估了人类在面对天灾时众志成城的顽强生存能力,过去见到这丝路斋客栈老板开仓放粮,接济贫民的善行,哪怕是吃人的蜘蛛也会心生感动。这家客栈的善行之所以让林有所感触,是因为百年来,第一代主人接济病患因鼠疫而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客栈也继承了第一代主人的遗志,继续接济附近的穷苦百姓。
“这是…”
这时候,林望见柜台后的木门里出来一个年轻人。林二十年前曾见过他,他是第二代家主的女儿。现在理应是这间客栈的老板,林不清楚,这么纯良的人是如何与严道育这种充满怨气的骨女勾搭在一起,不过见到她一大早起来便焦急的寻找严道育,林还是缓步走上前去。
“小桃”
听到有人亲昵的喊自己的名字,店主望向了林的方向。
“你是…乐小姐?”
“还记得我吗?”林反问道。店主的全名唤作李樱桃,林第一次见她时,她看起来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当然啊,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乐小姐的!”
“你是在找严道育吗?我托她去办些事情,可能暂时回不来。”林不想沉浸在这无所谓的重逢感动之中,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欸?好吧,既然是乐小姐拜托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李樱桃低下脑袋,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这时候,林将手抚在她的脸上,仅仅是一息之间,李樱桃脸上残留的些许结晶也都消失不见了。她的家世代都是好人,林觉得,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谢谢你,乐小姐。”
“嗯”
其实林总是帮助李樱桃的家族,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她的爷爷,她的父亲,包括李樱桃本人,让林重新认清楚了自己。前世的林为了避免热量爆体而亡,就像机器人一样缺少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变成蜘蛛的林,虽然没有了危险,但她也发现,自己是一个缺少内在的人。
简而言之,林就是那种“随波逐流”的慵懒性格。在好人堆里,林的自我也会变得善良,甚至还颇有一种医者仁心的风格。但是在周围无法辨明好坏的灰色地带,林就会更多的遵循本能,随意吃人。一面杀人,一面救人,林所拥有的就是一个随着环境来辨明自己身份的性格。
“小桃,你介意我在你的客栈门口帮人治病吗?”
“当然不介意,祖父大人,父亲大人都敬重乐小姐,不如说,我也祈盼着乐小姐能像当年帮助长辈们一样,来帮助我。”
面对李樱桃的糖衣炮弹,林有些招架不住,她匆匆松开了李樱桃的手离开了柜台区域。来到客栈的大门前,林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久违的方桌,和一面写着“悬壶济世,根除鼠疫”八个大字的旗帜。再配上林现在这一身洁白的长袍,她多年来就是靠这一身行头,横行于人类社会。
“真是麻烦呐。”
林一边抱怨着,一边靠在屋檐下。其实,她完全不想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本想直接把刘诗礼送回乐都了事,没想到刘诗礼还要继续南巡。林在心中也不禁感叹,无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她那颗朴实善良的心都不会改变。尽管这刘诗礼,比起沈蓝双多了许多傲慢,多了许多执拗。
在林摆好架势后,开始时还没有人上前来看病,大家都只是在远处看着。许多双眼睛盯着林,让她感到非常不适。还是过了一会儿,李樱桃忙完了店里的事情,出门帮她吆喝,周围的百姓才纷纷排队上前。对于现在的林来说,吸收多少鼠疫结晶,她都没什么感觉了。只不过,侧脸会微微多出来一些细小的结晶碎片。
开始时,林还故作高深的念一些咒语,才吞噬病患身上的结晶。由于排队的人太多,再加上林的内心也开始无聊厌烦起来,索性后面的人她都一句话都不聊,直接就把他们体内的结晶吸收殆尽。
“灵,你在这里……这些人是…”上午时分,刘诗礼才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她挤到人群里,询问道。
“当然是在救人,这不是你南巡的方针吗?”
“噢,嗯。”
“诗礼,没事吗?看你脸色有些差。”林问道。
“没什么”
“那就好”
林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始为人们治疗结晶病。而站在一旁的刘诗礼却似乎僵住了一般,对此,林只是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
“当然是在救人,这不是你南巡的方针吗?”
南巡……
刘诗礼呆站在原地,看着灵身着白色长袍救人的样子,她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来到这江夏城要做什么事情,她的记忆变得模糊了,作为大宋国的皇太女,她本应该镇守乐都,为什么要来到这南方地界。南巡…蛛丝镇…灵…森林,刘诗礼回忆到的东西,都变成了断点。
“难道她对我做了什么?”
想起上午从睡梦中醒来的情景,刘诗礼作为一名皇子,从不会睡到日上三竿的地步。可今天醒来时,她打破了从小到大形成的习惯,刘诗礼的内心燃起了一丝罪恶感。
昨夜,戒备中的刘诗礼发现了灵偷偷从房间离开,于是她也跟着偷偷监视灵的一举一动。通过灵术增加自己的视野距离后,刘诗礼看到了老板娘和灵身子缠在了一起,两人的面颊还亲昵的贴在了一起。这不由得让刘诗礼想起自己被强吻的事实,这个唤作灵的女人,果然是个好色之徒。直到两人的小动作做完,灵回到房间睡着后,刘诗礼才安心的进入梦乡。
不过,刚刚醒来,她发现自己衣领的两颗扣子被解开了。本想直接质问最大嫌疑人灵,刘诗礼气鼓鼓的走出客栈,却发现这个女人救人的模样。灵没有吟诵任何治愈术的咒语,也没有刻画任何法阵,仅仅是触摸病人的身体,这些人脸上的结晶便像蜕化般一点点的消失。如果不是因为灵强吻了自己,刘诗礼会认为在这里摆着桌子救人的灵是一个圣人。
只是,刘诗礼还是在内心深处认为,这个唤作灵的女子就是邪道,尽管记忆模糊,但是她内心隐隐的愤怒绝不会说谎。
“我要先去拜访郡守府邸”刘诗礼对正在行医的灵说道,之后她瞥了一眼副官刘颖。刘颖也心领神会,从后院将马车驾了出来。她要逃离这个女人的身边,刘诗礼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继续呆在她的身边,迟早有一天她内心重要的记忆也会丧失。
“嗯,一路小心。”灵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无所谓的表情对刘诗礼道。
刘诗礼在副官的扶持下进入了马车,临行时,她从车窗见到灵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怀疑,感到舒了一口气。只是,感到放松的同时,她也看到灵身边另一个女子就像她的副手一样,帮她扇风,还时不时招呼来往的居民看病。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到让刘诗礼的心中升起另一种怒火。
“哼,沾花惹草你倒是一把手。”刘诗礼小声嘀咕道。
接着,虽然她还想再多看两眼,但马车已经开始行进了。开始时还是缓慢向前,直到远离了丝路斋,马车的速度不断增快。正如刘诗礼所愿,马车并没有去拜访郡守,而是向着江夏城另一个城门处飞奔而去。多亏得灵的行医治病,江夏城的许多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丝路斋。出城的路上,马车都是畅通无阻。
“刘颖,停一下。”
在离开城门后,刘诗礼叫停了马车。
“殿下?”
“我们分头走吧,灵诡计多端,以她的灵力马上就会追到我们。如果我被抓了,你便去乐都调集兵马。”
刘诗礼说着,就将自己皇太女的腰牌递在了刘颖的手上。尽管记忆缺失让她对这位副官感到陌生,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
两人分别牵着两匹马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就算那个女人的灵术强大,但几天相处下来,刘诗礼发现灵不过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人,而且还对她的话抱有着极大的信任。马匹飞奔在一望无际的荒野,刘诗礼对前途漫漫感到了迷茫,她茫然的一路向北疾驰。
天上的太阳逐渐西落,荒原上的马蹄声依旧没有停歇。而刘诗礼的心情早已麻木,她只想快些到达有乐都,那里有爱护她的父皇,也有照顾她的母后。就算皇兄们有时会变得刻薄,但在刘诗礼的心里,他们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家人。夜幕落下,刘诗礼也已经没有停下,她的手中形成了微弱的光亮照亮了漆黑的夜。
“雀儿,大胆的往前走吧”
“雀儿,大胆的往前走吧”
就在刘诗礼感到疲累,意识模糊时,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刚刚被确认为皇太女时,父皇对自己说的话。刘诗礼重新振作精神,她还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