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尽管月知裳的青鸾司声势浩大,几乎惊动了整个乐都;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和严道育却并未被带入皇城,而是朝着诏狱的方向前进。沿途的民户见到青鸾司的部众纷纷湮灭灯火,关紧门窗。
“人们这么怕你吗?”林小声问道。
“大概吧,毕竟我们带走的人都下了诏狱。”
“是么…”林点头道。
“乐神医,难道不怕?”
“……”
林未回答,但是她的内心已经在计划着逃跑路线了。她并不惧怕人类,只是在这长长队列的青鸾司队伍里,难免会有灵术师。暗夜里,林静静的凝视着月知裳的面庞,直到她和严道育被带到诏狱,跟随在她们身边的兵士只剩下了四人。漆黑潮湿的牢房里,囚犯们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各式各样的伤口所发出的血的气味,唤起了林的食欲。
一直跟随着月知裳到达诏狱的尽头,只见月知裳不知使用了何种灵术,眼前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接着便是阴森黑暗的地下通道,只不过这地下通道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明明没有任何路标,月知裳却似乎并不会迷路。直到到达一扇铁门前,月知裳才再次出声。
“乐神医,皇帝陛下就在上面。”
“嗯…”
林和严道育相互对视一眼,便踏上了通往地面的台阶。而月知裳此时跟在身后,四名青鸾司的下属也守在了地下通道的门前。一步一步到达地面,呈现在林眼里的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里面只摆放着基本的家具。在房间的方桌前,坐着一个老人,林默默的打量着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陛下,人带到了。”月知裳单膝跪在地上说道。
“你退下吧。”随着老人沉重冷静的命令,月知裳退后到墙边,接着竟然直接消失在了墙壁里。这到让林感到极为诧异…
“乐神医,朕今夜冒昧请您前来,多有得罪。”皇帝率先说道。
“民女惶恐。”林微微鞠躬道。
接着,皇帝从自己的手上将一枚雕刻着龙头的戒指拿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林感受到这枚戒指里蕴藏着灵力,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含有灵力的人工制品。
“乐神医,朕就不卖关子了,朕想要你们帮忙寻找一人。”捋着胡须,皇帝悠悠的说道。接着,戒指放射出一道光芒,阴暗的空间里生成一个女性的容貌。就像全息投影一样,那是真实的人的相貌。图像里的刘诗礼,身着赤红色的铠甲,威风凛凛的目视着远处,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模样,不禁看入迷了几分。
“这是?”这时候,见林不说话,一旁的严道育问道。
“这是朕的女儿,几个月前失去了踪迹,朕听闻二位神通广大,因此想要拜托二位。”
“陛下,我们姐妹二人并无手眼通天的能力,仅仅是会一些救人的本领罢了。”林委婉的拒绝道。
“二位大仙不用谦虚,从严神仙进城时,朕就注意到了严神仙气宇非凡;而乐神医更是凭空而现,朕正是对二位的能力有所敬佩,才邀二位到此。”
按照皇帝的话,从严道育进城时,应该就被人盯上了。林看了一眼身边的严道育,像是在质问其在城里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而严道育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无辜和不知情。
“民女仅在医术上有所建业,不过,民女的妹妹严道育倒是会一些占卜之术。”
见到林将黑锅甩给自己,严道育倒也没有惊讶,毕竟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要将她这颗钉子嵌入皇城之中。面对皇帝质疑的目光,严道育缓步上前,她的声音又一次变得空灵,严道育的声音里带着灵力,如果长时间沉浸在这灵力中,恐怕魂魄都会被勾走吧,林这么想着,稍稍退后了一步,离得严道育更远一些。
“陛下,我需要知道皇女殿下的名讳。”严道育故作玄虚的问道。
“诗礼”皇帝平静的答道。
只听得严道育的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念叨着一些林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而虽着她的声音,房间里的桌椅家具,桌子上的茶具也开始微微晃动。就连房间里四角的火焰烛台的灯火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虽然林感受不到任何危险,但是蜘蛛的警觉还是让她打起了精神,毕竟严道育隐藏着什么特殊实力,她根本不了解。
“起风了?”皇帝诧异道。
房间里闭塞的环境里,林也感受到了微风拂面的舒畅感。也许是林的错觉,她看到了严道育的半张脸庞竟然浮现出了骷髅的面貌,为了配合这神秘的氛围,林偷偷生成了四团紫色火焰围绕在严道育的身边。
“奉上神之御用, 佑吾已尽之身躯”
随着严道育的高声呐喊,四周环绕的火焰霎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一阵强烈的飓风也把房间里的家具吹得东倒西歪。最后,严道育的道袍不再浮动,而她的声音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她故作头晕,跌倒在了林的怀里…
“皇女殿下…江夏郡…”
“陛下,您可先派人去江夏郡寻找其踪迹”林对皇帝说道。
这时候,皇帝点了点头。林感觉到墙壁的阴影里扫过一个身影离开了这房间。果然,这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人。
“陛下,要想更准确的占卜,草民需要了解皇女殿下的平生际遇。还需要搭建更加隆重的神坛,请神明降临。”
严道育进一步说道。听闻了严道育的话,皇帝先是沉默了几分钟,接着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见识过刚才严道育故弄玄虚的请神仪式,就连林对严道育的占卜都相信了几分。
“皇儿…也许,我不该将她推上皇位继承人的漩涡,我…”提到刘诗礼,皇帝的目光开始变得和蔼,眼神陷入了回忆。透过黑暗,林见到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对失踪女儿思念心切的老父亲。
……
森林深处,
刘诗礼百无聊赖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平日里经常帮父皇处理政务,经常会熬到深夜很久,而现在没有了这些工作,倒让刘诗礼的夜晚变得空虚起来。如果灵在身边还好,可偏偏这栋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殿下,您有什么需要吗?”
正当刘诗礼感到无聊时,一个女仆走上前来询问道。刘诗礼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文颐,是这栋房子里的女仆长。自从第一次见到其面孔,刘诗礼就感到一阵亲切感。而文颐也是除却灵以外,这栋房里跟她交流最多的人。
“文颐,能陪我一会儿吗?”
听到刘诗礼的话,文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刘诗礼感觉到这笑容与平时招待人的笑容不同,文颐的脸上带着一种熟悉的温暖。见到文颐恭恭敬敬的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刘诗礼也起身坐了起来。
“文颐,你们在这里工作,灵给你们多少薪酬?”刘诗礼问道。
“没有薪酬,我们是自愿给林大人工作的”
“欸?灵果然是邪道…文颐就没想过逃离这栋房子吗?”刘诗礼缓声道,即使是被囚禁了不知多长时间,她仍然没有放弃出逃。她想要拉上房子内部的其他人一起反抗灵。
“殿下,我…已经逃不出去了。”文颐的脸上浮现一缕阴郁,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可是,我想要离开啊…我想要见我的家人”刘诗礼第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也许是文颐带来的亲和感让她放下了心防。
“家人…殿下,你的家人对你还好吗?”
刘诗礼低着头,她没有注意到文颐问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母亲关爱女儿的慈爱,也带着一种担心女儿受到苦难的愁云。不过,这些表情也是转瞬间就消失不见,这就是将灵魂献给这栋屋子的代价,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感情也好,记忆也罢,所有的一切都会受到束缚。
“虽然父皇和母后总是对我很严厉,但是,他们是为了这个国家。我清楚,所以我理解父皇。”刘诗礼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现在的大宋国北有强敌觊觎,国内更是民生凋敝,父皇把皇太女的位子交给我,我不能…”
我不能在此享乐而弃国家和父皇不顾;刘诗礼本打算如此说出口,可是想到近些日子来,灵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缠绵时忘我的愉悦,刘诗礼有些迷茫。在皇城内,拼死拼活的干活和批阅奏折,最后换来的依旧是朝堂上的大臣们无休无止的扯皮。
“父皇希望我,成为一个有为君主,可以革除国家积弊,让大宋国的臣民安居乐业。因此从小到大,我的每一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灵术,诗文,礼仪,习武。闲暇时刻,父皇也会教我许多作为君主的责任和道理。”
文颐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而刘诗礼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最后,我能成为父皇期待的人吗……我,不知道。”
刘诗礼低下头,自嘲般的发出了几声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