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离 去

作者:京極堂AF 更新时间:2023/4/8 15:00:00 字数:4633

夜,

乐都城内灯火通明,

拱卫京师的神龙卫们夹杂着可以行动的百姓正挨家挨户的拔除街道上各处布满的旗帜。晋王将百姓们动员起来本是无奈之举,只是不知为何,本该在傍晚到达的岚山赤焰军部队,驻扎在城外没有行动,晋王接连派出几波信使,都杳无音信。

“乐大人,让我去寻皇女殿下”

“严,诗礼过去最不喜的便是你,你去部队,无疑是自投罗网。”

林本想亲自去向刘诗礼说明情况,奈何异界之彩的范围已经扩散至官员贵族的聚居区,这些旗帜散发紫光,人类已经无法接近了。只有在场的为数不多的四只妖活跃在这一带。本要逃跑的月无忧和月无心被林胁迫着留了下来,再加上林和严道育,人手依旧稍显不足。

“如果猫又姐妹能在的话,就轻松多了…”林一面使用重力灵术聚集着范围内的旗帜,一面自言自语道。

“乐大人,蜘蛛斥候无法联系到皇女殿下吗?”

“诗礼身上的小蜘蛛死了”

蜘蛛斥候遇害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蜘蛛斥候本来与普通蜘蛛并无两样,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过路的行人踩死或是被其他的飞禽走兽杀死。虽然林的内心不安,但她也并不介意。因为下午登上城门时,林张开蜘蛛视野,亲眼看到刘诗礼骑着快马飞驰在军中的情形。

皇城的中心,巨大的异彩光柱仍旧生生不息,而月知裳已经失去了挣扎,她除了偶尔挥舞翅膀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挣扎,任凭这彩色吞噬她的身体。林看着心疼,却也不敢接近。整个皇城,呈现出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乐大人,您见到雪大人的踪迹了吗?”

“雪?她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在林清理旗帜时,一名未曾见过的带着面具的白衣女子不顾危险的闯到了林的身边。虽然不曾见到这女子的表情,但却听得出她内心的焦躁。

“不,雪大人命我登前往乐都拔除旗帜,但是见到神龙卫的官兵出现,我等便隐匿了起来,至今都未有雪大人的踪迹”

“乐大人,拓跋雪说是去神龙殿支援您,您没遇到过吗?”这时候凑过来的严开口说道。

“你…”听到这句话,林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你为何不早跟我说?”

“事情一多,就忘,忘了”

“…你叫什么?”

“律”

“律,你与严道育一同清理这附近的旗帜,告诉你的人不用再躲避神龙卫的士卒,晋王不会伤害你们”

“是”

“乐大人,您要去哪儿?”这时候,严道育抓住林的衣袖问道。

“皇城内,找人”

留下一句气话,林便奔向了皇城内。林的内心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人性,就在三十年前,她还在森林里大肆的捕食人类。但话虽如此,她还是不忍见到自己认识的人类遭受磨难。低空飞行在皇城之上,皇城内依然有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宫女和太监,林不是传说中的好邻居蜘蛛侠,她仅仅在高空出言恐吓了一两句。

“人类,不想死的话就去往晋王府去,再迟谁都救不了你们!”

“……”

“你们这些人,见过一名骑着快马的白衣女子吗?”

“神仙大人,我…我们并未见过,可,可能去了内城”

“快去避难吧”

由于声音里带着灵术,林的声音带着意外的空灵和回声,这让地面上的人类们吓得不轻,见到有了效果,林也不再关注她们。而是朝着内城的方向飞去,一路上零零散散可以见到人类,但却都不是拓跋雪。

“那个笨蛋,又迷路了么?”眼看就要到达祭坛了,可却依旧没见过拓跋雪的踪迹,一路上皇宫里就连一匹马都没见到。

“乐神医,您为何还滞留在此处?”火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扎着马尾的女子吗?”林努力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拓跋雪的模样。

“乐神医,您的人类伴侣还真不少。妾未曾见过这名女子”

“她是我的友人,不是伴侣”

“乐大人,妾的两个妹妹…”

“她们很好,呵,她们已经计划抛下你自己逃跑了”

“那就好…”火鸟释怀的说道。

“好在哪里?”

“乐神医,我们的计划本欲是献祭城中的人类,将异彩喂饱后,妾再将其收复……如果发生意外,便献祭两个妹妹,同样能够成功。可是,冷静下来后,妾便后悔了,还好她们不愿同妾一同赴死。”月知裳自嘲着说道。

“你们姐妹还真是感情深厚呢…”林毫不犹豫的讥讽道,“你后悔了吗?做这种事情…”

“一半一半吧,事已至此,我……”

“我会照顾好你的妹妹”

“万分感谢”

话毕,林便离开了神龙殿的范围。这里没有拓跋雪的踪迹,又在皇城内飞行一圈后,林放弃了这种大海捞针的行为,她回到了居民区内。当她降落到平民区,便听到周围人员嘈杂的声音。本来在这种加紧时刻拔旗的夜晚,平民们为了提振精神,有的人便会唱歌。但这时候,周围的来往嘈杂却夹杂着紧张和恐惧,声音都传到了城门的方向。

朝着北城城门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林见到了许多尸体,还有受伤的平民和士卒。北城城门上,林找到了来回踱步的刘诗瑜。

“瑜,出什么事了?”

“乐小姐,虽然本王不想您赴险地…”刘诗瑜欲言又止。

“晋王殿下,我们是友人,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乐小姐,就在刚才赤焰军对城内进行了齐射,看样子他们要攻城了,本王希望…您能亲自找到皇妹说明情况”

“为什么?城门洞开,城上也没有守军,他们为何齐射”

“乐小姐…”火光之下,刘诗瑜的眼里已经噙上了泪水。

“我去找诗礼”

这么说着,林便从城墙上一跃而起,朝着赤焰军驻扎的北方飞去。可是,尽管林已经在空中,还是有许多箭矢朝着她的方向射来。人类的箭矢并无法伤害到林的分毫,虽然她的身体看似是人类的肌肤,却同时也是蜘蛛的外壳,坚硬的身体让她无畏这些箭矢。只是,林的内心难免会有些窝火。

焦急前进的林犯下了与早上武库的月无心一个错误,那就是轻视了人类。就在林飞行时,一道纯白色的箭矢穿过云霄,朝着林的心口直射而来。林来不及躲闪,竟被这箭矢破防,直接从空中坠落在了地上。箭矢造成的伤害并不高,但自这一箭后,嗖嗖嗖,又是接连十几箭向着林的方向射来。林难以躲闪,虽然用蛛丝防住了几支暗箭,但腿上和胳膊上还是中了许多箭。为了诱敌出现,林倒在了地上装死。

“这…就是传说中的蜘蛛精?”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林的耳边。

“你这家伙!”

当对方正半蹲在地上察看情况时,林猛地睁开眼睛,霎时间,从她的六只手臂射出无数道蛛丝,将眼前的女人牢牢缠住。女人想要反抗,左手中握着的类似法杖一般的东西闪烁起了光芒。

“小人!”随着林的一声怒吼,女人的左臂被蛛丝折断。

“啊啊啊!!”

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前方竟凭空出现了几个穿着长袍的人类。不过,不等他们将咒语念完,蛛丝如同刀刃便将其后现身的七个人类全部斩首。被愤怒支配的林已经失去了思考。

“林小姐,不…不要杀我,我是秦星,是皇后的医师”

“那又如何,我已经出离愤怒了!”说着,林便又折断了秦星的另一只手臂。过去在森林里打猎时,林很喜欢猎物在丧失生命之际痛苦绝望的时刻,这种时候将其吃掉,也是林的特殊癖好。

“乐…乐大人!我…我认识您的母亲!不要杀我!”秦星大喊着。

“母亲?”林恢复了理智,问道。“我的母亲在哪里?”

“土蜘蛛大人与我是同窗,我们曾在北境最大的灵术学院学习灵术!我…还曾与土蜘蛛大人商讨灵术的由来,我还亲自教授过她!”

“你…”本来冷静下来的林,顿时间又火冒三丈,她用力一挥手,秦星的腿便折了。“母亲的灵术造诣还需要向人类学习?满嘴谎言的人类,死吧”

一百多年前,猫又姐妹便说过,蜘蛛母亲神通广大,在人类社会兴起灵术之前,蜘蛛母亲就掌握着数不尽的灵术知识。正当林变幻成蜘蛛女郎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要把秦星一口吞下时,一道圣光从前方射来。

“灵!手下留人!”熟悉的声音让林的心中泛起了喜悦。

“诗礼!”林放下了手中的猎物,朝着刘诗礼的方向缓步走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灵…不要靠近!”刘诗礼的一道圣光,打在了地面上,让林停下了脚步。

“诗礼?”

“灵,我知道你投靠了晋王…你回去告诉晋王,三日之内出城投降,念在同族情谊,我可以宽恕他”

“诗礼?你看不到乐都的情况吗?我和瑜等你的援军拔除旗帜,这些严道育都没告诉你吗?”林的话语中带着焦躁,这种情绪似乎也传染到了刘诗礼的身上。

“我知道!那晋王为何屡次派人到阵前挑战?还用后宫的皇妃们相威胁?”

“我可以为刘诗瑜担保。诗礼,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拔除城中的旗帜,城里的人都会死去”林上前一步握住刘诗礼的手,但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邪道!不要靠近我!我原本相信着你…可是,这个巫蛊是你的东西吧!”刘诗礼手中举起的黑色木偶让林愣神。

“严道育的手中也有这个东西,是你给她的吧?你们早就跟廉王兄勾结在一起,你…一直在骗我!”刘诗礼声嘶力竭的呐喊让林有些望而却步。百年来,不,自从认识史纪以来,她第一次被对方如此抗拒。

“诗礼,时间紧迫,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城里的人类…”林低声说道。

“灵…你哭了?”

“只要几千人便可以拔光城里的旗帜,你大可以让大营在城外,事情结束后,晋王便会离开”林吸了吸鼻子,说道。

“你们要去哪里吗?”

“森林”

“皇女殿下,在神龙殿中的异彩未消失之前,不要靠近,这一次相信我吧”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但是,在刘诗礼同意了林的请求后,林便失神地离开了这里。林有些灰心,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城中的,只知道缓过神来时,她已经背靠在废弃的府邸内。天气蒙蒙亮的时候,北面一队骑兵进入了乐都城中,没有开战的声音,也没有砍杀的血腥气。如果换作平时,

林一定会觉得刘诗礼还是信任她的。可如今,在见识到乐都城里各类人的心怀鬼胎,尤其是刘诗礼的敌意后,林有些心累。

“乐小姐,如您所愿,皇妹接管了神龙卫”

“晋王殿下,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吧”林长叹一口气道。

“乐小姐,您没事吧?”刘诗瑜的语气温柔,不禁让林的内心颤动起来。她抬头望去,那是真正的女子装扮的刘诗瑜。

“瑜,跟我走吧,留在这里。一定会被皇太女清算的”

“乐小姐,您知道吗……第一次遇见您时,我还是个小屁孩儿。那个时候,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期,明明比皇妹大两岁,皇妹却比我更早的出阁读书,皇帝还公然为她招募伴读。”

“瑜…”

“乐小姐,那时我被母妃隐瞒了性别,每日只能以男性自居,我也以为只要成为男性,就能战胜皇妹。但是,直到那天遇到了乐小姐。明明被皇妹抛弃落选了伴读,乐小姐却仍然神采奕奕、充满自信。那个时候,我便迷上了乐小姐……我拦住了想要出皇城的你,就像是找茬的坏小孩,可是那个时候你却并没有嫌弃我。你问了我的名字,还带我逛了乐都的商业街”

“修儿,不必眼馋别人,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刘诗瑜牵住了林的手,真挚地说道,“这是那时候,您对我说的话”

“对不起,擅自就对你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

“如果您感觉到心累便离开吧,乐都的事情说到底,与乐小姐本无任何关系”

“跟我离开吧,瑜”

“乐小姐,我罪行累累…”

“走吧”

……

与此同时另一头,神龙殿的祭坛下。

“月知裳,这次你该死心了”

“维罗妮卡大人,我…”

“这也算是你的惩罚,你牢记于心便可。”

……

晨,当东方的朝阳冉冉升起时,刘诗礼骑着马进入了乐都城中。神龙卫的官兵早在凌晨时分副官刘颖带着人入城时,遂即归顺。而乐都城中,平民区的旗帜早已在入城之前被拆除大半。

第一时间,刘诗礼便让手下人去寻找林和晋王的踪迹,随后南门的百姓告知刘诗礼,天色微亮时乐神医与另一名女子相伴出城的消息。而副官刘颖则回报,城内关于拓跋雪和白衣死士的踪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天后的夜晚,

神龙殿祭坛的通往天际的异彩消失了。这些异界之彩仿佛回归星空一般,颜色逐渐淡漠,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祭坛上留下的火红色的鸟的羽毛之外,这场晋王之乱似乎从未发生过。

【我让你忘记的,都是不愉快的事情】

每每想起灵的脸庞,刘诗礼的后颈便会刺痛,随之而来的便是记忆逐渐变得残缺。那夜,之所以会对灵发火,无疑是见到了对方如饿兽般想要吞食人类时的样子。本是分别后好不容易重逢,却又让刘诗礼办砸了。见到灵的哭脸,刘诗礼立时便心软下来,一下午收到的信使的战书也一定是有人恶意挑拨。于是,她一股脑地答应了灵的要求,想要挽回两人的关系,可是…

“…对不起”

本是询问却变成了质问,本是重逢却变成了不辞而别。怀着对灵的愧疚,刘诗礼陷入了长长的忧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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