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争斗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这点简单的道理,刘伯姒并不是不明白。其实,在千里迢迢远赴洛都之前,皇太女就曾经让她做过许多功课,南北两国看似和平,相安无事。实则北方的燕国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对周围的弱小国家不断征伐。北朝周边的蛮夷戎狄要么怀柔,要么征伐。强大的被打败,弱小的被收服,就连一直尊奉宋国为正统的新罗国也臣服于北朝。
故而刘伯姒早知道北方的强大,而这一次刘伯姒被破格赐为晋陵公主并送到北方念书,第一目的当然是为了两国修好,听说女帝好女性,经常以女性为后妃。因而刘伯姒的首要目的,就是接近女帝姬狐。但实际上,她除了在开学典礼上面见过女帝之外,其他时日连燕神塔都不能靠近。一筹莫展的刘伯姒听说周遭传闻,她未来的老师林织乐颇受女帝青睐,故她退而求其次,便有意无意的想要接近这位传说中的神医。
这位乐神医不如乐都传闻中的那么孤高和飘渺,作为她的学生,刘伯姒觉得这位老师非常平易近人,就连班上最冷漠的西园寺同学都经常出入她的宅邸。起初,刘伯姒觉得老师是与晋王叛逃的同党于是对她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可如今,刘伯姒却打心底里尊敬这位老师。
“明天就是考试了,无论如何,尽你们最大的努力吧”
今日的最后一堂班会,乐老师交代了考试的相关事宜后,就如往常一样离开了。经过前几日的老师的开导之后,刘伯姒便决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之上,也许是她的错觉,刘伯姒总觉得这几日上课,乐老师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关注自己,这让一直以来在北方孤苦伶仃的她有了一丝温暖和归属感。
虽说今日的课程结束了,但学生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完全是在考试之上。由于考试的规章制度,为了谨防作弊,监考老师都不是本班的负责教师,而是重新打乱后分配的。因为乐老师在全校范围内都是名人,尤其是在战胜姬氏的炼金术士后,乐老师更是名声大噪。故而,在放学后,许多学生围在发布的考试公告上寻找,看自己的班级是否分配到了乐老师监考。
“这种事情,真的有意思吗?” 回宿舍时,见到拥挤的人群,刘伯姒叹息道。
“小四,这你就错了。虽然咱们每天都见得到魔女阁下,可其他班上的学生却未必能见得到一面。”
意外的,与刘伯姒搭话的是田枔雨。田枔雨虽然在老师面前唯唯诺诺的,但在同学之间却是小有名气的校霸类型的角色。
“可乐老师每日不都在校园吗?有时候,还能看到她在校园的长椅上晒太阳。”
“这你就不懂了吧,魔女大人休息时性格最为暴躁,没有人敢靠近她的。而每日放学后,魔女大人就会利用飞行之术回到林中小屋,故而想见魔女大人一面,也是有些难度的!”
田枔雨似乎非常了解乐老师的样子,这让刘伯姒倒有些嫉妒,“听说有一次午后,魔女大人在长椅上休息时,有位女生想要偷偷靠近魔女大人,差点就被睡梦中的魔女大人当成食物吃掉噢。还听说…”
“田心,乐乐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这时候,晋王打断了田枔雨的话头
,提着书包走了过来,“伯姒,一起回宿舍吧?”
“嗯,我…无所谓”
虽然新学院学生的年龄都参差有别,但在三班,年龄最大的便是晋王。其余六人都是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而晋王今年却已经是二十九岁。故而,这个班大家公认的班长也是刘诗瑜。
“明日考试,你准备的如何了?” 晋王微笑着问道。过去为臣子时,刘伯姒一直认为晋王是俊俏的美男子。可如今才知晋王不是美男子,而是美女子,两个月来,刘伯姒一直在克服这个心理落差。甚至在洗澡时遇到了晋王,刘伯姒都会下意识的挡住身体。
“一般般吧,应该不至于留级。”
“这就好,见到你振作起来,乐乐也会很高兴吧”
“晋王殿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您与乐老师的关系如此亲密,为何不与乐老师同住在林中小屋呢?”
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刘伯姒才心生悔意。因为这个问题一出,在场的田枔雨和刘诗瑜脸色都黑了起来。
“她…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了,不奢求多余的东西。”
“瑜大人…” 待到晋王的话音落下后,紧接着便是田枔雨的喃喃声。
“我觉得,乐老师对您还是很好的。”
“乐乐她,对我非常好…而且…”
接着,在回宿舍的路上,晋王对她们讲述了曾经同乐老师流浪到北方的事情。这是在乐都之乱后发生的,晋王的种种描述里,刘伯姒多少都能听出一些爱而不得的遗憾之情,虽然刘伯姒心生同情,可她倒是非常理解这种感觉。不知不觉间,三人回到了宿舍。
学院的平民宿舍有两人为一间房的,有四人为一间房的。贵族们的宿舍则是一人带着一位仆人独自为一间房。可刘伯姒的宿舍,则罕见的是三人共用。因为田枔雨喜欢缠在刘诗瑜的身边,故而刘诗瑜总是在宿舍里过夜。初来到新学院时,刘诗瑜曾惊叹于宿舍的豪华,因为基本上就算是平民住的宿舍,也是没人独自一房间,然后共用一间客厅,洗浴、书房、甚至每个宿舍都配备了专门研究灵术的独立房间。
“我要早睡,晋王殿下。今天有些累了,你与田心吃饭就不用叫我了。”
刘伯姒如此说道,其实是她不想打扰两人的相处,田枔雨似乎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她笑嘻嘻的看着刘伯姒说道,
“小四,我们会给你留宵夜的,如果你半夜饿了在厨房都能找到。”
“感谢…”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本想直接倒在床上就睡。可黑暗中,刘伯姒却发觉书桌前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女人。她似乎在奋笔疾书写着些什么东西,于是,刘伯姒用灵力点燃了两侧的魔灯。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乐老师。
“老师?”
“嘘…过来,别让外面的人听到。”
“好的”
当刘伯姒搬着另一把椅子走进对方后,才发现乐老师在书桌上写的正是要发给南方的密信。这是刘伯姒考虑几日后,答应乐老师的。因为在她这两个月的观察来看,乐老师并不是投机之人,也不是崇尚名利的虚荣之人。而且,经过那日的开导,刘伯姒更觉得只有这个人,才能彻底将她的父母全族拯救于水火。
“这是密信吗?乐老师?”
“嗯,你帮我看看写的怎么样…”
只能说乐老师不愧为魔女的名号,这封密信初看内容丰富,言辞凿凿;但细品这其中提供的情报又是空洞乏味,洋洋洒洒看似有数页,却也都不过是表达了对皇女的追捧和爱慕。而且,这也让刘伯姒迅速明白了皇太女与这位魔女的关系。乐都临行之前,皇太女曾亲自将刘伯姒带到了平台召见,言语中多是叮嘱刘伯姒关心这位乐神医的近况。而如今,眼前的这位在信中又多是对皇太女的爱慕之辞。
这两人虽然远隔万里,心却离得非常近。
“姒,如何?”
“好是好,不过老师,这封信夹杂了太多个人感情了,间者最忌讳的便是夹带私情,故而这封信马上就会被皇太女殿下识破的…”
刘伯姒还是第一次见到,乐老师听到批评后,露出的困扰和低落的表情。故而,她转念又说,“乐老师,不如我帮你重新誊写一份吧”
“可是,你明日还要考试…”
“没事的,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拜托了!”
接下来的时间,刘伯姒坐在魔灯之前,专心致志的开始誊写和修改老师的密信,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这份密信才变成了刘伯姒满意的样子。其中的私人感情,多变为了第三人的传闻和夸赞,而赤裸裸的对皇太女的爱恋之辞,也变成了隐喻和修饰。
“姒,封信之前,我再最后加一句话可以吗?我要亲手写”
“嗯,没问题”
接着,老师在信件的最后,写上了【喜欢你】
三个字。刘伯姒故作平静的,装作不知的样子,但心底还是在不断的品味这三字的含义。大概,乐老师的字迹,那位皇女殿下一眼便会认得出来吧。虽说这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但刘伯姒却觉得,加上这句话是应该的。毕竟,只有在乐老师写下这三字的时刻,刘伯姒才发现其脸上带着如同孩子般,天真纯洁,一丝不苟的笑脸。
“老师,您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不,没了。姒,明日考试加油噢”
老师走进刘伯姒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后,便向着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刘伯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宿舍在最高层,直接跳下去虽然不会摔死,但…她趴在窗户前,看到的却是飘浮在半空朝她露出了一个鬼脸。
“好好休息噢,再见!”
老师朝着北面迅速的飞走了。刘伯姒从不相信世上有超越人类的鬼邪之物,可眼前窜走的这个女人,却好似真正的魔女。刘伯姒看着其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天际,刘伯姒才关上窗户。
“真好呐…”
一声感慨后,刘伯姒熄灭了魔灯,进入了深眠。刘伯姒梦到了自己与乐老师独处在柳树之下,两人时而共同研究灵术,时而嬉戏打闹。最后,乐老师依偎在她的身边睡着了。正当刘伯姒享受着这静谧时光时,远处却传来了“咚咚咚”的嘈杂声。
“小四,再不起床就要误了考试呐!”
考试,刘伯姒从美梦中惊醒,
今天是期末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