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时会思考这样的事情。
世界的界限在哪里呢……
世界的尽头在哪里…
如果有那种地方……
如果我能站在那种地方……
我还能不能跟平时一样眺望那尽头的风景呢？会怎样呢…
把这当做理所当然……觉得有点奇怪吧？
因为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啊。
正当我专心思索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世界的意义必定在世界之外。世界中一切事情就如它们之所是而是，如他们之所发生而发生。世界之内不存在价值。”
我知道，这是那个人来了。就算知道，我还是环顾房间的四周，除了四下的侍者和随从外，并没有其他人。我早该知道的，那个人神出鬼没；我早该知道的，能够理解我的，只有那个人。
燕神塔内，结束了一天的政务工作，姬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这时候，屋外的门被人打开了。
“你们都下去吧 ”
来造访她的人一定又是那位贵客，毕竟在燕国能够出入女帝书房的人本就不多。周围的侍者在听到女帝的吩咐后，安静地离开了书房。这时候，姬狐的视野发生了短暂的波动后，她的眼前变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女帝的书桌上，不过女帝似乎也并不生气。
“你每次来不能客气一些吗？”
“不要生气嘛，咱们不是亲密无间的友人吗？这次来，只是想问问你，与你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她们才刚到八陵郡，哪有这么快？” 女帝嗔怪道。“喂喂喂，这里可不能抽烟噢。”
“是吗，那算了。抱歉呢” 女人随手一扔，长烟斗就被丢进了异界空间之中。
“耶律禧必须杀吗？那个老人也算是投降我燕国的功臣…朕实不忍心”
“江山，王权，仁义。姬狐，这些东西是不可兼得的，你还真是不开窍，如此这般，你对得起燕国的历代先君？”
“我…对，朕不能心软。” 女帝点了点头，这时候，坐在桌面上的女人也不知何时来到了女帝的身后。她从背后，将女帝小小的身体抱住。
“陛下，我是不会骗你的” 女人在姬狐的耳边小声说道，只是听到女人的声音便让姬狐陶醉，更不用说在这咫尺的距离，女人的气息扑在姬狐的侧脸，这更让这位女帝陛下的身体发出了微微的颤抖。
“你这女人，不如做朕的皇后如何？”
“不，陛下。我可以帮你保住你的国，却不能做你的皇后”
“你还喜欢着那个人吗？朕在你的心里算什么” 这句话，女帝不知对身后这位女子询问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明明每次见面，两人的关系都会变得更亲密一点，可总是姬狐想要更进一步时，对方便会远离。
“姬狐，从小我便看着你长大，你在我心里当然如同女儿一般。”
女子这时又拿出了长烟斗，放在姬狐的嘴边，“吸一口吧，可以让你的心情好些。”
“这十几年来，你一直在利用朕吗？帮助朕夺皇位，帮助朕制衡四家，如今又帮助朕平定叛乱，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吗？”
姬狐推开了女子的烟斗，将脸别到另一边，可这一边，姬狐却正好与此女子四目相对，这让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不过，女子倒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的脸庞。
也许，是没料到姬狐的情绪会如此激动，在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女子才开口道：“姬狐，你所渴求的，是没有结局的。就算得到我的爱又如何呢？你所渴求的世界，没有江山和王权，也没有平静和日常，只有不间断的逃亡，而且直到最后，你也会失去性命，而我又会变成一个人。”
“抱歉…是朕说胡话了。” 姬狐见到女子的脸上露出了黯淡之色，心中的幽怨之情立刻消退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女子露出如此难过的神态。
“如此，便杀掉耶律禧吧。只有这样，你的国在百年后面临存亡之际，便还有一些希望。”
“嗯…”
……
八陵族西北处的一处小丘陵上，
林伫立于此，前面跪在地上的人是余里衍。据余里衍所述，这座丘陵高地是她母亲的埋葬之所，也是八陵族历代祖先的休憩之所。将逝者葬于高地之上，这样便可以使其自上而下的俯视草原，因而，在八陵族这也有着保佑其部族繁荣生息的寓意。
“母亲…” 陵墓前，余里衍已不知多少次呼唤母亲这两个字了，“儿要去做一件大事，愿您保佑我…”
所谓大事，便是那件刺杀耶律禧的计划。虽然是刺杀她的父亲，可林却看不出余里衍有任何迷茫。
“狸，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林询问道。
“她…我没见过她，在我开始记事之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余里衍再次跪拜之后，便站起身道，“她是东部族的公主，就算没见过母亲，我的身体里也有她的血脉。无论在哪个世界里，她都是我的母亲。”
“……”
“当年若不是父亲临阵倒戈，东部落不会就此灭亡，母亲也不会自杀而死。我要替她报仇”
月色下，余里衍的目光里显露出怨恨与幽静。这种怨恨，倒是林从未在余里衍的身上见过的。
“走吧，杀人就要挑这个月黑风高的夜不是吗？”
“感谢您，老师。”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狸。”
说着，林的五色绸缎便褪去了颜色，变成了刚来这世界上时所常穿的黑衣。杀掉耶律禧，对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重要的是，女帝交代过她，要在不惊动八陵族的基础上，将耶律禧除掉。虽然林对这位豪爽的老首领有一些好感，不过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大概，还有一个让林下定决心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刘伯姒告诉林，刘诗礼也有意刺杀这位八陵族的可汗。只要是刘诗礼的意愿，林的心里便会有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动力。
当两人从墓地回到八陵郡城中时，街上的行人已经被疏散。以往几日，现在不过是晚上十点，街上还会有一些零星的夜市。可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余里衍已经以可汗公主的身份，将守城的军队换上了自己的亲信。而城中心的亲兵卫队则由西园寺去一个个扰乱。习惯于穿梭于黑暗中的吸血鬼，早已在耶律禧不曾注意时，将其大帐外的守卫全部解决。
而当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城中心的可汗大帐时，帐内虽然还是灯火通明，但两人进入后，耶律禧早已喝酒醉倒在桌边。这便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正当林手中正要形成蛛丝时，酩汀大醉的耶律禧忽然说话了。
“这，这不是老子的错，都是因为你这贱人背叛老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林还是准备结果她的生命了。
“老师，能稍等片刻吗？” 余里衍上前一步阻拦道。
“改主意了？”
对于林的提问，余里衍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奇异形状的魔道具，这种东西初看只是一个手掌大小椭圆形的球体，可细看却能发觉这椭圆形的淡黄色的球体内封存着一只还摆动着翅膀的飞虫。当余里衍将魔道具放在耶律禧的额头上，念了一段咒语后，魔道具粉碎了，从其中钻出来的飞虫则撬开耶律禧的嘴巴，进入了其体内。
“来吧来吧，会想起来吧，汝原本的模样…”
随着余里衍的话音落下，耶律禧就像魔怔一般坐了起来。第一次见到这种邪术，让林不禁吓了一跳。虽说耶律禧看着睁开了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可实际上，无神的双眼却是有些瘆人。
“父亲，告诉我，我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什么都没做，是我将她逼死的；我什么都没做，是我将她逼死的；我什么都没做，是我将她逼死的……”
在林看来，耶律禧如同一台出了bug的机器，一面否认着，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在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之后，耶律余里衍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再次追问道。
“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
“绰儿，她…”
余里衍的母亲名为绰。本是东部族的长公主，时至燕国大军大举北征草原。各部落都惶惶难终日，故而东部族的首领主动与耶律禧摒弃前嫌，希望共同抵御燕军的侵袭。两部落为示盟好之心，东部落的首领便将她年仅二十岁的长公主绰嫁给当时已经四十多岁的耶律禧。
“虽说，那时候绰儿也欣然同意，可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心中另有心上人。每日趁着我不在，她便去与这位心上人私会。”
后来，耶律禧才知道，绰的心上人其实就是东部族的另一位公主。而这位公主也是整个八陵族里，最为彪悍的女子，不但亲自披挂上阵抵御燕军，甚至在面对燕军强大的军势之前，还略略胜了几仗，挫败了燕军的锐气。这场战争旷日持久，一打便是两年。当燕军也终于疲惫时，便向耶律禧发出了橄榄枝。只要耶律禧答应归顺燕国设郡县，燕军便不再北上。
“条件是，西部族不得再支援律公主。”
燕国之所以因为这位律公主而困扰，原因便是这位律公主从不拘泥于领地，当燕军大肆北上时，律公主便会带人北逃，待到燕军回师，律公主又会带人收复失地。久而久之，虽然律公主的军队不堪一击，却也如同蚊虫叮咬一般，让燕军难以忍耐。而为律公主提供援助的，便是耶律禧为代表的一众西部落。
“最后一场战斗，燕军诱使律公主深入南境，当律公主意识到中了埋伏，想要北上突围时，却…”
“却被父亲您的军队拦截，对吗？”
“对…”
彼时已经是耶律禧后妃的绰，强烈反对耶律禧的决策，甚至以自杀以对。可耶律禧已经被燕国许诺的安稳生活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对这位律公主的怨恨，耶律禧不顾得绰的反对，在燕边境陈兵，名义上为支援律公主，实则是与燕国形成包围圈。
“最终，以律公主为代表的东部族被全部剿灭，燕军将律的头颅悬挂于边境城墙之上。绰在知道这件事后……”
虽然耶律禧的声音因为灵术变得毫无感情，可此时的余里衍眼中却也藏不住愤恨。
绰本以为律只是被燕军俘虏，在耶律禧举国投降后，绰还幻想耶律禧可以向燕国说情，将律公主放归。可在诞下余里衍的第二年，绰才得知了律战死的消息，怀着幽怨之情的绰抛下了生前的一切，毅然决然的自刎而去。听到这里，林的心中想到了人类时代得知史纪答应了其他人的告白后，被热蚀吞噬全身而死后，悲伤欲绝的史纪也在不久后跳楼自杀，心中不禁凄然。
“狸，你本不是我的女儿，我才把你送到燕国为人质”
这时候，耶律禧的声音依旧没有断绝。
“你说什么？！”
“你的身上流淌着绰公主和律公主的血脉。”
“胡说，女人之间如何生子？！” 林厉声问道，可这时候，余里衍却跪倒在地上，脸上隐隐间可以看到泪痕划过。
“我能够肯定，这件事是我在整理绰公主的遗物时发现的，而且绰公主嫁给我三年，从未与我同床。”
接着，神情恍然耶律禧站起身，从大帐内的一侧书柜里拿出一则日记本。上面的署名便是公主绰。与余里衍一同翻过日记后，二人才明白，绰公主为了让一心扑在国事上的律公主爱上自己，曾经寻找过一位懂得灵术的游士。而之后，两人相恋后，这位游士又告诉她们，通过二人体内各自灵力的结合，亦能够生子。听从了游士的建议，二人在一次幽会后，绰公主果然怀子。
虽然日记中并未详细写明这神奇的灵术，但是在日记的最后，绰公主却手绘下了这名游士的容貌。虽说是容貌，但却带着面具，仔细看来，这只面具倒有些眼熟。不过，余里衍倒是对自己的血脉来自两位女性这件事不是太过惊讶。
“你在这个世界的意义结束了，对你过去的背叛，满怀愧疚的死吧。”
余里衍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水晶，这是与无名氏女子交给林的，如出一辙的赤红色水晶。余里衍拿着水晶，朝对方的额头扔去。在与之接触的一瞬间，水晶发出了刺眼的红色光芒，随后远处一道洁白色的激光射穿了耶律禧的脑袋。
“老师，结束了…”
“不，这算是结束吗？”
由于划破天际的激光射穿了可汗大帐，此时帐外出现了嘈杂之声。
那是守城部队朝着大帐开拔之声，秘密刺杀的计划失败了。正当林想要放手一搏时，身边的余里衍拿出一块面具戴在脸上。而林也感受到头顶出现了巨物，正当她想要躲避时，大帐已被连根掀起。
头顶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的青鸟，青鸟的身上站着几个相同装束的人。其中领头说话的人，便是一直以来追杀着林的无名氏女子。
“林织乐，干的不错”
身边的“余里衍”带上面具，一跃便跳上了青鸟的背部。而与此同时，无名氏也将被绑架而走的余里衍从空中抛下，昏迷的余里衍正落在林的怀中。无名氏女子指着桌案上，绰公主的日记本对林说道。
“林织乐，真相在你手中，要不要告诉她，便是你的自由了。”
青鸟一声刺耳的啼鸣之后，便扇着巨大的翅膀离开了八陵郡。林正欲追上去，可这时候西园寺的声音传来。
“老师，军队来了，快走吧。”
四面八方涌来的，正是由城头赶来的蛮族部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