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的蜘蛛,想要想象三次元,只能通过观察身边日夜变化的影子。只能看到每时每刻都依据时间变化的那个影子,这是住在二次元的人们唯一被允许的。那么我等三次元的人类又如何了解四次元?如何了解五次元?如果了解六次元……以及更高的次元?
“人类要如何正确认识世界呢?”
每日待在家中无事,我便会如此胡思乱想。我一直深信,世界是具有二重构造的东西,分为外在世界和内在世界…那么,这两个世界又如何区分开呢?我现在的胡思乱想算是内在世界吗?每日都能看到的在天空中翱翔的飞鸟,算是外在世界吗?
“世界的尽头又在哪里呢?还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我们的世界,不论去到哪里……都是,我们的世界。”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那是,我的妈妈。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我便知道现在又到了午饭的时间了。就算再怎么思考世界的界限,人总是还要吃饭的。
“青,你每天窝在家里可不算什么事,跟着你爸下地干活吧?”
“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非要跟去种地啊?” 听到我的话,妈妈叹了一口气,可是不愿意下地干活也不是我的错,因而我便没有再理会爸妈。
我们所在的城镇名叫【蛛丝镇】,蛛丝镇,顾名思义便是一个纺锤发达的城镇。林中的蜘蛛小姐每年都会托人送来数量巨大的上好的蛛丝,百年来村子里男人下地耕田,女人则在家中纺丝。虽然镇子名义上是大宋国的辖地,但实际上,村民们都自发的将每年收成的百分之二十交给森林深处的蜘蛛小姐。只要有蜘蛛小姐的保护,大宋国那些大肆贪墨横征暴敛的官员便不敢接近蛛丝镇。
“哎,蜘蛛神大人也不知去了哪里,牠不会已经放弃了蛛丝镇了吧?”
“妈妈,不要杞人忧天呐,蜘蛛小姐一定是沉睡了”
其实,我如此说也不过是想要劝慰母亲。自从三年前皇太女带领大军侵入了森林,蜘蛛小姐打退敌人后,镇上的大家就很难再见到蜘蛛小姐了。那时候,有深夜难眠的人传闻说,蜘蛛小姐在某天夜里化为了天上的流星回归了星空。也有人传言说,蜘蛛小姐其实某位慈爱天神的神宠,只不过三年前被同样是天神下凡的皇太女阁下发现,因而又被收回了上界。
“明后天,该咱们家代表镇子去为蜘蛛小姐奉献了。妈妈,这次让我作为巫女去吧?”
我自告奋勇道。奉献,这是百年来便形成的规矩。虽然蜘蛛小姐一直以来在护佑蛛丝镇,但是传闻她喜爱女性,故而每次上贡村中收入时,都由十五岁以上的女性来担任巫女。
“不行,太危险了。”
“没事的,蜘蛛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神,她不会伤害我的,再说…”
再说我曾经也偷偷见过蜘蛛小姐,这句话我是不可能告诉母亲和村里的人的,因为不进行仪式便擅自靠近蜘蛛小姐的宅邸这是忌讳。但十岁时,我偷偷离家到森林中游玩时,倒是确确实实见过蜘蛛小姐。她并不像人们传闻的那样面目狰狞,简直就是神女下凡。那时候,蜘蛛小姐坐在屋顶上发呆,看着她的样子,我就入迷了。
“孩儿她妈,就让她去吧。这都是蛛丝镇的女人必经的历练,若是连乐大人都害怕,那还谈什么自立?”
“可是,乐大人的房子确实诡异,到现在我进了那房子两次,可没有一次记得屋内的情形的,我问了街坊邻居,大家都是这样。”
“妈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蜘蛛小姐是神仙在世,她的住所便是三次元的所在,你我这等凡人又如何能记得呢?”
“这…” 母亲被我说的哑口无言。
其实,我还有一个兄长和两个姐姐。只不过兄长和姐姐都出外经商,家里如今只剩下我与母亲两位女性。如此,在饭后我又竭力劝说过母亲后,她才同意我成为今年的巫女。太好了,能作为女性出生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如此认为。唯一遗憾的,可能是…
蜘蛛小姐并不在家,这次去见不到她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换上了由蜘蛛小姐制作的洁白色的长裙和披风。据说这是百年前,蜘蛛小姐援助村中度过鼠疫时,特意为村里的大家制作的。当然,自此以后,也只有一百年前得到过蜘蛛小姐恩惠的家族的后代,才有资格成为巫女。
由于今天是立夏,夏季的仪式只是简单的祈福仪式,无非是跪在村中蜘蛛小姐的祠堂之前,由村中的御神家沈氏的神子进行祷告。沈氏的神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巫女,只不过如今的沈家,并不是第一任神子沈蓝双大人的直系。这是村里的大家公认的事实,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取而代之。
毕竟,正是第一任神子沈蓝双大人得到了蜘蛛小姐的青睐,两人携手才成就了如今的蛛丝镇。
在一番简单的仪式过后,我由村中的男性们护送进入了森林。在越过缠满蛛丝的几颗大树时,男性们便不能再踏入蜘蛛小姐领地的一步。接下来的路程,是我和村里的五名少女的任务,当她们将我送到那所洁白色的豪宅之前时,五名少女便会赶着马车回去,由我将村中的粮食和药品送进宅邸。
宅邸的大门前,一个身着黑衣的干练少女注意到了我。
“我是…我是蛛丝镇的巫女,我的名字是青。这一次代表村里的大家来进贡粮食。”
“青大人,里面请。”
大人…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果然蜘蛛小姐是温柔的人,她的手下也都是尊礼重道的人。这完全与村里的大家传闻的不同。这次回到村里,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我跟着门卫少女进入了传说中的蜘蛛小姐的宅邸,这间宅邸十分巨大,光是大门便有三个我一样高。
当我站在大门前时,明明门卫少女并没有接触大门,这木门却自行打开了。伴随着
“眦呀” 的开门声,此生以来,第一次终于正式踏入了这所我憧憬的宅邸。门卫少女将我送入玄关内,她的身影便如消散的影子一般凭空消失了。出来迎接我的,是一个穿着奇异服饰的白发少女。
“我是白,欢迎你造访蜘蛛宅邸”
“您就是蜘蛛小姐吗?”其实我见过蜘蛛小姐,这位名为白的少女,除了看起来比较年幼之外,与蜘蛛小姐简直如出一辙。也许,这是蜘蛛小姐的妹妹吧,我如此想。
“不是,那家伙出门了。”
跟随着白来到了客厅里,我才发现虽然房子从外看起来是四方形的样子,客厅里倒是开阔的圆形,客厅里十分豪华的,许多家具物件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而且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大门皆有两座从未见过的三头犬的雕像把守。虽说只是雕像,可我却感觉这六座雕像正面如火炬一般的盯着我。
“坐下来吃饭吧?现在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
跟随着**穿过东面的长廊,来到了二楼的大厅里。这里摆放着长桌,虽然看起来能够容纳许多人吃饭的样子,但长桌正中的主人位却是空着的,白坐在了主人的位置的左侧第一个,而我则在她的对面坐下。
“小白,今天也有客人吗?”
就在我刚坐下时,一只长着两只尾巴的黑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她在我的面前变化成了一个干练的少女形象坐在了我身旁的座位,她那只炯炯有神的猫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这位是蛛丝镇的贵客,幽月虽然你也是客人,但还请不要怠慢了”
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月?你不是跟着你姐姐在乐都辅佐皇太女阁下吗?怎有空来我们家玩儿啊?”
这时候,另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我的头顶响起,那是一只有手掌大小的蜘蛛,她一点点落在我的头上。
“啊,原来是林玲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不然不让你留宿吃饭哦”
唤作林玲的蜘蛛催促道。
“难,难道是因为我在场吗?那我先回镇子了…”
我站起身来,我虽然不甘平凡,但如今见到这么多非人的少女,而且她们可以面无改色的谈论当今皇太女时,我便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可就在我起身准备走时,猫妖少女却拉住了我的手。
“不用走,这件事与你们也有关。正好你在场,这就是缘分”
“幽月,再不说的话,我便告诉文颐小姐不为你准备餐点了。”
这时候,我对面的白也催促道。
“是是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南北战争打响了”
“战争?” 白问道。
其实在村子里来往的旅人间,我也听说过,早在今年开春,北朝便派兵大举南下。持续了近百年的南北和平,便不复存在了,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我们更加关心的便是兵役。周围的城镇没有蜘蛛小姐的护佑,十八岁以上的男女皆被征入军中调往了北方。
“你叫青对吧” 幽月此时面对着我,她的手还牵着我。“青,通知村子里的大家做好避难的准备吧”
“避难?难道蜘蛛小姐出事了?”
“不,林小姐告诉我,这一次她也许会作为北面的灵术师参战,因而她让我来通知蛛丝镇的大家,尽量不要从军入伍,不然在战场上为敌时,她也无法再护佑尔等。”
“蜘蛛小姐…”
“那家伙,明明也不是个好东西,还这么记挂人类?”
林玲在头顶不客气的说道。
“林小姐其实更像人类啊,青,蛛丝镇的人类便拜托你了。”
“嗯!” 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但这是蜘蛛小姐亲自交给我的任务,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开心,这一次能够作为巫女来到蜘蛛宅邸,真是太好了。
“吃饭吧吃饭吧,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无聊”
白虽然口中带着嗔怪,可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真是个怪人。吃饭时,门外的门卫小姐也来到了二楼,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女性,大概这位便是唤作文颐的厨师吧?
“啊嘞,今天客人也是位如此可爱的少女呐”
“您过奖了”
当文颐也入座后,从客厅门外出现的一个个骷髅骨架穿着统一的红黑色制服,端着一个个大盘小盘将午餐带到了桌子上。桌子上的餐点都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菜品,如果我是一个厨师,大概会对这些菜品非常着迷吧。虽然开饭前,非人的客人们聊得火热,吃饭时,说话的人却是极少。吃饭时,大概也只有这位名为幽月的少女与我聊过几句。
她向我讲述了自开春以来,北方战争的事情。虽然燕军开始时来的气势汹汹,成功占据了大宋国的两座长城壁垒,可多亏了皇太女亲自带兵拒敌于菀川之外,才成功拖延了燕军南侵的步伐,可就算如此,宋军也是伤亡惨重,因而极有可能再次在夏秋之际再次征兵。
“幽月小姐,两道长城不是我大宋国的门户吗?为何失了两道长城,皇太女殿下还能距敌?”
虽然我从小便蜗居在蛛丝镇,但也听不少往来的旅人说起过外面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在村里也算是博学一类的人了。
“谁知道呢,听说燕国北面的八陵族纠结各部族的胡人也起兵攻燕了,燕军两面作战,才让宋国有了喘息之机吧。”
八陵族、胡人、皇太女,燕国。这些词语,我蜗居在蛛丝镇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几次。可如今我却与这些非人类少女们津津乐道,也许再深入一些,我的日常生活便要被打碎了。
“不过啊,人类小儿科的战争也挺好的,我好久都没吃过人类了”
白面无表情的,似乎说出了很可怕的事情。
“诶?”
“白,你把青吓着了”
“啊,实在对不住。只是,那个家伙离家出走的这几年,没人给我送食物,多亏了你们蛛丝镇每年的进贡,才让我也能吃到些东西,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吃你的。”
“嗯嗯…”
“我虽然不喜欢人类,可我倒是不喜欢吃人呢”
幽月在一侧接过话茬。
“我还没吃过人嘞,人肉好吃吗?”
“苦的,涩的,难吃的很” 幽月回答道。
“不,我倒觉得味道刚刚好” 白的兴致似乎也提了上来。而一旁的门卫小姐和文颐小姐则对于白的话,连连点头。
这场午宴,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人类是否好吃的讨论会。对于身为人类的我,心里在觉得新奇的同时,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我便离开了这栋白色的宅邸。离开时,宅邸的非人主人们,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的记忆也还在…
大概,这件事会成为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