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平原上,虚无的空间之内,
林织乐正处于这幻觉世界的正中央,她的正前方是恢复蜘蛛形态的林玲。比起半人形的蜘蛛女郎形态,林玲似乎更喜欢自己原本的模样。她的蜘蛛形态并不是络新妇的模样,而是通体漆黑,腹部亮红色的沙漏形状的斑点,这让林织乐想起了前世时见过的一种叫做“黑寡妇”的雌蜘蛛。
“你真的是妾认识的林玲吗?”
“什么嘛,不过是躯体变大了一点,你就不认识了?”
“你的品种改变了吗?” 林织乐记忆中的林玲似乎并不是这么有毒性的蜘蛛。
“不,只是成年了而已。” 林玲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织乐手中紧握的机杖,“林,我不会让你杀死皇太女的,那孩子思念着你,我不希望未来的你后悔…”
“妾其实…”
没等林织乐回答,林玲的前两只步足变成了锋利的锥形状,正如刺杀姬狐那时一般,足足有半米长的武器朝着林织乐的心口袭来。林织乐无法吟唱大型灵术,只得用不需要咒语的简单火元素不断的朝着对方的身体发射而去。只是,林玲的外壳比她想象的要坚硬许多,又或是林玲在硬扛着十数个火球的伤害,她不断的挥砍突刺,最终来到了林织乐的面前。
伴随着“嘶嘶~”的声音,林玲的肢体已经到达了能够刺穿林织乐身体的地步了。尽管林织乐心中不忿,想要用身体硬抗她的步足,可想到姬狐中毒时的惨状,她还是妥协的不断向后方跳去。
“不要轻易后退哦”
“林小姐,虽然我敬重您,但我也得听老姐的话”
伴随着两只猫妖声音的落下,林织乐的身后出现了无数的尾巴,空旷的地界林织乐的蛛网无法找到固定落脚的地方,反而两只猫又的尾巴更像是蛛网一般大有把林织乐包裹在其中的趋势。面对前有虎后有狼的局面,林织乐无奈只得退到尾巴最密集的地方,拿出姜念的面具戴在脸上。
“为了躲避剧烈的毒素而选择温柔的臂弯吗?”
就在尾巴逐渐将林织乐的身体缠绕包裹时,漆黑的阴影从她的体内溢出,这是吞噬者。吞噬者,会吞噬世间的一切,尽管现在所处在荒芜的平原,如果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吞噬,那么吞噬者就会吞噬世界本身。黑影不断侵蚀着包裹着林织乐身体的尾巴,这时候,猫妖姐妹也意识了危机感,于是松开了林织乐。
“你已经完全掌握吞噬术了吗?奴家还真是小看你了,林…”
幽夜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黑」所吞噬的东西,会为妾所用,幽夜你们的尾巴还是藏好为妙”
林织乐捂着嘴呵呵的笑道,“蜘蛛长出尾巴,也是一件趣闻呢。”
正当林织乐笑着时,林玲的突刺便朝着她胸口的黑影攻击而来,只不过在她的半只前肢几乎都要被吸入黑影时,猫又姐妹用尾巴将其强行拉了出来。到嘴边的灵力消失了,林织乐周边的黑影变得愈发膨胀。
“哼,林,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一百倍。”
不服气的林玲如此说道,“我们的目的本就是将你困在这结界之中,就算你有这么作弊的能力,等你逃出结界,已经不知猴年马月了。”
“你们不讲武德!”
“林,等我们击退了姜念,会放你出来的”
幽夜的身影若隐若现,在她的结界里,林织乐的黑影始终无法抓住她的真身,“虽然皇太女阁下让我们远走高飞,我们姐妹还是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妾并不是…”
我并不是来杀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尾巴就带着林玲一起消失在了天空的彼界。荒芜的平原上方才还是热闹的打斗,现在只剩下了林织乐一个人。她们并不需要与林织乐争斗,只要把她困在这个世界就行,明白了这一点的林织乐心中有些懊悔。
“「黑」如果这个世界并不是幽夜亲自运作的话,那么就尽情吞噬吧,直到找出唤出结界的法阵为止。”
“你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黑影难得的关心起了林织乐的身体道。
“没关系,大概…”
得到林织乐的许可后,黑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不断扩张,不仅仅是地面,就连看似遥远的天空「黑」的影子都已经够得到了。林织乐的身体时而充盈满身的灵力,时而又会被姜念的面具瞬间将体内的灵力掏空,这种难受的感觉不断的回转在她的身体内部,而她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织乐也只能盘腿坐在地上整理着最近得到的情报。幽夜的口中
,姜念并没有死去。联想到还活跃在这时间上的自称为「撒麦尔」的萧律,以及姬狐并不知情的样子。林织乐确信,姜念一定还预谋着什么事情。也许,她内心对刘诗礼的仇恨还没有彻底消除。
“你口口声声说着看透了这个世界,可你真的能保证你想要杀掉她的心情不是出于仇恨吗?”
林织乐一面自言自语着,一面阖上了眼睛。她盘腿坐在世界的正中央,等待着冲破牢笼的那一刻。同时,她也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储存量在不断的变大。也许是吸收了大量的灵力所导致的…
“小姑娘,核心法阵已经找到了”
“破坏掉吧!”
当林织乐再次睁开眼睛时,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就连远处的夕阳也已经被「黑」吞噬了一半,核心法阵的一半在太阳里,另一半在月亮里。林织乐举起手中的机杖,将机杖内的灵力调到了最大,分别将东西两边的太阳和月亮射穿之后,结界开始崩溃了。
“没有一个人吗?”
再回到皇城之前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林织乐定了定神,将手放在充满圣光力的城门上,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黑」就将这城门上的圣光力吞噬殆尽,林织乐不费吹灰之力,就轰开了皇城的城门。进入皇城后,林织乐的衣袖间放出了数十只蜘蛛斥候,最终她确定了刘诗礼的身影就在政和殿内。
“等着妾。”
本以为皇城内还会遇到猫又姐妹或是刘伯姒的阻拦,可是低空飞行在皇城内,却感受不到任何敌意,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几年前,青鸾司大闹乐都时,皇城内还能看到四处慌忙逃窜的大臣和宫人,现在只剩下荒凉和空荡。飞过了一座座殿宇,林织乐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
“你是柳昭仪?”
“乐神医,国都亡了,哪里还有什么昭仪,您唤我柳云舒就好了”
这个人是刘诗瑜的母妃,这时候,林织乐才发现自己停留的地方是碧泉宫。对方穿着朴素的白衣,涂抹着淡妆,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贵气,眼角也出现了皱纹,似乎苍老了一点。
“妾听闻宋国国都南迁至江夏,您为何还停留在此呐?”
“我…” 柳云舒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气道,“我想要等我的修儿回来,乐神医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修儿呢?”
“她安然无恙,妾将这枚印信交给您,您拿着它去见城外的燕帝。她会妥善安排您的,到时候战事结束,你们母女就能团聚了。” 既然这个女人是刘诗瑜的母亲,林织乐自然不能慢待她,她拿出了自己的印章,还拿出一袋钱币全都交给了柳云舒。
“乐神医,感谢您。”
“希望您见到女儿以后,告诉她是妾对不住她。”
再次回到空中,林织乐看着柳云舒和一名宫女朝着皇城外小跑着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继续朝着政和殿的方向前进。虽然不知道这几年来,柳云舒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孤独,但是好在这漫长的等待并没有白费,她还能与自己的女儿相见。
愣神的功夫,林织乐已经来到了政和殿外。这里曾是宋国的权力中心,也是象征着庄严肃穆的皇室重地,只不过乐都被抛弃的如今,这政和殿看起来也有些腐朽了。
“诗礼…”
轻声呼唤过刘诗礼的名字,林织乐心中祈祷了片刻后,她的手中火元素和冰元素交织在一起,巨大的爆炸将政和殿的宫门直接炸出了一个缺口。而殿内,闪耀着金色光辉的龙椅前,一袭黑色劲装的刘诗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林织乐。
“是你…?”
“诗礼,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虽然两侧的兵士已经举起了刀剑,但是凡人的剑根本伤害不了林织乐半分,她无视了这些士兵,直直的朝着满目惊恐的刘诗礼走去。
“不要靠近,邪道!” 虽然刘诗礼将林织乐污蔑为邪道,不过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六年前初见时的锐气,林织乐也不再会为这些小事而感到心伤。林织乐走上前去,轻而易举的就将对方揽在怀中。
“来吧,跟我回家吧。”林织乐靠近她的身侧在她耳边道。
“你…我,我不会跟你再回去了!”
“我…我要杀了你,守,守护…”
“守护?”
就算对方挣脱了林织乐的怀抱,进行了无畏的挣扎,林织乐都毫不在意。她面露笑意,说道:“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诗礼,让妾来守护你吧。”
林织乐将手放在对方脖颈后的印记上,这是她很久以前留下的,现在林织乐将这印记收了回来。
“我…我都做了什么…”
“走吧…回我们的家…”
不顾宝座之下众兵士的敌意,林织乐将瘫软在她怀中的刘诗礼抱起,离开了政和殿。
“如果没有遇见你,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诗礼,你怨恨妾吗?”
云霄之上,经过了了良久的沉默之后,刘诗礼终于说道。
“我…我喜欢你,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你的国已经抛弃了你,你的王也不再需要你,诗礼。只有妾是真心为你的,难道…”
“不,不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我与你在一起,会让你陷入痛苦,迟早有一天…”
“没关系,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就算妾会永远的在这世界上徘徊,妾也会一直爱着你,一直…”
一直…
一直…
爱你恨你,爱你恨你,爱你恨你,爱爱爱爱爱恨恨恨恨恨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乐乐?出什么事了?你不要吓我…”
“抱歉,妾…妾会一直爱你”
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林织乐用蛛丝缠在了刘诗礼的身上,她将手臂紧锁抱紧了对方。
神龙历616年,
六月初九,
宋国皇城沦陷,燕帝本纪有载,乐都沦落燕军并未出一兵一卒。而是燕帝特派魔女经过两月的奋斗才最终攻陷了乐都皇城。那一夜,人们听得远处传来了如落雷般的巨响后,方才得知乐都沦陷的消息。
只不过,魔女也从此开始销声匿迹。
传说魔女曾为乐都人士,在攻陷乐都后于心不忍隐退而去;传说奇迹的皇女在最后用生命与灭国的魔女同归于尽;传说魔女已经死去,那声巨响就是佐证;传说根本没有什么魔女,都是皇帝为了一统神龙九州而编撰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