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大人,我来看您了!”
“……”
就个人情感来说,刘诗礼的心中对这个叫做青的女孩是有偏见的,这不是对权力领袖的嫉妒或是厌恶,而是因为青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宗教分子身上特有的忠实和狂热,哪怕这个宗教的崇拜对象是自己的爱人,刘诗礼的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见到刘诗礼待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青似乎也并不介意,她再次朝着刘诗礼打招呼。这时候,见到没办法打发对方离开,刘诗礼也只好邀请其进门。
“现在是冬天,还穿着这一身裙子不冷吗?”
刘诗礼随口问道。
“这间连衣裙是蜘蛛小姐百年前就赠予我们家的神物,它不但不会沾染上灰尘,而且还能抵御箭矢和刀刃!就算再冷,我也不能蜘蛛小姐的馈赠!”
见到沉醉在“蜘蛛小姐”幻想中的女孩,刘诗礼也无话可说。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百年前林织乐是并不愿意为沈蓝双以外的人类编织衣服的,还是沈蓝双的再三坚持,林织乐才勉为其难的用一些剩余蛛丝的边角料做出了一些衣服。不过,刘诗礼没有打破少女幻想的癖好就是了。
“神子大人,这次冒着风雪来拜访寒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从厨房烧好了水后, 刘诗礼为青满上了热腾腾的茶水。毕竟这位少女还是这座地下都市的权力中心,刘诗礼想要过上安稳的日子,并不想与这些人决裂。
“其实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青将双手放在茶杯上取暖,她哈了几口冷气继续说道,“春天的时候,我们决定举行土蜘蛛大人的祭礼仪式以稳定镇上的信徒们,我是来邀请您一起参加的。”
“就为了这点事情?”
“当然,这可是蛛丝镇的头等大事哦,虽然镇上的居民们已经迁徙地下,但是仪式却是断断不能停滞的。这几年蛛丝镇逐渐回归了正轨,我想也是时候重新启动仪式了…”
“需要我做什么呢?” 刘诗礼不想了解蛛丝镇的历史,她只想知道青的真正目的。
“仪式需要神迹,神迹出自神明。实际上,我想请礼小姐将这件事告知第四层的神明大人们,我希望她们能够施加神迹帮助我们蛛丝镇的村民们…”
“神明…你想让我去劝说**帮助你们?”
“没错!” 青激动的握住了刘诗礼的手,刘诗礼想要将手缩回来,可没想到对方的竟是越握越紧,“不瞒您说,**已经拒绝了我数年,但是她并不排斥您,所以,我…”
“我只能帮你们传话噢”
“万分感谢!”
直到最后,茶水都没喝一口,在得到刘诗礼的允诺后,青就离开了屋子。送走了一尊大佛,刘诗礼松了一口气。但身心还未放松下来,她就想起了还在卧室里藏着的母亲和魏昭。
“母亲?” 当刘诗礼进入卧室时,发现母亲正将手搭在林织乐的脸上。她毫不客气的上前将元太后推搡到一边,“母亲,请您不要打扰病人。”
“雀儿,你知道现在燕国上下都在全世界寻找乐神医吗?”
“这…关我什么事?乐乐是我的人,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母后会帮你隐瞒这件事,如果你们不愿再难逃,母后也会再想办法…毕竟,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儿了…”
之后,元太后和魏昭并未做过多的停留,他们只留下了会保护刘诗礼这句话便离开了这间屋子。短短一日里,相继来了两个让刘诗礼不省心的人,在锁好门窗后,刘诗礼钻进了被窝里,现在的她只想要靠在林织乐的怀里,大概这是寒冬里她能够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了。
在这之后,时间一点点的从617年的冬日推移,直到屋外的雪地渐渐消融,天气开始回暖时,青登门拜访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这也让刘诗礼认识到了蛛丝镇对于春日祭礼的重视程度,为了甩掉这块狗皮膏药,刘诗礼最后还是决定前往第四层的白色府邸寻求白的意见。
“我并不能离开这所府邸,也不是什么神明”
白是这样的回答的,“不过,既然这些人是林的庇护对象,我不介意将屋内的少部分财富与他们分享。”
“财富?”
“金币,家具,食物和保护”
“这就够了”
在与白把事情谈妥之后,刘诗礼将这件事告诉了青。青希望刘诗礼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但在地面上南关镇的宣讲里,她却宣称自己已经得到了土蜘蛛的神谕。刘诗礼平日里去集市上买菜耳闻目睹的地下“教会”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到了南关镇的人群。她本以为,只要远离这些是非就能一直守在林织乐的身边,过上安稳的日子。
二月十五日的这一天,
刘诗礼一如往常早起。当她准备拿着自己冬日里编织的饰品到集市上售卖时,却发现屋外的大街小巷似乎十分宁静,平时嘈杂的街坊四邻没有了声音。正当她心存疑惑穿过居民区后,这才发现,在南关镇的主干道的两侧站满了手持长杖,穿着长袍用印刻着蜘蛛形状的三角头巾遮着脸的人们。
“这到底是…”
这时候,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居民正朝着南关镇的镇中心前进,刘诗礼为了一探究竟,快速返回家中将门窗都锁好后,跟着零星的人群一同走向了中心广场。这时候,平日里用灌木丛遮掩着的通往地下的阶梯已经敞开。在穿过地下一层的几块居民聚集区后,地下都市的中心,刘诗礼终于发现了熙攘吵闹的人群。
“诗礼姑娘,你也来了?” 这时候,工坊的一个熟人叫住了刘诗礼。
“今天是春日祭礼吗?”
“是啊!抱歉呐,平时看你也不信这个,我们就没提醒你”
“没关系,没关系”
正在刘诗礼与周围几个邻里熟人聊天时,青穿着洁白色长袍,手持着挂满了铃铛的节杖走上了祭坛。而四周方才还十分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地出奇,就连刘诗礼身边的几个中年女人脸色也都变得平静。刘诗礼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她没想到的是青竟有如此影响力。
“感谢诸位莅临本镇的春日祭礼,春日祭祀本是我封闭百年蛛丝镇的私礼。然今战乱凭仍,百姓流离,这不禁使吾想起了远在一百五十年前,蛛丝镇还称作七里屯时……”
就像是刘诗礼平日里在朝堂上长篇大论的演说一样,青首先回顾了蛛丝镇的历史,无非是鼠疫刚刚爆发时,土蜘蛛是如何帮助七里屯的村民们规避鼠疫的故事。虽说在刘诗礼前世的记忆里,这并不是假的。但是青却把林织乐塑造成了一位大慈大悲的神明,而沈蓝双则是被神明选中的神子,话里话外青都在向祭坛下的民众暗示,她是本世被土蜘蛛选中的神子。
“不管哪一世,她爱的人都只有我一个就是了…”
刘诗礼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
等到祭坛中央,青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时,祭坛下镇民之间竟然传来了一阵阵啜泣声。甚至还有许多人因为土蜘蛛的护佑而露出一副顶礼膜拜的神色。
“肃静!” 青一声喝止后,祭坛又恢复了宁静,“父老乡亲们,这一次燕军南下侵袭,宋朝皇室无能无力抗敌,但不用担心,只要大家归附我蛛丝镇,土蜘蛛大人定然会像百年前驱逐鼠疫一样,保佑地面上大家!”
在青的话音落下后,祭坛之后,四个穿着相同长袍的人携着一名女子来到了青的身后。女子一袭红衣,化着浓妆,直到她走到了祭坛中央,刘诗礼才看清楚了这红衣女子似乎是被蒙上了双眼。女子跪在祭坛上后,又有两个壮汉抬着一个足以装的下人类的箱子走了上来。
“这是…”
熟悉的感觉…
刘诗礼感到一阵眩晕,这种既视感让她不由得想要逃跑,可是身处在埋头祈祷的拥挤的人群之中,她无能为力。神子,祭司,蜘蛛,接下来是利刃…在祭坛上,青的节杖一声声敲得地面震动中,刘诗礼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祭坛之上,祭坛的四周插满了赤红色的蜡烛。而在台下众多村民的环伺之下,她颤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短刃。
“神子,时辰已经到了,动手吧…” 一个庄严的男声传入了刘诗礼的耳中。
“…要是你没有逃跑就好了” 她口中小声抱怨着。
无意中,刘诗礼的眼睛瞟了一眼地面上那口巨大的木箱,里面是混浊的黑水。在箱子的侧壁上,细细密密的爬满了黑色的爬虫,定睛一看她才发现这些爬出都是一只只蜘蛛。
“神子,不要犹豫!” 身边又一个声音催促道。于是,刘诗礼举起了手中的短刃对准了眼前正跪着的红衣女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嘴里这么说着,刘诗礼挥下了短刃,鲜血从红衣女子的渗了出来,由于她被捆绑着身体,在接下了这一刀之后,红衣女子径直从祭坛上跌进了巨大的木箱内。刘诗礼跪了下来,她看着那些恐怖的黑色蜘蛛们逐渐吞食了红衣女子的身体,直到最后,她才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早已被蜘蛛们咬的残破的林织乐的脸。在一阵「咚咚咚」地敲击地面的声音之中,刘诗礼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诗礼姑娘?你没事吧?”
“…抱歉,出什么事了…祭礼结束了吗?”
“不,神子大人正要把祭品封入箱中献给土蜘蛛大人…”
这时候,刘诗礼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仍旧处在地下都市的祭坛之下。而祭坛上的边缘处,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节杖的人,他们有节奏的用手中的木杖敲击着地面。而神子的手中正握着利刃要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刺去。
“不,不要,不要杀人…”
这种祭礼仪式与自己记忆里的如出一辙,而祭坛下的狂信徒们,都安静地注视着神子挥舞起了手中的短刃。刘诗礼的心中少有的出现了恐慌,体内的灵力不断的流向指尖,在周围的狂信徒祈祷着神子将红衣女子推入木箱中时,她的掌心里已经逐渐出现了一粒粒光元素。
就在台上烦躁的经文和木杖震击地面的声音环绕时,刘诗礼早已准备好用灵术阻止青疯狂的举措,只是,也是这一时刻地面上传来了更加剧烈的震动。这场震动让地下的狂信徒们没有站稳脚跟,纷纷跌倒在地面,青也停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的仪式。
“神子大人,不好了!燕军,燕军攻城了!”
无论是祭坛上的信徒们,还是祭坛下才恢复站姿的村民们,燕军攻城的消息已经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