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
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算称得上是正确呢?携着昏迷的她决定定居在这个城镇中时,镇上充斥着少部分来自地下的狂信徒,他们日复一日的在街头宣扬自己的教义,日复一日的用他们的口才打动着身边的人,渐渐的,镇上信徒们逐渐多了起来。
信仰土蜘蛛神的人得到庇护,诋毁土蜘蛛神的人被驱逐。狂信徒们一言不合就将反对自身权威的人打成异教徒,这种事情算得上正确吗?就在镇上的人们因为信仰而变得上下一心时,一个从死亡之境返生的女子到访了这座小镇。于是,镇上的正确性又开始发生改变:女人们一个个变得貌美和艳丽,她们相拥在一起,过去的阶层、关系、纲常人伦都失去了效用。女人们一面沉醉于爱恋,一面举起屠刀驱逐镇上的男人。
傍晚,
当刘诗礼应了青的召唤动身前往地下都市时,本应在傍晚就开始进入沉寂的边陲小镇,现在却在一点点热闹起来。女人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这才醒过来,而街面上的摊贩们这时候也来到了市集。只不过,她们贩卖的东西都是血制品。与其说是贩卖,倒不如说这些摊贩是在模仿人类,她们并不收取钱财,而是同自己的女伴在一旁相爱,来往的人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些血制品。
“这些都是人血吗?”
“没错。”
“镇上还有人类吗…这些人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有的哦,他们都被饲养在镇上的大宅里。”
“饲养…你们的心中还有良知吗?”
在刘诗礼带着略微的讥讽问出这个问题时,刘诗瑜的身子从阴影中显现出来,她跟在刘诗礼的身后说道:“人类不了解动物的感情,又无法与动物沟通。既然如此,又何必用人类的纲常伦理来约束动物呢?”
“但是,你们不是动物你们是人类!”
“错了哟,是乐乐身为妖族太像人类,而让你有了这种错觉吧。我们尸鬼是有缺陷的物种,只能靠着吸食人类的血液来存活。就像人类肆无忌惮的从动物身上攫取食物一样,我们只不过是进食而已”
“……”
“成为尸鬼醒来后,会变得极度饥饿。这种空腹感会让吸血鬼们发狂,发疯。我们对人类本没有杀意,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我不理解,既然你们不是人类为何要模仿人类的恋爱…” 看着黑暗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是女子们相拥**的情形,刘诗礼问道。
“吸血鬼的爱是平等的,没有阶级,没有偏见,没有歧视。就算生前是豪绅贵族的大小姐,死后也会与路边的乞女相爱。”
“那么现在的你对其他吸血鬼的爱,与对乐乐的爱也是一样的吗…”
“……”
在说出问题的一瞬间,刘诗礼仿佛在黑夜里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痛苦和悲伤。之后的刘诗瑜没有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刘诗瑜遁入了她的影子里,跟随着她进入了地下都市。
地下都市里,昏暗的环境只靠着火盆,火柱的光亮维持着。这座地下蛛丝镇虽称不上繁荣,却也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稀少的商业活动。地下蛛丝镇的人们都过的极其封闭,就算是地面上的信徒也要经过严苛的筛选才能进入蛛丝镇。而就是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刘诗礼却发现来往的人群里混着皮肤白皙,貌美无比却又互相挽着手逛街的女人们,尸鬼的影响力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地下。
“果然,比起地面上的生活,在这地下更让人舒心呢。绫子她如果在这里,也会十分喜欢这座小镇吧。” 刘诗瑜自言自语着,她的话传到了刘诗礼的耳中。对此,刘诗礼无言以对。
穿过了宽敞的第一层,刘诗礼跟着早已等候在此的信徒来到了地下二层的蛛丝镇的中枢。
“青小姐,我能进门吗?” 来到了神子的府邸,刘诗瑜的声音率先从刘诗礼的影子里发了出来。她使用变声灵术,模仿着刘诗礼的声音欺骗着门内的青。而真正默不作声的刘诗礼在一侧,却对其极其熟练的灵术技巧感到有些惊叹。
短短四年在灵术学院学习的功夫,那个对灵术一窍不通的晋王竟变得如此熟练。到现在,就连刘诗礼也不得不承认,燕帝确实是一个有着长远目光的开明君主。正在她发愣时,屋内的青已经作出了回应。
“不用拘束礼节,进来吧!”
当青的这句话说出口时,刘诗礼知道这个狂信徒女孩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而她也深切的感觉到自己影子里的刘诗瑜发出了计划得逞的尖利笑声。当刘诗礼进入神子的书房后,刘诗瑜已经不知遁入哪片阴暗之中。
“抱歉,白天有工作和诊所的事情,只能在夜里到访。”
“礼小姐,不必拘束。虽说我是神子,但您也是被选中的人。”
“找我有什么事吗?”
“前阵子,我离开南关镇是为了要去乐都寻找失去踪迹和联络的林玲小姐。”
神子像是对自己这几个月的行踪解释一般,她继续说道,“我确实的找到了林玲小姐的踪迹,只不过…”
“只不过?”
如此说着,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外,她将门外守候的信徒门卫打发到了其他地方,又紧紧的关上了门。虽然使用噤声灵术就可以防止秘密外泄,但刘诗礼却没有为对方服务的必要,于是她就只坐在椅子上等对方将这一系列动作做完。
“礼小姐,如果外界的传闻确实的话,我不问您的身份。您之前一直照顾的昏迷的那位小姐,就是蜘蛛小姐没错吧?”
“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已经从乐都的冒险者协会里了解了,燕帝大加悬赏要找的那位魔女,就是林玲小姐口中去北方支援的蜘蛛小姐啊!”
“都是捕风捉影而已”
“不是!我与蜘蛛小姐的心灵感应不会错的,那位昏迷着的小姐一定就是她!我是神子哟,是被蜘蛛小姐选中的人…”
“都说了!”
当刘诗礼对这副态度稍显不耐烦时,青的身后一团黑色的影子逐渐化成了人形。刘诗瑜从背后抱住了青那娇小的身体,不等对方挣扎和反应,她将獠牙嵌入了对方的脖颈。刘诗礼还是第一次见到吸血鬼进食的样子,原本就看起来有些苍白的刘诗瑜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红晕和血色,嘴角也一点点的渗出了青的血液。
“礼小姐…救,就我……”
如果是过去那个身为皇太女的刘诗礼,见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挺身而出吧。但是,现在的她仅仅是为了刘诗瑜荒诞的计划,为了让自己所爱的人从昏迷中醒来,刘诗礼紧绷着的脸侧了过去,她不想看到青的惨状。
“小青,看着我的脸…” 过了几分钟,刘诗瑜松开了口,她将手放在青失去血色的惨白的脸上,用极尽妩媚的声音说道,“看着我的眼,你能看到什么?”
“好美,像红宝石一样,好美…” 青的声音变得虚弱,但还是回应着刘诗瑜。
“你喜欢么?”
“喜…喜…” 就像卡壳一般,青的状态变得异常起来,至此刘诗礼来到两个相拥着的女子身边,察看青的情况。这时候的刘诗瑜与平日里那个面目表情,万念俱灰的她完全不同,刘诗礼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弥漫出来的爱意,刘诗瑜将嘴角的血涂在青的嘴唇上。
“小青,作为人类很累吧?来吧,只要你喜欢,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在我的怀里。”
眼前说话的人真的是刘诗瑜吗?真的是那个平日里在屋子里痴情的看着林织乐一看就是一整日的刘诗瑜吗……
刘诗礼想要出口询问对方,可意外的身体却被刘诗瑜身后蔓延的无数条影子缠住了四肢,捂住了嘴巴。
“看着我的眼,你心底里喜欢的人其是林玲阁下吧?”
“……” 青没有回答,只是如木偶一般倒在刘诗瑜的怀里。
“没关系哟,就算把我当作她的替代品,也无所谓噢。你也想要一直等着林玲阁下回心转意吧?你也想要摆脱这副人类的躯体对吧?”
“替代……” 青的眼角流下了泪水,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点了点头。这时候,刘诗瑜也露出了满足的样子,她擦干了对方眼角的泪水,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道。
“看着我的眼,接受我吧,理解我吧,从此往后你的窗口和门扉要为我敞开。知晓何为爱的少女哟,成为我的眷属吧…”
见证了尸鬼是如何蛊惑人心,如何转变人类的全过程后,刘诗礼的瞳孔如地震般颤抖着。直到青闭上双眼,安详的睡去之后,刘诗瑜才小心翼翼的将其带到里屋的床上。直到刘诗瑜从床边准备离开前,青的手都死死地牵着她的手。
“怪物…”
“对待第一次见面的人类只能做到像对待虫子一般亲切,但在一番交谈以后,却能有一种操心宠物一般的眷恋,大概这就是爱吧…”
刘诗瑜从里屋走出来后,似乎并未听到刘诗礼的低声咒骂,她似乎对于这一次“进食”感到十分的满意。
“青会变成跟你一样的怪物吗?”
“十有八九吧,毕竟这孩子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体内散发着光芒的。”
刘诗礼无言,两人趁着远离的信徒还未回来,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地下二层的中心。回家的路上她如往常一般暗示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织乐。就算不断的用正确性去装饰自己,心中的压力还是在一点点的增加。如果付出了这么多的生命,最终都无法让林织乐醒过来的话,她的心也一定会崩溃的…
“王非王,侯非侯…我之后,君复伤…”
回到了地面上,繁星闪烁下仍然稍显漆黑的城市里,除了吸血鬼们的欢愉之声外,大概只剩下了刘诗礼口中哼唱的童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