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就算时间已经临近晌午,走在迷雾环绕的狭窄山路上也只能勉强看到脚下几步之外的路。要说这是路其实也并不靠谱,她们脚下踩着的不过是四周树林让出来的一条向上的山道罢了,路本是人们走多了以后而形成的东西,而她们脚下的山道却像是山为了欢迎山下的来客,而让树林让出了的。
“青,这条路对吗?”
“没关系,是这条路。虽然诡异,但却跟我和林玲小姐那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
“那就好…” 刘诗礼想起了过去的经历,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青,上次你们去往半山腰的村庄里,眼前出现过什么幻觉吗?比如红衣女人什么的”
“村庄?女人?” 迷雾中,青露出了困惑和理解不能的表情,“山上有村庄吗?”
“……”
刘诗礼陷入了沉默,她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后被迷雾挡住的山路。这时候的她已经在考虑如果遇到危险,该如何从这座山上脱身了。在失去了林织乐的飞行术之后,要跟上次一样侥幸地逃到天唯镇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片迷雾太过厚重了,就连她手中的圣光也无法穿透。
微微喘着气,两人不知又走了多久,而山上的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毕竟从被迷雾缠绕的那一刻开始,外界的时间就已经都不重要了。当她们一步步的踏上半山腰时,眼前已经出现了建筑物的轮廓。但是这轮廓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一排排的房屋,而是一栋巨大的宅邸。
“礼小姐,我们到了。你是人类,还是让我来打头阵比较好。”
“……”
来到建筑物庭院外的铁门前,刘诗礼也只能勉强看到两层高的距离,实际上这座建筑究竟有多高谁也不知道。铁门看起来并没有锁,青推开铁的同时,宅邸正门前雕刻的两只张牙舞爪的鸟类雕塑的眼睛发出了红光。
“小心!” 刘诗礼一面出口提醒青,一面用圣光力形成护盾挡住了雕塑所射出来的赤红色的射线。青很快就从这攻击中反应了过来,这时候另一只雕塑的攻击也接踵而至,青的身后数条如同尾巴状的暗影包裹住了刘诗礼与她的要害处。
在经过数次攻击都没有效果后,雕塑的行动终于停止了。它们的眼睛也由赤红色变成了深蓝色,它们发出了粗犷的声音问道:
“来者,报上姓名…”
“史纪!”
刘诗礼上前一步,仰望着墙壁上的雕塑答道。至于为何要用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见到林织乐的母亲吧。尽管经历了几个世代轮回的刘诗礼已经逐渐发现自己的父母在每一世都不一样,但她却冥冥之中感觉到,林织乐的母亲一直是那位记忆里和善慈爱的女人。
“…进来吧!”
片刻后,随着雕塑发出了同意的声音,建筑巨大的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直到大门完全敞开,刘诗礼与青相视一眼后一齐进入了这座巨大的建筑。这建筑看起来比林织乐的白色巢穴还要大上许多。但客厅内虽说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家具,这些家具却十分老旧,甚至看起来已经是长年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了。
“请问,有人吗?”
青的声音带着回音回荡在空旷的房屋内,但却听不到有任何人回答。两人很快穿过老旧家具,检查了屋内东西两侧的门,毫无例外都是上锁的样子。于是她们只好从客厅深处的楼梯口想要登上二楼。这时候,屋外迷雾笼罩的窗口处传了一个声音。
“两位客人,造访本宅有何事吗?”
“…您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吗?” 透过玻璃窗口,刘诗礼只能看到一个迷雾中的人形轮廓,她再上前走进也无法看清楚对方的任何细节。
“不是, 我只是一介仆人。”
“我们想与主人商量一些事情,能烦请通报吗?”
刘诗礼尽量用恭敬地语气问道。
“抱歉,主人她出门了。”
“我们可以等!” 青回答道,但是窗口的影子却呵呵地笑了。
“客人,主人出门短则数十年,长则数百年。您还要在这里等吗?”
“可是林玲小姐不是几年前才来过吗,那时候…”
青不甘心的问道,“我们只是来寻求神迹的,并不想打扰主人。”
“神迹…呵呵呵,这里没有神迹噢。如果两位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就请便吧。我还有工作…”
“等等!”
刘诗礼急切的来到窗前,这时候靠近时,她才发觉原来这个人影的下半身是如同林织乐蜘蛛女郎形态一般的巨大的蜘蛛身体。只是,不论刘诗礼如何呼唤对方,对方都只是拿着扫帚看起来是在打扫的样子。好不容易登上了这座山,难道又要无功而返吗?刘诗礼跪在地上,由于登山的劳累与不间断的抱持警戒,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这让她的心中的绝望加深了几分。
“礼小姐,我们再去楼上的其他房间看看吧”
“没用的,都是白费功夫罢了,回去吧”
灰心丧气的话,就算放在刘诗礼的一生中其实都不曾说过多少次。她生来倔强和执着的性格已经在那次惊天动地的战争中消磨殆尽了,如今也许只是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但这挫折已经足以压倒她了。就在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这栋宅邸时,这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从楼上的房间传来。带着疑惑,刘诗礼和青进入了二楼走廊的声音来源的房间,这间房间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钟表。
数不清的钟表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洪亮的敲钟之声,也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甚至有奏乐的乐声。嘈杂的声音让她不禁捂住了耳朵,一分钟后,钟声停了下来。这些钟表对时间的把握十分精确,至少在刘诗礼观察的几个钟表,就连一秒的时差都没有。
“礼小姐,你看这边!”
跟着青的声音,来到二楼的房间的窗口处。这时候眼前出现的情况让刘诗礼不禁目瞪口呆。原本满盈的雾气已经变得稀薄不少,而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木屋。原本并不存在的村庄,进入宅邸时她和青也曾探查过周围并没有任何村庄的迹象,此时却赫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礼小姐,快走吧!再不下山也许就来不及了。”
“大概已经无法离开了。”
就算这时候青硬是牵着刘诗礼的手,刘诗礼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因为在那村庄之间,还有一个披着长发的红衣女人在向她的方向招手。刘诗礼被这奇异的女人吸引了视线。
“快走吧!”
青那锋利的指甲抓的刘诗礼的胳膊生疼,不过这也让她从恍惚中恢复了一些神智。于是她跟着青的步伐来到了一楼,白天时这里还是一股废弃的模样,仅仅是在楼上待了不到十分钟,一楼客厅里已经点起了照明的火光,甚至这些家具也变得崭新起来。但是没时间犹豫了,刘诗礼跟着青冲出了屋子,穿过了宅邸的院子和铁门。
“失效了,我的影子没用了…”
“怎么了?”
“夜晚本是吸血鬼的天下,可是我的影子,我的灵术都失效了…”
“……”
刘诗礼没有作声,因为她的圣光力也失去了效果,但她不想再让青陷入更大的恐慌了。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山道上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又出现了,她朝着刘诗礼挥手,而刘诗礼也仿佛中了幻术一般,怔怔地走向了红衣女人的方向。
“又回来了吗?这次只有你一个人?” 红衣的林织乐涂着浓妆,她亲切的询问道。
“你到底是谁…”
“你眼中见到的是谁,我就是谁,我一直在等你”
“但是你不是她”
“我既是我,也是我们。我们是徘徊在世界之间的常量”
“我要救她,她已经几年没有醒来了……”
“没办法” 这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明确的回应了刘诗礼的问题,她继续说道,“那孩子陷入沉睡是因为她自己,她陷入了怀疑自身的循环里,能够拯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眼前这个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未曾询问过刘诗礼昏迷的林织乐的过去和症状,却断然的给出了结论。甚至看起来,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织乐似的,刘诗礼上前一步想要对方的身体,却反被对方一把搂在怀里。
“史纪,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我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还有这个世界的命运。你拯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作为常量不断的轮回,不断的继续自己的命运。”
红衣的林织乐一只手抚摸着刘诗礼的后背,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快走吧,趁着仪式还未开始之前,不要让那些人发现你”
“那些人是…”
“这座山被人施加了诅咒,村子里的人无法脱离时间回归死亡,因此每日每日都在举行着祭礼仪式。”
“祭礼仪式,莫非是…”
“没错,双子的性命要敬献给土蜘蛛神大人,但是这一日被作为祭品的双子中的其中一人却逃脱了,很快村子里的大人们就会来抓人的…如果你被抓住的话,就算是我也无法再帮助你了…”
就在红衣的林织乐话音落下后,远处的村子里果然出现了点点的火光,显然她也注意到了一点,于是她推了一把发愣的刘诗礼继续说道:“跑起来吧!沿着这条山道!”
“可是,我该怎么拯救你…”
“不用管我,就像过去一样抛下我独自离开吧”
“一起走吧!”村道上的火光越来越多了,没等到回应,刘诗礼抓住对方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后方的山道跑去。一路上她多有注意身后的红衣林织乐,她似乎也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的跟在刘诗礼的身后。不知跑了多少路程,终于在不远处的迷雾中见到了青的影子。
“青!”
“礼小姐?你去哪里了?”
“快逃吧,再过不久就有追兵追上来了”
“追兵?哪里有什么追兵…”
“就在那儿啊,你看不到吗?”
当刘诗礼转过身指向远处的举着火把的村民时,她才发现追兵已经消失了。而且,之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红衣女人也不见了踪迹。明明一路上两人都牵着手,如今在刘诗礼的手中仅剩下了一根红绳。而体感上跑了很久的路程,似乎也并没有多远,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依旧是那巨大宅邸的铁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