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
学生们蜂拥般涌入第一校区的礼堂,在公示台得知了自己的班级后,许多人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走在一起,姜晞自然也不例外。作为传闻中最有可能进入三班的平民学生,就算最终还是被落选,姜晞也成为许多平民学生的中心。
“为什么是我…”
被推坐在第一排的姜晞,偶然间观察起这礼堂内的学生座位,这时候她才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就是这所号称平民化和公平化的学院里,贵族学生的座位反而要比平民更多一些。而且贵族与平民之间相隔的宽大长廊,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
就在姜晞肆意观察礼堂内的环境时,光亮暗了下来。与之相随的则是哄闹的礼堂也变得寂静。除了平民座位区还有一些细微的吵闹之外,贵族区的学生们早已正襟危坐的等待着。姜晞曾听闻,今年是特殊的一年,隐退十数年的大皇帝陛下将会再次出席学院的开学典礼。
“全体新生起立侧身,恭请我神龙国大皇帝陛下驾到!”
随着喇叭里尖刻的声音传遍整个礼堂,穿着铁盔手持长戟的铁卫整齐划一的从正门进入,他们分别把守在宽敞长廊的两侧。由于姜晞处在走廊边缘处的第一排,她面前就伫立着一名铁卫,这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女帝和她的亲卫队随后进入了礼堂,按照国家的礼节,虽说见到大皇帝不用跪拜,但却是要鞠躬低头,没有大皇帝的许可,平民不能抬头直视皇帝。
就算是在尽力弯曲着身体,姜晞还是从余光里瞥见了远处的大皇帝似乎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女。这样的身高,就算是鞠躬也能够被迫瞥见皇帝的容颜吧?就在姜念心中发牢骚时,女帝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这时候她听到一贯平稳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皇帝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见到皇帝的黑色龙袍转向了自己,姜晞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她闭上双眼等待着皇帝的命令。
片刻后,耳边又响起了脚步声。
“新生们哟,朕许可汝等坐下来的权力…”
直到皇帝的声音从台上传了下来,姜晞才晓得对方早已离开。在收到皇帝的命令后,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坐下来。当姜晞安心的靠在座位上时,大皇帝娇小的体态终于映入了她的眼帘,虽说周围的人们对皇帝都露出了敬仰的模样,但在姜晞看来不过是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女带着一顶金色的皇冠而已。
“各位同学,今是我校建立一百一十周年,能够在醒来后再看一眼朕的学子们,朕的心情十分愉悦…过去朕在战火和纷乱中建立起这所学校,如今…”
一百一十周年,
姜晞在听到这句话时是没有什么实感的,但是台上拿着演讲稿用扩音灵术发出威严声音的少女却是感慨无限。正因为听出了大皇帝话音里的无限感慨,姜晞才觉得这位大皇帝是货真价实的长生者。就在她专心致志的听着大皇帝的讲话时,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是?现在是大皇帝颁布圣谕的时间,你在这里干嘛?”
“假的…”
“你说什么?”
红发少女安静地站在姜晞的座位旁,明明不远处就站着铁卫,但似乎真如沙子所说,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女孩。
“假的,皇帝。她是谁…”
少女毫不顾忌的用自己的小手指着台上正在说话的皇帝,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如果被人看到了后果是很严重的,于是姜晞慌乱的想要用手阻止对方的动作,这反而引起了身后铁卫的呵斥。
“陛下讲话期间不要吵闹!”
“非常抱歉…”
无奈之下,姜晞只好拦腰将少女抱紧在身侧,不让对方的手臂乱指。虽说沙子说过,只有她能够看清楚这名少女的存在,但是难保神通广大的大皇帝不会注意到,事实上,姜晞就看到大皇帝在发表讲话时眼神就多次瞟向她的方向。
“她是,假的,都是假的”
本以为拦腰固定住少女的双臂就可以了,没曾想在少女的脊背后竟又长出了一条手臂,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晞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当她将少女重新放在地上时,那只多出来的手臂又缩了回去不见了踪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
犹如坏掉的钟表一样,少女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这种异象让姜晞的注意力从皇帝的演讲完全转移到这少女的身上了,她小声地安抚着对方,可少女仍旧崩坏的不断重复着,直到对方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和呆滞,嘴角也流下了口水时,姜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于是她举起了手打断了皇帝的讲话。
“陛下!臣下,臣下身体不适,想要,想要去医疗室。”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礼堂内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就连一直以来保持着极度安静的贵族区的学生们也对姜晞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正当周围的铁卫准备将她驱逐出礼堂时,皇帝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他们。
“朕准了”
姜晞装作痛苦的模样,颤颤巍巍的朝着皇帝鞠躬后,便抱起了一侧坏掉的红发少女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有可能彻底断送自己未来的学业和仕途,姜晞的内心百感交集。她的第一反应是带着这少女去见她的监护人沙子,可她却并不知道沙子的具体住处。这样子,她便只能带着少女去灵术医疗部。
“我是…谁…”
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长廊里,眼看就要到医疗室时,少女的语气变得与之前机械般的重复有所不同了。如果说前面是如同魔偶坏掉一般的毫无语调起伏的声音的话,那么这一句我是谁,语气里则饱含了失落和绝望。
“这是你的名字吗?”从少女腰间悬挂的玉牌上,姜晞看到了「林织乐」三个字,她将腰牌放在少女的眼前问道,“林织乐,这是你吗?”
“我…是谁。我…是谁…”在看到腰牌的时候,少女的瞳孔收缩了几分,随后如珍宝般一把夺过玉牌,但仅仅是将玉佩放在怀中数秒之后。她的脸色急转直下,随后厌恶的将其摔在地上。姜晞看到玉佩上已经出现了裂痕,就算如此,少女依旧使劲的愤怒的用脚踩着这块腰牌。
相比在礼堂毫无感情的重复一句话,现在的红发少女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姜晞在一侧一头莫展,她想要强行将少女掳到医疗室内,可愤怒中的少女力气巨大,轻而易举的就将姜晞摔在了墙边。如果是村庄里的熊孩子,姜晞绝对会拍拍屁股走人的,可在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疑似叫做林织乐的少女时,姜晞心中的怨言却好似少了许多。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好去医疗室里,将值班的医师请出走廊想要为少女治病,可果不出所料,医师并无法看到红发少女的身形,甚至还怀疑姜晞是不是脑部出了什么问题,或是中了什么精神系灵术。
“沙子小姐,你到底在哪里…”
走投无路的姜晞只好靠在走廊一侧,看着眼前的少女肆意的发怒。她的心中祈祷着沙子能够像之前一样出面来帮助她,将这个熊孩子抱走。可心中另一个隐秘的声音又在告诉她,这样也挺好的。看着这个少女在这里胡闹,总要比在礼堂看着另一个少女装作皇帝的模样夸夸其谈要好得多。
“史纪!是你吗…”
“!!”
就在姜晞摆弄着召唤出来旋转在手心里的元素时,少女的一声呼唤让她猛然抬起头来。虽然她完全不熟悉少女口中的这个名字的意义,但在无人的阴暗的走廊里,她却无比的确认,少女的眼神正深情的看着自己。
姜晞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少女就迫不及待的扑在了她的怀里。少女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袍。极致的无感,极致的愤怒,极致的悲伤,在走廊里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少女的感情就如过山车一般朝着不同的极端毫无征兆的变化着,姜晞不明白其中的内情,只能尽自己所能轻抚着对方的后背。
“诗礼,跟着我回森林吧,我们过安稳的生活…”
“你这小姑娘,到底有多少女人啊?简直花心…”姜晞小声抱怨道,“看来我是备胎中的备胎咯。”
又是一段短暂但又平静的时间,不断轻抚着,安慰着悲伤的少女,对方的啜泣声也逐渐消失了。当姜晞再次看向对方时,少女已经睡着了。直到十二时的钟声响彻校园,教学楼下变得嘈杂,少女也没有醒来,当然沙子的踪迹也是完全见不到一点。
“跟我回宿舍吧?”
捋了捋少女的红发,姜晞将其抱起朝着教学楼外走去。只不过当她刚刚从长廊中出来,到校园内时,一个穿着秀丽铠甲的女人就拦住了她,女人的身后还有几名卫士,姜晞想起来她们好像是皇帝的亲卫队。
“大皇帝口诏,让姜晞到校长室来一趟”
果然,短暂的与红发少女相处的静谧时光让姜晞几乎忘记了开学典礼的事情,她打断皇帝讲话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四周围观学生们的目光下,姜晞跟随着亲卫队朝着校长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