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所需要的，一碗泡面，一条明天的内裤，还有足够自己活下来的硬币，少年收拾好这些，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仁不良数着手中的钱，发出硬币碰撞的声音，这是他一天的生活费，足够吃两碗泡面，如果运气不错或许还可以加个一块五的蛋。
走在校外的角落，在那个熟悉的巷口转弯处停下，仁不良把什么塞进水管，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后才继续向前。
与他迎面相见的是戴着口罩与鸭舌帽包裹得严实的男人，唯一可以看出的只有那淡淡的一字眉和长在眼角下的痣。
“水管。”
仁不良做着口型，与男人撞肩而过，手中已然多了一包虾条。
撕开虾条，边吃边走在狭小的巷道中，轻轻抖着虾条，露出下面的一点红色，少年知道这个月的饭钱到手了。
这条巷道中的交叉口很多，所以可以看见一些其他地方的交易，大多是烟酒和从哪偷来的赃物交易，还有抽着烟的混混聚在一起商量着揍谁，在看见仁不良的时候都乖乖闭嘴，在他走后大喘一口气。
这里是学生出租房交集处，也是混子的集合地，属于一片灰色地带，仁不良也是这里的常客。
其实在三天前他还不怎么出名，就是那时一个纹身小混子向他索要钱财，仁不良用书包里的绞笔刀爆了对方的头，从此留下一个神话。
离开巷子前仁不良吃完了最后的虾条，他看着包装地步的红票子陷入了沉思，脚步也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倒退。
是票子啊，对方多大方，说好三张，他还多给了一张，并且金额大的多……可他妈的为什么是天地银行！
“曹尼玛，连我都敢耍！”
掏出口袋中的螺丝刀，仁不良沿途狂奔回去，经过那个小混混聚集的巷口时还不忘扫了一眼，确认刚才那个和自己交易的家伙不在其中。
“卧槽，那是谁？”
“绞笔刀爆头魔，前两天拿着绞笔刀干碎了顺子脑壳的那个，都给我注意点，别惹那个疯子。”
领头的莫西干头大哥深深吸了一口烟，放嘴里回味了一番，皱着眉问身旁小弟道：“这烟味道不对吧。”
“我从那个高三学生手上买的，便宜。”
“……”
深吸一口劣质烟，老大拍拍身旁小弟的头，没说什么。
仁不良跑了一路，杀回那个水管处，他握着螺丝刀狠狠扎在墙上，喘着粗气将手伸进水管，他放在这里的货已经不见了。
“妈的……敢玩我……”
狂挠着刺痒的头发，仁不良快步走出巷口，视线在放学的学生中看了一圈，现在刚好是人最多的时候，根本找不到那个骗子，看来对方是计算好了。
颓废地靠在墙上，仁不良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他咬牙切齿，手中的螺丝刀攥得发抖，被狠狠丢在地上。
剩下十块钱，让他接下来一个月吃观音土么！
“好啊，敢骗我，别被我抓到，不然杀你全家……”
红着眼的仁不良捡起地上的螺丝刀，又从书包里掏出绞笔刀，跨着大步走回巷子。
晴空跟着王之轩一同来到那家照相馆，老板很是热情，向他们介绍了最近比较流行的几种照片册。
“你觉得那个比较好？”晴空问向身旁的王之轩。
“都行。”
“这个怎么样？”
“随便。”
“……”
王之轩翻看其中一个，又问向晴空。
“这个可以吗？”
“都行。”
“你喜欢哪个？”
“随便。”
“……”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看你又看看我，最后看看老板，晴空放下那些照片册。
“我们回去问问吧。”
拍了几张不同款式的照片册，晴空和王之轩暂时离开了照相馆。
让两个强迫症来挑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晴空比较喜欢那个立体款的，不过他觉得如果自己挑了就会更在意另一款，反正不管怎么选都会有一些小失望。
老爸以前教过自己一个办法，如果拿不定主意，那就抛硬币，很多事抛出去后就什么都懂了。
“你在外面吃吗？”
晴空看着身边的王之轩，二人几乎是在用眼神交流，在沉默几秒后晴空独步走到柜台前。
“老板，来四碗炒粉，每碗加两块油豆腐，再帮我拿四杯豆奶，三杯红枣一杯原味，全部打包。”
“一共52。”
晴空二话不说扫码付款，他现在心情不错，也没有发病的迹象，借着这个短暂的安稳期晴空要好好休息一下大脑，什么都不去想，放松自己。
王之轩看着晴空没说什么，他原本还在想今中午和妹妹吃什么，现在有这个好兄弟帮自己解决了。
可是……就觉得有一种不甘心……
五十二块，可是自己不知道卖多少劣质烟才能赚到的，在晴空手上就像水一样流了出去，有时候王之轩真搞不懂，明明是一个那么幸福的人，为什么他还总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为什么总说自己活不下去，明明自己过成这个德行都恬不知耻赖活着，可自己这个兄弟却总是想寻死。
“钱……我过段时间给你。”
王之轩好不容易把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的舌头就像和上颚黏住了，没办法继续说些别的，只能用这句话维护最后的尊严。
晴空把四份炒粉装进两个袋子，他没有看王之轩，轻声道：“说什么呢，你和我还在意这些。”
“嗯……”
“走吧，先回去。”
与王之轩分别，晴空一个人骑车在回去的路上，中午的太阳不是很好，天阴沉沉的，如果抬头还可以看见另一边的模糊月亮，风也不小，吹得周围呼呼作响，吹得晴空双手冻得通红。
总算是赶回家，幸好米粉还是温热，晴空把属于光的那份放在门口，敲几下门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冒着热气的米粉，喝了一口尚温的原味豆奶，晴空将几个不同的照片册图片发给顾七七，询问她的意见。
少年真的很期待和她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跟她聊聊天。
大口吃着米粉，将油豆腐胡乱塞进嘴里，晴空不时打开手机查看顾七七是否回复自己。
吃了几口，晴空的筷子缓缓停在粉上，他盯着剩下的那块油豆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一口全吐在了碗里是米粉上。
清水伴随着黏糊糊的米粉吐了一碗，晴空控制不住的开始反胃恶心，他的肩膀轻轻颤抖，豆大的眼泪止不住泉涌。
“唔呕……”
来回起伏的胸口快要把所有吃进去的东西都呕出来，晴空的酸水吐了一桌，他抽着卫生纸不停擦拭嘴上和桌面的呕吐物，不停擦着鼻涕与眼泪。
之前抑制的恶心感完全冲进大脑，那些学校的画面在晴空的脑海来回播放，他想起别人的面孔，想起人群中的自己，恶心感一阵一阵袭来，击溃着少年的内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晴空在内心呼喊着，他抓起卫生纸塞进嘴里，疯狂吞咽着咽不下去的一团团纸巾，眼泪就像雨点打在地上，晴空害怕地缩在桌下，一口一口咀嚼着嘴里粘稠的纸，然后大口呕吐出来。
指甲深进血肉，疼痛是那么真实，晴空将流血的手背放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咬住，颤抖地身体这才勉强稳定住。
“我快分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