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在当地找来的几名向导,再加上此前就跟来的十五名冒险者,一个二十几人的小队自图门切斯主城西边的小路向“黑尾鸮”的旧址进发。沿路原本有两个规模不小的镇子,像这种以发展农业为主的地区,通常都会围绕着主城自内向外开垦农田,这也就决定了附近的村镇大多离主城不远,而且人数差距并不是很大。图门切斯这一带的地形并不复杂,由于树林早已被开垦为农田,所以视野非常开阔。再向外就是一片森林地带,主要为图门切斯地区的居民提供一些草药和毛皮资源,而且“黑尾鸮”的老巢就选在了密林深处。
现如今边上的镇子已经是死气沉沉,农田也已经废弃许久,照目前的状态来看,图门切斯的粮食储备最多还能再坚持一个月左右。所以当下必须要想出破局之道,在气势汹汹的暗影狼面前据地死守就是慢性自杀。
神秘女子和拉德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再有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就要到达第一个值得探索的地方了,那就是曾经受灾最严重的小镇。据当地人说这里是最先受到暗影狼袭击的地方,并且持续了将近三周的时间,这个镇子上的人几乎全都在那场恐怖的袭击中死去了。
“这里果然不太对劲,暗元素太多了,如果我们之后要进到那片森林的话,要小心别被腐化的树精一脚踩死。”
神秘女子还没等马蹄踏上小镇的砖石路,就已经开始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了。按照常理来说,如果自然环境中的暗元素含量过高的话,很多魔物都会受其影响变得极具攻击性,甚至被腐化成其他种类的魔物,比如大部分暗影狼都是由牙狼种腐化而来的。
拉德曼建议众人分散开探索这个“死镇”,如果有遇到任何异常状况都要在第一时间拉开手中的“鸣袋”,以此信号来通知其余人快速集合。
尽量给每个小队分配一个魔法师之后,拉德曼、考菲尔德以及神秘女子三人也开始了探索工作。周遭的环境令人深感不适,虽是将近傍晚时分,但似乎刚刚踏入这“死镇”的土地,阳光就如风中残烛一般被一双无形的手悄然掐灭。废弃的房子仿佛被此地的过往遭遇染上了一层灰白之色,即使是视觉正常之人也无法注意到色彩的分别。偶尔有几个残缺不全的尸体横在道路两旁,本来已经凝固成深紫红色的血液却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红的刺眼。
拉德曼拿着长剑拨弄着倒在他脚边的干瘪尸体,从断肢的断层上看,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撕开的,后颈上的伤口一直延伸至肩膀和胸骨,这几乎致使人首分离的巨大创面似乎是被暗影狼的啃咬所致,神秘女子突然有些反胃,空气中弥漫的腐臭腥膻之味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神秘女子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复杂结界,这也让拉德曼开始怀疑她此次前来的目的。突然,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随之而来的就是“鸣袋”中的风元素冲出特制袋口时的啸叫。拉德曼三人急忙向遇险的小队靠拢,神秘女子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在手上聚集了几种魔法元素。
大概穿过了三条巷道,三名冒险者正与几条暗影狼鏖战,倒在地上的那位神情痛苦,看上去应该是被藏在暗处的魔物偷袭了肩膀。
拉德曼拔剑意欲加入到三人的战斗当中,此时神秘女子也展开了一道结界,她简要的解释了两句,这个结界是用来削弱魔物力量的。
行动迅捷的暗影狼抓住机会将其中一名冒险者扑倒在地上,眼看着尖利的獠牙就要刺破那个可怜人的后颈,拉德曼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将长剑的刃尖送入暗影狼的侧肋。即便是被结界削弱了部分力量,这些被暗元素强化过的异兽依然是令人不可懈怠半分的对手,被拉德曼刺伤的暗影狼顺势在地上滚出一圈,动作利落的调整了姿势。它朝着拉德曼低吼着,整个上半身渐渐后缩,两只前爪伸展开紧按着地面,侧肋的伤并没有对这只愤怒的魔兽造成任何影响,它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做好了飞扑的准备。
依照常理来说,这种双方面对面僵持的情况下,即使是魔兽也知道观察敌方的弱点,不会草草出手。但眼前的暗影狼并不在意这些,拉德曼从它的眼里看见了霍斯先生的那种狂热,涎水从它的尖牙上滴落,卡隆索所说的“疯狂”在这只魔兽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凶光,暗影狼四肢发力,低吼着跃向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的拉德曼。本来只需要紧盯着它的动作及时做出闪躲,顺势把剑刃送进它的肚子就可以了。可随着眼前这头凶兽因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在拉德曼瞳孔中放大,他突然能与那些瘫坐在图门切斯主城里,生命中只剩下绝望与恐惧的人们感同身受;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霍斯先生谈及这片“死境”就有如此的情绪波动;他也突然意识到这片不祥之地绝对暗藏玄机,而且会让他们所有人因此丧命……
可眼前的危情已经容不得拉德曼胡思乱想,他草草的用剑柄击打了暗影狼的耳部。可这头凶兽并没有因此失去平衡,它的目标非常明确,整个攻击动作都指向拉德曼的颈部。
身经百战的拉德曼也及时意识到了暗影狼的意图,他叠起小臂护在颈前,钻心的刺痛瞬间从右手小臂传遍全身,他知道暗影狼的獠牙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皮肉。拉德曼顺着暗影狼扑击的力量向后倒下身去,并顺势蜷起身体,双脚对准暗影狼的腹部用尽全力踢了出去。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拉德曼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后站着那个神秘女子。前一秒还咬在拉德曼小臂上的暗影狼此时正在向自己飞来,她一下子乱了阵脚,身为结界师可没学过什么近战体术。
慌乱中站起身的拉德曼发现神秘女子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满嘴鲜血的暗影狼。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拉德曼一个箭步冲到近前,这次没有暗影狼狰狞可怖的脸,长剑精准地刺穿了它的脖颈。挡在两人视线之间的凶兽翻身到地,惊魂未定的神秘女子好像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虽然正与拉德曼对视但她却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全都是暗影狼的血盆大口……
虽然有人受伤,但至少没人在这次的突发状况里丧生。六只暗影狼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它们并没有因减员而四散而逃,而是疯狂的攻击到了最后一刻。
“这些家伙果然和我印象中的暗影狼不一样……”
考菲尔德正帮拉德曼包扎手臂,在他此前身为冒险者生活的那段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战斗欲望这么强的暗影狼。这种魔物虽是被暗元素侵袭所产生的牙狼亚种,但它们依然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和团队合作意识,除了觅食之外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与它们没什么关系的生物。
拉德曼没敢看自己的胳膊,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他能想象得到,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胳膊影响到接下来几天的胃口。神秘女子已经差不多从死亡临近的紧张中缓和过来,比起其他人的消极情绪,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打消继续前往“黑尾鸮”老巢的念头。
这个破败的小镇并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一行人再次汇合后早已没有了刚从图门切斯主城出来时的义愤填膺。昏沉的天气加上四处弥漫的死亡气息,血肉腐烂发出的臭味混淆了五感,永远不知道再往前走一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拉德曼仔细打量了情绪低迷的众人,一张张爬满绝望与迷茫的脸庞是如此的陌生。他甚至在某一瞬间忘记了考菲尔德的长相,在仔细比对了每个人的脸之后才勉强想起了这位共事经年的老友。
最终拉德曼还是决定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这一定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旺盛好奇心在作祟。尽管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一去可能再也无法回头,他还是重新组织了毫无战意的众人,告诉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转头回到图门切斯主城,没人会怪他们的。
对于未知的恐惧犹如病毒一般摧残着众人的精神,当第一个同行之人看着远处的森林渐渐变成扼住他命运的魔爪,他尖叫着向着主城的方向跑去。这之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拉德曼叮嘱着尚能思考的几人把伤员护送回去,自己则是带着余下的六人继续深入探索。
想必那些失去理智的可怜人返回图门切斯主城之后,也只会是与无边的绝望为伴,苟且余生……
算上拉德曼在内一共七人继续向森林的方向进发,此时天色已晚,照理来说应该就地扎营修整一夜,但几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愿,甚至连口粮都半点未动。
从刚才开始拉德曼就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不清醒,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到的这个地方,身边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森林深处的一个地方。随行的面孔即熟悉又陌生,他看着神秘女子被兜帽遮起来的脸,虽然她的五官藏在阴影里,但拉德曼好像隐约看到了她的愁容。
几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走着。他们每个人都向着很明确的地方前进,但却又说不出自己要去哪。
当他们进入到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森林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变得极为疯狂。他们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活了过来,黑暗中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树枝折断的“咔咔”声此起彼伏;脚下的泥土伸出了无数双“手”抓挠着几人的脚踝,让本就脚步沉重的他们更是寸步难行。
拉德曼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到这片疯狂的森林里的,他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除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其余任何事都已在大脑中模糊成一团。
突然间,一声如同婴儿哭喊一般的尖锐异响毫无征兆的冲进他的耳朵。天空霎时间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无数只暗影狼留着涎水,瞪着猩红色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拉德曼不停告诉自己,这是他目前可以保持理智的唯一方法。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他吐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栋通体黑色的建筑前。这栋黑色建筑只可能出现在那些最邪恶,最令人感到反胃的渎神传说之中。碎裂的瓦砾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拉拢到一起,拼接成勉强可以称作墙体的东西;整座建筑东倒西歪,直冲着血红天空的尖顶摇摇欲坠;更别提什么窗户,整座建筑没有任何能透入光线的开口,没有一片瓦砾一块石砖能严瓷合缝的砌在一起,但却看不出一点能让光线进入的地方。
“我……我来过这里……”
拉德曼缓过神来,他们几人并没有走散,只是刚刚的一切都让他们注意不到彼此。神秘女子的语气满是惊恐,她摇着头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念着自己来过此地。
“‘黑尾鸮’的老巢早就应该被龙王毁掉了,但它就在这里,而且我来过……我来过这里!我根本不是要来寻找什么有研究价值的结界,我……我要来干什么……”
神秘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但她还是紧紧盯着那个勉强算是门的缝隙,身体不听使唤的拖着她的精神,她的理智,那道缝隙好像有什么魔力,引诱着几人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
拉德曼紧跟着神秘女子挤入了这栋几乎是摇摇欲坠的建筑里,封闭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几束呈圆形分布的火光,把一个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照亮,不用靠近几人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入口通往哪里……
火把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有放在地上的魔法灯。几人拿起火把,提起光芒微弱的魔法灯,没有丝毫犹豫的踏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入口。
走上那段早已听闻的螺旋阶梯,拉德曼感到如此熟悉。就像是神秘女子之前说的,虽然每个人都拿着光源,但却除了脚下什么都看不见,即使是把火把举在脸庞也依然无法辨认出每个人的长相。
太静了,几人手拿着火把与魔法灯,只能看得见脚下灰白色的台阶。小腿因恐惧而颤抖,在这种充斥着未知的不安环境中,即使是寻求一两声似做回应的脚步声也成为了奢求。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明知自己在因为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而恐惧,贪婪吸入着空气,但却听不到哪怕一丝急促的喘息声。按照神秘女子的说法,这可能是浓度过高的暗元素混淆了人们的五感,但此时此刻她自己也陷入了恐惧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按照她自己的记忆,她早在“黑尾鸮”还没有被龙王带领雇佣兵剿灭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她对这段螺旋阶梯印象深刻,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展开结界之后的事情。她在梦里看见的那些异象让她逐渐感觉现实里发生的一切才是虚幻的,梦境与现实交错缠绕在一起。她此时再一次踏上这段熟悉又陌生的螺旋阶梯,只感觉灵魂出窍一般迟钝又迷茫。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怎么到的这里,身边的这些人到底是谁……那个提着魔法灯的男人,连他脸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终于踏上了平地。她左右看了看,那几个拿着火把与魔法灯的人簇拥着她向前走,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好像有个人正在朝着她走过来,不知为什么,她明明看不见那些拿着光源的人的脸,但迎面走来的这个家伙,没有任何光线照射着他,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却清清楚楚的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白色的面具……没有为了眼睛而开的孔洞,整张面具呈现出一个扭曲的人形。
她突然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脏,神秘女子再也顶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恐惧感,随着胃部一阵抽动,她神情痛苦地呕吐着。甚至有一股血腥味冲入她的鼻腔,此时的她已不确定自己吐出来的到底是血还是其他什么……
“吐在这里可不怎么好,莎妮娅。”
莎妮娅?刚才是这个面具男在说话?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记起莎妮娅是自己的名字,这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不,不对!明明现实里也来过这里……
莎妮娅终于褪下了她头上的兜帽,她疯狂地抓挠着头发,自己难道还躺在旅馆的床上做梦吗?
“你好像需要冷静一下,你的朋友正在喊你,不妨展开一个抵御暗元素的结界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吧。”
作为结界师,结界的展开方法已经烂熟于心。她非常迅速地展开了抵御暗元素的结界,却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异响,那声音很像是锋利的刀子划过金属的声音。
那个面具男也随着这声异响回过头看向那无边的黑暗,虽然隔着面具,莎妮娅还是明显感受到眼前的男人藏在面具后面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空灵但却阴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在黑暗肃杀中挥散不去:“听到了吗?它醒了。你的朋友们都叫你……”
快跑!
莎妮娅终于在刺耳的金属划动声、凄厉的婴儿哭喊声、愤怒的凶兽嚎叫声中辨别出了那属于人类嗓音的音域,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非常清楚那个醒过来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只需瞥见一眼就会令人魂飞魄散的凶煞异兽……
莎妮娅跟随着来时的几人向着螺旋阶梯的方向飞奔而去,所有人都乱了阵脚,恨不得手脚并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身后的异响越发刺耳,好似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绝望的扯动着即将断裂的弦乐器,演奏出这本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死亡之声!她再一次听到了那个似用婴儿音域所发出的狂怒吠叫,疯狂奔涌的音浪几乎吹灭了几人手中仅有的光源。莎妮娅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诫她不要回头看向那个越来越近的声音源头,她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击。但那个来自黑暗幽冥的声音好像在呼唤着她、指引着她,她还是回头了……
腐烂残缺的血肉组成了那怪物足有三人高的勉强可以称为头部的地方,参差不齐的巨大獠牙冲破了血肉挂在那畸形扭曲的口器上,它的眼睛都长在了如毒蛇般细长的舌头上,从瞳孔中伸出的丝状触手四处摸索着,根本无法想象被它们缠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之前跟莎妮娅一起下来的几人都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想要逃跑,可奈何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半步。
莎妮娅干脆闭上双眼等待着末日的降临,她出于本能而后退,后脚绊在台阶上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到了螺旋阶梯上。因为吃痛她下意识的闪身,但左手没有触碰到冰冷的地面。霎时间莎妮娅整个身体都向左侧倾倒,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和那场梦境及其相似。她的大脑已经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里,那场梦到底是某种预示还是亲身经历……
莎妮娅的思维已经绞成一团乱麻,她本想屈从于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任由眼前这无法理解的种种肆意发展下去。可当她结束了自由落体,并且已经做足了准备忍受坠落之痛的时候,身体首先接触到的似乎不是坚硬无情的地面。
缓过神来的莎妮娅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一下那个可怖怪物的位置。这个神秘地下空间里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无边黑暗隐去了怪物的身形,她只能听到那怪物如孩童啼哭般的嘶吼声,而且它好像正在顺着螺旋阶梯向上移动。
莎妮娅只感觉周遭的黑暗仿佛是有生命有自主意识的,它可以决定深陷其中的生物能够使用哪些知觉。在某一瞬间,莎妮娅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尸臭味,当她刚想撑着地面站起身时,这股尸臭味的源头直接冲散了她最后的理智。
是她自己!她刚刚从螺旋阶梯上掉落,整个人落到地面上砸到的“异物”竟然是她自己的尸体!她惊叫着、颤抖着,五官因为惊吓扭成一团,穿在身上的黑袍还沾着自己尸体上的污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的尸体上长着自己的脸?为什么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那场梦如此相似?难道自己当年就已经死在了这个鬼地方?那现在瘫坐在地上是谁?为什么除了那个梦什么都想不起来?
莎妮娅几近疯狂地抓着头发,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看见那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即将到来的这个场景到底是梦的结束还是梦的开始……
男人站在莎妮娅面前,他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此时的莎妮娅一个字都听不见。男人缓缓把手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莎妮娅的呼吸越发急促,她的肺已经应付不了吸入的空气,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可她还是死死盯着男人的头部,她很想知道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当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莎妮娅只看到一道红光闪过。霎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里满满的全是眼睛,她瘫坐在满是眼睛的地面上,手指传来粘腻恶心的触感,似乎是眼泪的液体裹满了整个手掌与指缝。她知道自己依然身处黑暗,但整个地下空间的构造她却看的一清二楚。墙壁上、螺旋阶梯上全是眼睛,那个恶心可憎的怪物正踩着无数眼球黏连而成的台阶向上爬去。所有的瞳孔全都对着莎妮娅,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却站不起身子!
不知来自哪里,随着一声凄厉绝望的叫喊声传入莎妮娅的耳朵里,她终于晕倒了……
拉德曼从梦中猛然惊醒,他一早起来就忙着处理那些杂乱的报告,其中大多数是关于图门切斯地区暗影狼肆虐的。也不知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竟然在如此美好的清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拉德曼好像还做了个噩梦,只不过再怎么努力去想也不记得具体内容了。
考菲尔德敲响了书房的门,还没等拉德曼做出回应就自己走了进来,看着他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考菲尔德无奈的笑了笑。
“霍斯先生有事要见您,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吓坏了。”
拉德曼听闻有客来访,站起身整理了衣装,先一步坐到了书房用来迎宾的椅子上。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