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漫无目地在林子中不断向前走,已然分不清了东南西北,树枝上零星系着的红色布料,以及环绕在四周,腾腾上升的烟云也添了几分静谧诡异。
烟云把我迷得微醉,疲劳感也麻木地无法感知,直到一条浅浅的小溪流出现才让我清醒了几分,顺着溪流继续往前,水流变得愈发湍急,河道变得更宽更深,水量自然也越来越多,溪流冲刷着冷石,泛着好闻的清香,这股干冽的清香让我发觉此刻自己已是口干舌燥。
犹豫了一会儿,我捧起一汪泉水向囗中灌去,水从指缝处流去了大半,仅仅只做到了润湿了口腔,于是便连续不断地一捧一灌,直到干渴感完全消失。
像这样喝水,如果是仍生活在城市中的我,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入乡随俗,古人大多是喝泉水的吧。
用那宽袍大袖一抹嘴就又继续开始赶路,虽说是赶路,但我仍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走了大概三百米路,前方豁然开朗。
此刻天空已披上了苍然暮色,所见之处都仿佛盖了层青蓝色的滤镜,在这青蓝色的滤镜下,群山树木都像是墨水点缀出来的一般,此时的溪流已汇成了河流,将左右分隔。
周围回响着水滴石块的声音,闭上眼睛就像置身于溶洞中一般,甚是奇妙。
更让我感到惊喜的是,远远望去,有一位青年正坐在那河流旁,这是我来到这儿看到的第一个人影,如果他不是像先前那几位一样是妖怪的话。
还记得那位狐仙说“路上多鬼怪,好坏参半,谨慎甄别。”
于是我把手搭在那把剑上,聂手聂脚地走了过去。
他好像被我吓到了,“啊”地叫了声站了起来,又瘫软在了地上,我因这声尖叫下意识地将剑拔了出来,青年见我拔剑,更是恐慌,连滚带爬,准备溜走。
“啊,等一下。”我脱口而出,同时像拎小动物一样,捏住了他后颈的衣服。
“你是人还是妖。”颤抖着声音寻问我。
像是从无聊的生活中找着乐子,我戏谑地答道“是妖哦,但是是好妖。”
话罢我放开了他,见他没有再逃跑,也端坐了下来,朝河的另一头望去。
河的另一头被滚滚烟云笼罩,无法从中看到对面的任何一草一木。
“你知道吗,在河的另一头还住着位姑娘,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出门”青年坐到了我旁边,用亲近的语气和我说道。
河的另一头,就在这浓雾之中竟住着人,还是位女孩?
“很神奇吧,那浓雾里还住着人,真不知她到底真是人,还是像你一样的妖怪呢?”
“大概是妖怪吧。”我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
“既然这位妖怪先生说是,那想必真的是妖怪吧,早听闻妖兽化人多美人,隔着层烟云也能从那娇好的身姿中看出几分。”
“是吗。。。那你呢,住得穷乡僻壤,是人还是妖,不过刚见你惊恐的样子,想必没可能是妖。”
这时我才仔细端详起青年的样子。
长得不算好看,但还算端正,要是整理下发型,带上个圆框眼镜,倒像是个穿马褂的教书先生,或是先进青年。
“怎么能是妖呢,不能是妖啊。。。妖能存活千年,我呢,活不了几年了。”他落寞地说道。
明明那几个妖怪说什么“这里没有罪恶,没有惩罚,从前一切的浪漫与幻想都保留在这里”难道死亡也算浪漫吗。
“你一个人住?”我想尽量避开那个话题,要是往那个方面说上太多,他会更加难受与恐惧吧,人都是这样。
“嗯。。。”他眼神变得空洞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憔悴
“我也不知道从那儿以后过了多久,以前我是砍伐竹子然后再加工成酒具为生的,那年冬天受了点风寒,关节酸痛,咳嗽不止,清晨的时候,草草往衣服里塞了点芦苇絮就出门了,当时我头有些发晕,额头的两边有些隐隐作痛。”
“唉,去竹林的路我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就算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也能顺利地走到那儿,可是那天我像着了魔似地就这样傻傻地往湖里走去,就这样,我落了水,冰冷的河水像是把我从可怕的梦中拉了回来,我才知道自己水里快要被淹死了,我拼命地往水面游去,但我的双腿发软,双手无力,不一会儿,又坠了下去,那种窒息与孤独,只有将死之人才能体会到吧,接着一股浮力涌了上来,托着我朝有光的方向涌去,现在想想,或许是妖干的,等我在岸上醒来后,已经临近正午了,温度也稍微回暖了些,但我的四肢已经动不了了,胸口也很难受,喘不过气,头晕得厉害,就像在半梦半醒之间,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正午的阳光给我这个将死之人的慰藉。”
“在那儿之后,这种情况也变得时常发生,上一秒正做着饭,下一秒就身体就变得冰冷僵硬,直直地倒下去,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上了岁数的母亲有时也不得不来照顾这样的我,后来一次发病,母亲背着我,一步一步长途跋涉地找了镇上的大夫,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和母亲都知道,他们也无能为力,我想,我快要死了吧,也稍稍释然了些,可是母亲在送我路上也染上了恶疾,从那以后,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患上了重病的我自己了,那种感觉或许是悲愤吧,我说不上来,我拼命地向一个方向跑着,让我在半途中倒下吧,死掉吧,我这样想着,但是直到我精疲力尽,也没有发病,讽刺的是,那种身体微热,气喘吁吁的状态让我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很美吧,死在这仙雾弥漫的环境里,总觉得身体就会长存于世,不会腐烂。”
“长存于世。。不会腐烂吗。。。?”我凝神想了想“但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还留着,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呢,总之那么想会让我好受很多。”他微微仰头,眯起眼睛笑了笑“之后我就遇见了河岸对面的那位女子,没有她,到这儿的第一晚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呢,没有食物也没有衣服。”
“她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
那时的记忆一点点地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记忆中那些清晰的画面引得他入迷。
繁星点点的夜空,树与水,山与月。
一个男人漫无目的地在此地走动,踩着湿润泥泞的土壤,让他感到有些烦躁并且隐隐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和今天的晚饭。
“咕噜——”肚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突然跪倒在地上,任凭双膝和双手陷在土里,愈发强烈饥饿感使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心酸。
试图挤出几滴眼泪,想着哭出来后,就会让现在情绪糟糕的自己变得像从前一样冷静清醒。
可惜就算他蕴酿了再久,做到的仅仅只是湿润了自己的眼眶。
“唉。。。”他翻过身来,瘫坐在地上,回想着刚刚自己滑稽的举动。
“难道就那么饿死了吗,这样也好。。。”
“不对,会很难受的吧,在饿死前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要不自杀吧,但是怎样才能痛快的死掉呢”他认真思索了起来,“算了,怎样都不行吧。”
“嗯?”突然传来的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循着声音走到了河岸。
雾比起早晨那会儿小了很多,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仔细观摹后发现大概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蹲在河的另一边,手伸在水中拨弄着什么。
不久,几个黑色的小物件从河的那头飘了过来,缓缓靠近后才发现是几颗模样可爱的土豆。
男人捡起土豆,刚刚拼命挤出的泪现在忍不住奔涌而出,几滴落在了土豆上。
对面的女子用手微微遮住嘴巴,像是娇羞地轻笑了几下,然后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唉——?那你后来有没有去找她呢,她长什么样,有些好奇啊。”
“没有。”
“为什么啊,想要到对岸的话,是可以从林子那里绕过去的,你还特意自己做了艘筏子吧。”我指了指那艘已经一小半没在了泥土里的木筏,“难道说是用来干其它事情的?”
“啊不是,那其实。。。”他有些害羞“好吧,但是她还没有回应我,大概是有什么难处不想见到我吧,我之前几次站在河边呼喊她,她只是别过头去,又躲进了浓雾里。”
“这样啊。。。”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又开始凝望起河对岸的那片雾之幕。
这时那头突然有了什么动静,雾像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开来,东岸的我们这儿能见度渐渐变低了,而那边的雾则变得淡了许多。
男人口中的那位女子的身影从黝黑的一团越发的明显,她卷起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好看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好像出自哪位画家的笔下或是被技艺高明的雕刻师雕琢出来的那般,娇小的肩与背,玲珑的腰,让人忍不住搂进自己的怀中,长发被整齐的梳好轻搭在背上,让人不禁猜想在那秀发上戴了何种好看的头饰,从她的侧脸中即使看不清五管也能从脸的轮廓看出几分妩媚,我无法想象这样轮廓的女人会有丑陋的面容,粗糙的肌肤。
就是这样一位动人,楚楚可人的女子,她轻轻弯下腰,往水中放了几袋东西,然后害羞地用长袖遮住了自己的脸,躲起了雾中不见踪影。
这一切和男人讲的一样,我望了望他,他激动地攥紧了手,头向前倾着,半张着的嘴好像要说些什么。
不久那两袋东西飘了过来,鼓鼓的,一袋是白净的米,一袋是宰好的鸡。
“她又给我送来东西了啊,比以往的都要丰盛,想必是见到你这位客人来了,所以给了我这些让我来招待你吧,真是贴心又善解人意啊,真不知道要怎样感谢她啊,怎样,留下来一起吃吗。”他笑嘻嘻地问“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平时家里一直都是我在做饭。”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穿过了树林,肚子早就饿了,体力也变得有些不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爽快地答应了他,“除些之外,是否能让我借宿一宿,十分感谢。”我又厚颜无耻地向他提了个请求,但不出我所料的,他痛快地答应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了呢,明明刚刚和你聊了那么久的天。”
“啊,这样啊,我叫。。。。”
就在他要说出自已的名字时,我突然耳鸣了起来,嗡嗡作响,令人烦燥,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短暂的耳鸣过后,他好像又说了很多,因为刚才的那阵耳鸣,什么都没听见。
“抱歉,你叫?”我又向他询问了一遍。
“啊,没听清吗,我叫。。。”
耳鸣又开始了。
“奇怪,每次你要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我都会开始耳鸣。”我有些焦虑。
“嗯?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不过也难怪,毕竟你是妖嘛,我听说南边山头就有种妖,听不得别人的名字,也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是吗。。。大概是这样吧。”既然他那么说了,我只好答应着,但我心里清楚,我压根不是什么妖。
之后又聊了很多,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和我谈论着那位美丽女子,毕竟是一个陷入了热恋中的人。但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我有些心不在焉,当他问起一些我作为妖的事,我只好含糊不清地编造一些故事来糊弄他。
一一一
男人将蜡烛点了起来,虽然天色并没有完全黯然,只是呈现出一种沉沉的深蓝色。
破旧的餐桌上,是一只被炖得很好的鸡,我打量着四周,这幢我们所在的屋子也如同我们眼前的餐桌一样破旧且摇摇欲坠。
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但是我能感觉到对面的男人则是对与我共进的这一餐感到兴奋,根本不像是一位将死之人,或者说,一想到他是位将死之人,一种心酸与同情油然而生。
睌餐的过程中,他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善意,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热情,只是尽可能地与他多说些有趣的事,好让他不会在闲暇时感到落寞与伤感,那种从对死亡的恐惧中并生的情感。
“啊,说起来我想到一种好办法。”他突然叫了起来,又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
“既然不能听到真名,那么我们就用假名来相互称呼对方吧,不是很有趣吗。”
这的确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想法,我仍对这件事充满了许多疑惑,听到别人名字就会头晕耳鸣,这种事是只会发生在特定的人身上,还是所有人都是一样,使用假名是否也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诸如此类疑惑囤积在我的心中。
只有一点我时刻提醒着自己,我现在所处的世界,一切都不是能用常理解释的。
“好啊,那就来试一下吧。”我用温柔的笑容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外。
“天气开始变冷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害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严寒,也时刻期盼着要是一直是春天好了,春天,万物复苏,古往今来,无数诗人都歌颂着春之生,所有人默认着春天是生的象征,那么这样一来,我也能。。。”他顿了顿“那么,我就叫[春]好了。”
“有点像姑娘的名字呢。”
他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是啊哈哈哈,春天和少女,都是美好的东西。”
“说起美好的。。。”突然一阵“碰”的声音后,便见他直直地倒在了桌椅之间,动弹不得了“又是这样吗。。。哈哈”他努力用僵硬的脸部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先是一震,然后很快明白了什么,接着对这种突发事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先。。把,我搬到床上吧。”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于是我照他说的那样,摄手摄脚地把他搬到了床上,然后为他盖上了唯一的那床破烂的被子。
“要是可以,我还想让身体变得更热一些,这样大概很快就能恢复了。”
“交给我吧。”话罢,我勿勿忙忙地找出水壶,“我先去河边取点水,你一个人没事吧。”
“放心吧。”
提着水壶,我打开了门,的确,今天睌上的气候不寻常的冷,刚出门我就打了一个哆嗦,这也大概是春会犯病的原因吧。
河边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走近看,是一床崭新的被子。
“难到。。。这是你干的吗。”我喃喃自语地向远处河对岸的女子望去,她显得十分焦急,是在担心[春]吗,但是她又是怎么了解到我们这的情况的,如果她是妖,那么就很好解释了。
况且要是她通过某些特殊途径知道了[春]正四肢僵硬地倒在床上,她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照顾他呢,反而是让水流将被子运到对岸,以这种方式来帮助他,难倒是过不来吗。
过不来?。。。
为什么过不来?
是因为她其实是个丑陋的女人,不想让[春]失望吗?
我想[春]不是这种人,而且[春]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去见她的。
还是说,不是这个原因?
诸多的疑惑围绕在我心头,于是我打了水,抱起被子,一边思考着走回了[春]的屋子。
“你小子可真让人羡慕啊,那个漂亮女人给你送被子来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冷了吧。”
“又是她吗,她好像每次都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春]僵硬的脸上洋溢着微小的幸福笑容“她还是不肯来见我吗?”
“与其说不肯来见你,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根不见不了你。”我静静地点起柴火,望着水壶冒出袅袅热气,将我和[春]分隔开来。
“见不了我?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这样啊。。。那个,抱歉啊,让你为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我也是到这里后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比起说抱歉,说谢谢才对吧。”
“谢谢。”
之后一段时间,我们互相都没有说话,半晌,他突然开口“我还有一个请求。”
“能麻烦你。。。。麻烦你替我见一趟她吗,就今晚。”
“诶?”我对他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惊讶,很快又平复了心情“今晚吗。。。”
“嗯,拜托了,到了早上,再把你见到的一切告诉我,感激不尽。”
[春]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已经能轻松与我对话了。
今晚去见她吗,那么一切谜题都能在今晚得到答案了。
“好啊。”我将煮好的热水端到他嘴边,他慢慢爬起来,从我手中接过热水,自己喝了下去。
“恢复得还挺快的嘛。。。”
“多亏了她送来的被子啊。”
“那艘筏子还能用吧。”我端起另一位热水喝了下去,口中吐出滚滚浓烟。
“当然了,只是小半截埋进土里了,挖出来可能有些麻烦。”
“那就好。”我拿起剑径直朝外走去。
“你现在就要去了吗?”
“嗯,你先睡吧。”我吹灭了屋中的蜡烛,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挖出了埋在了土里的筏子,望着对岸犹豫了一会儿,心中有些许的兴奋和忐忑。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河的对岸又到底有什么?
在繁星点点的夜里驾驶着木伐让人感到宁静和安心,可是等进入了雾中一切都不一样了,白茫茫的一片,黑暗也无时不刻从缝隙中渗透进来,甚至连看到脚下的木伐却都困难,手中的提灯在它的面前显得那么无力,仿佛无时不刻都会被吞没一样,只有神灵们铸造的剑散发出的绿色微光让我感到些许的安全感。
我开始想象起河的对岸是什么样子的,兴许是一片田野,一片村庄,善良的妖怪们快活得生活着,一代又一代,而那位女子是守护着村子的巫女,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离开村子,只能在对岸默默守护着[春],那么我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春],[春]就能被妖怪用秘术治好恶疾,并且与那位美丽的巫女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就那么幻想着,已经过去了许久,我开始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到对岸?”我像一片叶子一样无助地在雾中徘徊着,无法到达,也无法回头,迷失了方向。
周围诡异的氛围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雾中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我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也不知道雾里头会有什么会窜出来,然后夺走我的性命。
“要是雾能散开看清路就好了。”我心里忍不住默默祈祷着。
我停止了手中不断划动的船桨,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一两分种,就在我停止祈祷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哀嚎般的声音,我知道那是风的声音,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一切事物都会被我不由自主的妖魔化,现在它在我的耳朵里,就是鬼魂幽幽又凄厉的鸣叫。
“不要。。。”我开始暗暗乞求着。
这时,奇迹发生了,随着风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头上,前方,浓重的雾气被这股大风轻轻扫开了。
明朗的星空又重现在我的眼前,手中的提灯重新向外释放着柔和的光芒。
我松了一口气,感谢着刚刚另我惧怕的大风。
只是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呆呆地震住了。
岸的那头,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唯一能看到的,曾有过生机的,只有一棵轻飘飘的枯树。
一幢房子也没有,更别说村子和人了。
有的只是被那风带来的,肆虐的沙尘暴,和另一头的,我方才待过的岸,天差地别。
我回想起刚才在船上的幻想,稍微觉得有些好笑。那么,那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风的流向改变了,变的杂乱无章,好像在交织缠绕着。被它卷起的沙尘渐渐有了形状,不久神奇地变成了一座村落,树木,田地,木屋,竹林,就像我想象中的一样,只是都是由沙堆成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使它显得犹为壮观。
“妖风啊。。。”我声音颤抖着,对着眼前的景像,我被完全震慑住了。
我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在这里的一切,不能用常识去推断。
这是一缕会按照人的执念和意愿而变幻的风,[春]得到的粮食,大概是它从其它地方卷来的,因为[春]对于食物有着必要的需求,只是这些食物的原主人就不那么走运了,而我,祈祷着雾的消散,它就为我吹散了前方的雾气。
而那位美丽的女子,只是[春]想要有一个人来陪着他吧,于是风卷起沙尘变成了女人的剪影。。。
“还给我,我的鸡。。。。。”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显得狼狈而苍桑。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啊。”我嘀咕着。
真亏他走了那么久的啊,他的鸡大概已经全进到[春]和我的肚子里来了,所以我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但是按理来说,鸡的原主人对于找回自己的鸡有那么大的执念,这妖风应该会从其它地方再为他卷来一只啊。
难道只是对[春]情有独钟吗?
怎样都无所谓了,得知真相的我,只觉得空虚。于是我又拿起浆划了回去,风为我默默吹散了烟雾。
我回去的时候,[春]已经睡了,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第二日清晨,我准备继续往前走了,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对于[春]的追问,我自然是逃不开了。
“你,见到她了吗?”
“嗯,长得的确漂亮,她说,她也很想见到你,只不过还脱不开身。”
“这样啊,那就好了。”
“你还要去见他吗?”
“不了,等她忙完了再说吧。”他笑嘻嘻地说道“你要走了吗。”
“嗯,我一路到这来,也是为了去找一位女孩。”
“是吗。。。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嗯。”我迟疑一会儿“那艘筏子,你还要用吗,能借我一下吗,水路可能更方便一点。”
“请便吧。”
又有东西从河那边顺着水流飘来了,离开途中我用余光模糊地瞥见[春]蹲拾起那东西的身影
回去的时候,我将那风连同雾气往布袋里装了一些带走。
于是,男人一直在岸边等待着,直到春天的结束,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剩下溶洞里一般不断回响着的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