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月十三,傍晚,红魔馆地下室。
“二小姐大人,今天的治疗也应该开始了。”小恶魔梅丽莎,将一张方形的银色托盘从门口的递物孔之中送入,然后轻轻敲了敲铁质的门扉。似乎在某只负责【封锁】地下室的触手莫名其妙消失之后,这里的门已经按照女仆长大人的嘱咐重新打造过了,比之前的更加结实。
“我明白了,你走吧。”从二小姐的房间之中传来轻轻的应答声,听不出来什么感情波动。
是什么样的治疗一个人就能完成,或者说最好让她一个人完成呢?打量托盘上的物品便能够知晓了。整个托盘上堆满了红魔馆的妖精女仆们早上从雾之湖附近采集的五瓣樱花,落花之中,一道锋利的银光在月色之下一闪而过。
等到对方远离之后,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芙兰朵露,衣衫有些凌乱的赤足走到门口,首先小心翼翼地通过铁栅栏眺望了一下地下室外面的情况。除了夜风的吹拂声之外很安静,没有任何人。
确认没有人偷窥自己后,芙兰朵露轻轻端起银色的托盘,将其轻轻放在了靠近图书架旁边的餐桌上,让地下室窗户外的月光照向桌面。然后,她轻轻摸索着银色托盘里的物品,从中摸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白色信纸。
“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可以永远倚靠在姐姐的怀里……”
“坚持治疗,不然狂气再度聚集就麻烦了。”
“红魔馆方面正在聘请有志之士前往红魔馆。二小姐不要轻易放弃啊。”
“善后事宜已经处理完毕,请二小姐勿虑。”
芙兰朵露不露声色的打量着这些问候的短语,然后双手轻轻夹住信纸,指尖涌动出微弱的红色火苗,将它们通通烧成了灰烬。
随后,她轻轻拿起小刀,划向自己的指尖。殷红的鲜血点点滴滴从伤口之中涌出,渐渐浸染着粉色的樱花,混合而出一种暗红色的视觉,也让过去鲜红色的记忆,如同蔷薇刺一般,一点一滴扎入她的心房……
所谓的坚强,略带着些许寂寞。咬着牙也要前行,便是她此时内心的感情。
好痛,但很舒服。
不是厌恶孤独,只是打量着房间内倾斜歪裂的裂缝,担心自己以后也会成为那种样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变得这样凌乱不堪起来的呢?
或许是狂气加之与自己的身体开始吧。
也或者是狂气赋予自己可以肆意破坏一切的能力。
但是东西一旦坏掉了,就不能恢复原状了。
掉了头的布娃娃,即使被女仆长大人重新修复,也有了抹不掉的【伤痕】。
而生灵是相比于布娃娃更脆弱的东西。
她也想要珍惜,但狂气满溢时的情况并不由她自己。
不过倒也习惯了,每个月都有这样的一次。
满月血月时,芙兰朵露几乎总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做了那样的事情,可还是很开心。”芙兰朵露轻轻呢喃。“只能怪幻想乡太无聊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少时,芙兰朵露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安徒生童话》,带着染血的手指随手翻页。恰好,她翻到的是“大小克劳斯的故事”。
“小克劳斯真残忍呢。”对于这个故事,芙兰朵露熟悉的很,略略翻了几页之后,她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读后感。“不仅谋财,还害命。当然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我自己在其他人心目之中也是这种人吧,只不过不同的是……芙兰朵露是个大笨蛋。”
“啪”的一声把童话书合上,芙兰朵露又翻到一本《日本和歌古记》。有所不同的是,这本书的里面夹着一枚金色的书签。打开书页,芙兰朵露盯着书本上的字,轻哼道:
笼中的鸟儿啊
多么想振翅逃离
黎明前的夜里
鹤与乌龟跌倒了
你身后的又是谁?
“可惜连和芙兰丢手帕的人都没有呢……”洁白的手帕染上一点血迹,然后被芙兰朵露加在书页之中。然后,芙兰回头打量着盛满自己血液的银色托盘,凝固的血液黏着着樱花,形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血池。
“虽然不该这样想,但有的时候,芙兰这样活着,真的有什么意义吗?”芙兰将银色托盘轻轻放在门口,然后踉跄回到壁炉旁边轻轻俯身蹲下,刚刚失血的她身体似乎有些虚弱。“稍微……有点冷呢?”盯着冰冷无火的壁橱,芙兰朵露微微叹息,然后,一把通体燃烧着火焰的魔剑出现在她的右手之中。
“曾经令诸神走向末日的魔剑,此刻却要被当作燧石来使用吗?”自嘲一般的自问了一句,她随手便将魔剑丢入壁炉之中,随手填上一些木炭。温暖的火焰,从小及大,慢慢从炉膛之中升腾而起,带着些许的松烟味,为地下室带来了些许的温存。然后,芙兰轻轻躺在壁炉旁的藤椅上,伴随着些许温暖,阵阵困意涌上了她的心头。
“总感觉……这一重存在已经变得稀薄起来,希望今晚不要做噩梦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芙兰渐渐在月光的笼罩之下睡着了。
梦中,魔法森林深处的再思之道入口,忽然狂风大作,从红魔馆的方向,刮来一阵沾染了血迹的五瓣樱花,它们汇聚在魔法森林深处再思之道的入口前,然后渐渐融化为一片黑红色的血池。
随后,血池之中出现了一只无名的漆黑大手,其上托举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那似乎正是另一个存在的芙兰朵露。此时她的金色短发上,别有一朵暗红色的五瓣樱花,而平日的衣着似乎也破破烂烂的,背后翅膀上本来应该有点七彩吸血鬼獠牙装饰品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骨架。她以那样的姿态,坐在血池之中漆黑的大手手心之中,然后伴随着血池的移动,踏入了再思之道。
踏入再思之道,这里全部都是盛开的红色彼岸花,几乎和芙兰朵露脚下的血池融为一体。空气之中弥漫的刺激性气体让芙兰朵露咳嗽连连,开始皱眉,尽管如此她也只是放慢了前进的步伐,并没有止步不前。
“或许芙兰朵露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给别人带来不幸的。”
“为什么要把我降生在这个世界?”
“活着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寻求着这些答案的意义,另一个模样的芙兰朵露在朦胧之中,向着无缘塚的方向缓缓飘去。最终,她停留在再思之道的出口,眺望着远处无缘塚,即使因为花之异变也未曾绽放的紫色巨樱。
“告诉我这一切的答案吧,隐居在无缘塚的无名贤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