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月十五晚七点半分,红魔馆三楼大型露天阳台。
自从红魔馆重建之后,这座东欧拜占庭式风格的露天阳台记录了数百年以来红魔馆的很多高光时刻,而满月的今天也不例外。以正中心那座小型的穹顶大理石为起点,一张椭圆形的大型松木会客桌延伸出来,直到三楼大小姐蕾米莉亚的卧室门口,而与会议有关的茶水点心都已经备齐,就等诸位主客落座了。
此时,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蕾特以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前来参加这次茶话会的人们,然后捡起咲夜放在洁白桌布上的银色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咲夜,芙兰那里是怎么回事?再去催一催。”
“谨遵大小姐的嘱咐。”
侍奉在蕾米莉亚身边的银发女仆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踪影,而位于椭圆餐桌顶点正位的蕾米莉亚,不禁有些担心的拄着胳膊歪着头,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以蕾米莉亚位置为基准,餐桌右侧三位是红魔馆内部重要之人,按照重要顺序依次落座。位于右手第一位的自然是紫发魔女帕秋莉,号称红魔馆的头脑。此时的她正借着桌上的烛光,一边研究一本看似高深的魔法书籍,另一边拿起茶杯旁的小勺,搅动了一下刚刚斟入的红茶,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飘荡开来。
听到大小姐的话之后,她轻轻放下书籍,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右侧的空位。“蕾米桑,没关系。如果二小姐身体真的不适合到场,还是请她继续休息吧,即使她不在场,我们也没关系的。”
“……不行帕琪。”听到帕秋莉的话之后,蕾米莉亚这才重新恢复正襟危坐的姿势,似乎打算和她好好讨论这件事。“红魔馆的重大决定,向来不背着她去做。再者说,今天还有外人在场,她不到场像什么样子?以后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好吧。”帕秋莉耸耸肩,本来她还想说“这是要闹怎样的威严满满啊”,但又觉得此时此刻说这些有损大小姐的面子,于是只好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红茶,把这些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帕秋莉老师,二小姐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此时,另一句关心的话语从蕾米莉亚左手第二顺位的位置传来,发出这句话的正是黑发青眸、人鸦混血的伊藤霞。今天她的打扮有些与众不同,或许是出于女仆长大人的提醒,她挑选了一身黑白相间的女仆礼仪服饰,不过由于大小的问题,霞现在穿上似乎有些大(毕竟这是女仆长大人以前的衣服)。
作为即将服饰二小姐的【盛装女仆】,霞一直期待着可以正式见一见自己的主人,但眼下的情况,会场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不知道做什么的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想方设法搭讪。
“嘛,这就要等你左手边的这位回来才知道什么情况哦。”帕秋莉打量着自己对面的空位,据说今晚会来一位人间之里的著名医生参加茶会,虽然不用猜基本上自己也知道是谁,但对她的医术,帕秋莉却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时间来到了八点整。位于正位的蕾米莉亚按下振铃的怀表,然后打量着缺了一半人的餐桌。“算了,不等她们了,准备开始吧。”
不过就在大小姐话音刚落的时候,随着空气之中时间的几秒暂停,剩余的三个座位上顿时奇迹般的出现了剩下要参加会议的几位重要人士,只不过此时她们的状态各不一样:位于大小姐左手第一顺位的是一只紫发赤眸、挎着药箱被唤作铃仙的兔耳少女,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而位于帕秋莉身边突然出现的二小姐——芙兰朵露·斯卡蕾特,尽管无论从身体还是脸色来看都十分虚弱,但却似乎刚刚吃掉了什么富含精神的美味食物一样,暂时打起了一些精神,不过她嘴角残留的血迹似乎证明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遵照大小姐的嘱咐,咲夜准时将她们带到。”此时,坐在大小姐右手第三顺位的银发女仆十六夜咲夜开口了。然后面向大小姐微微致歉。“蕾米莉亚大小姐,我能申请退出这次茶会吗?”
“为什么,咲夜?”蕾米莉亚似乎有些惊讶地望向咲夜,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承载太多的疲惫之色。
“因为本次会议所议事项,基本和我无关。再者,两位新人的到来,还需要为她们准备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房屋。”尽管咲夜说的这些尽管十分有道理,但蕾米莉亚却依然不愿意放她离开,因为她开这次茶话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咲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沉思片刻之后,蕾米莉亚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本小姐允许你不参加这次会议,但在会议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说着,她轻轻伸出手指,在空气之中轻轻画出一个简单的“ȝ”字,隔着火烛向咲夜做了一个简单的心理暗示,这是吸血鬼对人类使用的催眠符文。而或许是领会了大小姐的好意,咲夜几乎立刻趴倒在餐桌上沉沉的睡着了。
“那个……对不起,让大家等了我这么长时间。”芙兰朵露怯生生的小声呢喃,然后环顾着周围的生面孔。“姐姐赶快开始这次茶会吧!芙兰会好好认真听着的。”
“嗯。”蕾米莉亚面无表情的回应着,然后站起来咳嗽一声,打开桌面上的笔记本。“今天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有以下三项重要事项需要宣布或讨论:其一,宣布红魔馆新任盛装女仆的任命;其二,宣布红魔馆特邀医生的任命;其三,关于芙兰朵露·斯卡蕾特接下来治疗方法的讨论与实施。帕琪,接下来轮到你了。”
等蕾米莉亚坐下之后,帕秋莉从右侧第一顺位站起来,首先脸色凝重的望向伊藤霞的位置。“接下来由本人来依次详叙三项命令。红魔馆的【盛装女仆】,其主要工作是为二小姐【献红】,也负责其他的一些日常照料工作,历来由女仆长推荐,大小姐任命。”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老毛病哮喘又犯了,不仅咳嗽了几声,但考虑到接下来要讲的话还有很多,她轻轻用右手捏住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用来暂时压制哮喘而悬挂着的火之水晶项链,在温暖的火系魔法的作用下,她的病情得到了些许缓解。
“上任【盛装女仆】,乃雾之湖大妖精莉亚,去年十月入职,任期五个月。在任期间,她较好的完成了红魔馆的各项任务工作,深得一致好评,综合各项评分,我们给出【优】评价。至于离职原因的话……”
“这段芙兰来说,好吗?”一直在静静聆听的芙兰朵露忽然举手表示自己要接着向下说。“是芙兰太自私了。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让她只成为我一个人的朋友,所以后来才做出那样无可挽回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大妖精离开都怪我一个人!”芙兰猛地拍了拍桌子,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好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正位上的蕾米莉亚一声厉喝,整个会场重新陷入死寂一般的氛围之中。帕秋莉轻轻扫了一眼姐妹两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发言。
“……经研究认为,来自人间之里的混血鸦天狗伊藤霞,她的血脉可以暂时压制体内的狂气,有利于二小姐病情的痊愈。此外,她个人的意见我们也征求过,她本人表示没有异议。”说着,帕秋莉从自己的贴身口袋摸出了一枚银色的十字架吊坠,示意对面的的霞站起来轻轻低头,然后亲自为她佩戴在脖颈之上。
“接下来就去和二小姐友好的握个手,打个招呼吧!”为了缓解整个会场尴尬的气氛,帕秋莉如是对低头的霞嘱咐道。
“是,师父!”要说为什么霞喊对方师父,是因为今后的魔法造诣方面也要请对方多多指教的意思。月色之下,霞轻轻推开椅子离席,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绕到二小姐座位面前。“芙兰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伊藤霞,还请多多关照!”说着,霞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掌想要和芙兰握手。
而芙兰朵露则是起身站在凳子上,隔着椅背恰好比本来身高就不高的霞高上一头。虽然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身体不是很舒服,但她依然还是强打着精神,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痕,伸出自己娇小的手掌,和霞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同时口中轻声起誓:“此时此刻,我们便在此结缘,芙兰朵露不会辜负姐姐的心意和汝的真情。”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啊。那么我也要努力了,不能辜负红魔馆诸位的重托。”霞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会不会是姐姐派来监视我的呢?眼下还不好说,总之先试着相处看看吧。”芙兰朵露的心中却是这样想,这也难怪,和二小姐这样孤僻惯了的人做朋友,首先就要过信任这一关,否则一切无从谈起,而霞很显然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茶会如期圆满结束。各怀目标的大家似乎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纷纷离座退场,到最后只剩下蕾米莉亚大小姐和还在昏睡的咲夜。抿了一口已凉的红茶,蕾米莉亚离开座位,轻轻飞到咲夜面前打个响指解除催眠暗示,等着咲夜醒过来,因为她打算问咲夜一些事情。
“傻瓜,本小姐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本来你身体就不好,这几天还这么操劳,你怎么可以……?”还没等咲夜完全清醒过来,蕾米莉亚就气哼哼地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她的银发。
“大小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多年我们便已经如此,所以何出此言?”咲夜略显疲惫的撑着站起来,打量着蕾米莉亚的红色双眸。“咲夜只希望,将来二小姐的身边,也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站在她的身边,无论风霜雨雪,总能相伴左右。”
“我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很重要……可是,可是!”不知为何,蕾米莉亚的眼角泛起了银白色的泪光,然后轻轻从桌上跳下,牵起咲夜的右手,然后任性地提出自己的请求。“总之,今晚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待在我的房间里陪我!”
皓月当空,茶会已经散去的露天阳台上,银发女仆与蓝发吸血鬼,前后并排走入卧室之中,亦如多年前的初见时那样,亦步亦趋,故旧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