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岁月如刀

作者:航向黎明之光 更新时间:2025/10/4 23:53:17 字数:3565

终末地工业殖民区的临时营地外,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塔卫二的冻土上,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

双星悬在墨色夜空,一颗泛着淡蓝,一颗透着银白,洒下的光将营地的帐篷染成半透明的琉璃色——这是与泰拉母星截然不同的夜景,没有熟悉的桂花香,只有风卷着冰粒掠过营地建筑的呼啸声。

池砚秋坐在篝火旁,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的龙纹佩,佩上的泰拉母星标识被火光映得发烫。

她此前捏过芯片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金属凉意,眉头却始终拧着,连篝火里噼啪炸开的火星都没能让她分神。

博士拄着合金手杖坐在她对面,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他看着池砚秋反复戳着篝火灰烬的杆子,忽然开口,声音比夜风更轻:“跟我说说吧,为何那么拼命?”

池砚秋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烫到似的抬头,眼底还带着未褪去的慌乱。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从主动请缨来塔卫二,到冲进赤晶峡谷抢芯片,她都尽量表现得像个沉稳的皇室将领,却没想到被博士一眼看穿了心思。

“太爷爷……”她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音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怎么……”

“你父王和皇奶奶要是知道你在峡谷里硬冲,怕是要连夜从泰拉飞过来。”博士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手杖,杖顶的罗德岛徽章在火光下闪了闪,“塔卫二的危险,你比谁都清楚,却偏要抢在最前面——图什么?”

池砚秋低下头,盯着篝火里跳动的火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我不想当花瓶。”

二公主殿下抬手摸了摸龙纹佩,指尖划过龙鳞纹路里的泰拉标识:“皇奶奶是大炎的荣盛女帝,父王是大炎的太子,太奶奶更是开创大炎盛世的隆武大帝……他们都在为大炎、为泰拉做事。可我呢?别人提起我,只会说‘哦,是大炎的二公主’,只会说我仗着皇室背景混日子。”

篝火的光映在她眼底,亮得像淬了火:“太奶奶当年二十三岁继位,顶着无数的压力最终再造大炎。皇奶奶两百岁了还在乾清宫里为大炎谋划星河探索……我不能给他们蒙羞。我是大炎的二公主,理应做点能摆上台面的事,而不是在禁城的宫殿里等着别人供养。”

博士静静地听着,直到池砚秋说完,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手中的手杖在冻土上敲了敲,接着抬头看向夜空的双月,兜帽下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像是透过这异星的夜空,看到了一百多年前,池夏雪尚在人世时的那些日子。

“你太奶奶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会心疼的。”博士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回忆的温意,“当年她取得不朽功绩,不是为了让后代活在‘隆武大帝’的光环里,是为了整个炎人文明的未来。她拼尽全力守着岁家,守着大炎,也不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背着‘必须有所成就’的压力——她只是个母亲,是个皇帝,想给子孙后代、给炎人文明撑起一把能遮风避雨的大伞而已。”

池砚秋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她从小听着她那未曾谋面的太奶奶的传奇故事长大,史书里写的是 “隆武女帝平定四方”和“开创超级帝国”,却没人告诉她,那个最后死在马背上的隆武女帝,心里想的始终是“撑起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

“你以为她当年喝着酒说‘够本了’,是真的不在乎后代吗?”博士的指尖拂过手杖上的罗德岛徽章,“她跟我说‘去看看星河’,不是要你们必须找到什么、做成什么,是希望你们能活得比她自在,能看到比泰拉更广阔的世界 ——而不是把自己困在‘不能蒙羞’的执念里。”

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双星的光更亮了。

池砚秋捏着龙纹佩的手慢慢松开,掌心的凉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遗迹里,控制台弹出芯片时,她仿佛看到太奶奶站在光里,笑着说“做得好”——不是因为她得到了芯片,只是因为她平安。

“太爷爷。”池砚秋轻声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倔强,多了几分释然,“我是不是……太急了?”

博士笑了,兜帽下的嘴角弯起一个浅弧:“急也没什么不好,年轻人总要闯一闯。只是别忘了,你父王和皇奶奶不让你来,不是觉得你不行,是怕你受伤。你太奶奶留下的龙佩,也不是要你背着它证明什么,是想让你记得,无论你走多远,大炎永远是你的后盾。”

风又吹过营地,只是这次却没那么冷了。

池砚秋抬头看向双星,突然觉得这异星的夜景也没那么陌生。

一切就像太奶奶当年期待的那样,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宇宙,而这份走向,不必带着沉重的执念,只需带着初心和勇气。

她摸了摸腰间的龙佩,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太爷爷。”

……

……

泰拉母星时间一周后,大炎百灶禁城,乾清宫……

从塔卫二回到泰拉母星后就直奔禁城而来的博士大老远就听到婴儿在哭,接着是一阵拨浪鼓的咚咚声,然后,就听大炎荣盛女帝池雪柔的无奈声响起:

“哎哎哎,小千语你可别哭了,太奶奶头都疼了。”

两百来岁的大炎真龙,也只有不在公共场合和外人在的情况下才会散发出这种温柔慈祥的母性光辉。

“小丫头是不是饿了啊?”

池雪柔亲自下令禁军不得阻拦的博士隐去气息,一个无声闪瞬到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欲哭无泪哄着对方的荣盛女帝身旁。

“应该是吧。”

池雪柔下意识回了一嘴,放下拨浪鼓后正欲起身去拿不远处的奶瓶,旋即一怔,接着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干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池雪柔又惊又喜。

“就今天。一下帝江号我就直奔这儿来了。”博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轻抚婴儿的小脸。

“她叫什么名字?”

其实博士一开始是有些尴尬的。因为他这次回来要跟池雪柔说的事情不太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看到哭闹中的小婴儿,博士突然就有了话题。

这种时候跟池雪柔聊家常,聊孩子准没错,更别提池雪柔当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陈千语。陈堂姨(陈晖洁)最重要的旁系算是后继有人了。”

说到这里,池雪柔和博士都有些沉重。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想起了早已故去的陈晖洁,也因为陈家上一任的家主陈千雪,在去年开春的时候过世了……

襁褓中的陈千语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暖意,哭声渐渐弱了,小拳头转而抓住博士垂落的袖口,肉乎乎的指尖蹭过布料。

池雪柔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将奶瓶递过去:“终于不闹腾了……话说回来这孩子认生,却偏偏不怕干爹你。”

“你跟她那么大的时候,哭起来比她还闹腾。”

许是触景生情,博士下意识回忆起了两百多年前还在襁褓中的池雪柔。

“啊?”池雪柔显然不可能记得自己婴儿时代的事情。

博士接过奶瓶,指尖轻轻托着陈千语的小下巴,动作那叫一个轻柔。

听着池雪柔的疑惑,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兜帽下的目光也染了暖意:“你哪能记得?那时候你才三个多月,刚从襁褓里能抬点头,哭起来却比军营里的号角还响。”

“那天我去找你娘,刚踏进乾清宫偏殿,就听见你扯着嗓子哭。”

博士的声音慢了下来,像是在翻找尘封多年的记忆:“我看见你娘穿着常服正蹲在摇篮边,手里拿着拨浪鼓晃得胳膊都酸了,你却越哭越凶。”

池雪柔愣住了,她从小听的都是母亲传奇的过往以及朝堂上的决断,却从没人跟她说过母亲这样琐碎的模样。

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连怀里的陈千语都忘了逗:“然后呢?”

“然后你娘掀开襁褓才发现,你把尿布尿透了,裤子都湿了大半。”

博士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又笑了:“她急得手忙脚乱,喊宫女拿干净尿布来,可你不依,蹬着小短腿哭得更厉害,眼泪鼻涕蹭了满脸。你娘没办法,只能抱着你坐在床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儿歌,一边给你换尿布。”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刚把旧尿布扯下来,你突然就不哭了——”

池雪柔好奇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你那时哪是不哭了,是攒着力气搞‘突袭’呢!”博士笑得手杖都轻轻晃了晃,“你娘正低头给你系尿布带子,你突然就尿了,直接射了她一脸!”

“噗 ——”池雪柔没忍住笑出声,怀里的陈千语被笑声惊动,也咿呀叫了两声,小拳头抓得更紧了。

池雪柔想象着母亲年轻时的模样——那个在战场上持枪冲锋、在朝堂上震慑群臣的隆武女帝,被几个月大的自己尿了一脸却又无可奈何,那画面实在滑稽又温暖。

“你娘当时都懵了,僵在那儿好一会儿,脸上还挂着你的尿渍,眼神里全是‘这小东西怎么这样’的无奈。”博士的笑意里带着怀念,“我当时就站在门口,没忍住笑得直不起腰,你娘当即回头瞪我一眼,可没多久她自己的嘴角就偷偷翘了起来。”

“后来呢?”池雪柔追问,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后来她赶紧用帕子擦了脸,又抱着你哄了好半天,还跟你说‘雪柔乖,下次可不能这么调皮了’。”博士抬手摸了摸陈千语的头顶,“你那时候哪听得懂?只顾着啃她的手指。”

池雪柔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拂过陈千语的襁褓,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爱她,却直到此刻才明白,那份爱不是帝王对继承人的期许,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朴素的温柔。

会因为孩子哭闹而手忙脚乱,会被孩子的调皮弄得哭笑不得,会把朝堂的威严暂时放下,只做一个普通的母亲。

“原来我小时候这么调皮……”池雪柔轻声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怨,只有满满的暖意。

博士看着她的模样,轻轻点头:“你娘以前私下里常跟我说,等你长大了,不用当多厉害的帝王,只要能平安、自在,就够了。”

这话像羽毛轻轻落在池雪柔心上。

她低头看着怀里逐渐陷入熟睡的陈千语,又想起一百多年前,母亲池夏雪在演武场上最后的模样,忽然红了眼眶,却笑着说:“我知道了,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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