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燥热,不过,风吹在脸上却很柔和。
博士独自一人坐于土坡之上,抓起一土块轻轻捻着,细腻粉尘从指尖散落,随风飘散。
他怔怔望着,眼眸却已失神,毫无聚焦。
他想起了凯尔希。
有那么一瞬间,博士有些恨她。
当年卡兹戴尔王位争夺战争爆发后,如果凯尔希没有将他从罗德岛号石棺中唤醒,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经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无论怎么看,前文明的保存者计划和源石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如今主导这颗星球的,是泰拉文明。
同样的,曾经将前文明毁灭殆尽的“伐木工”也不再是威胁,三十多年前那场维度大战,已经彻底断送了这群高维生物入侵三维宇宙的所有“通道”。
虽然博士知道这世间存在着“平行宇宙”一说,但至少在他所处的这个宇宙位面里,前文明已无任何复兴的可能。
所以,若是他就此长眠于石棺中,是不是就……
博士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对凯尔希这个一万多年前他和普瑞赛斯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他终是抱有很大的愧疚,同样还有着不少的遗憾。
只是,他没机会去道歉了,甚至连弥补自身犯下的错误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我找不到你的长眠之所了。”
博士抬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道。
那场与观察者的维度大战,献祭的不仅仅是池夏雪残余的龙元和最后一艘能发射湮灭炮的前文明母舰,还有一整块原本应该属于泰拉母星的陆地。
那块陆地被维度武器给“置换”了,其中就有凯尔希的长眠之地。
泰拉现在的天空很蓝,博士平躺下来,枕着胳膊怔怔望着,鼻中呼吸着新鲜空气之中的芬芳。
他不小心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一只小猞猁,它的双眸中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小猞猁注视着他,哈着气慢慢爬过来。
博士想给这小猞猁一个大逼兜,却发现小猞猁用鼻子嗅了自己几下后,突然放弃了所有的警惕,一蹦一跳跑过来亲昵地蹭着自己……
然后,梦醒了。
博士从从地上缓缓坐起,从远处刮来的风吹打在他的身上。
那短暂的梦却是让他短暂地失神。只是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一阵轻柔的机械足移动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土坡上的寂静。
博士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S - C型四轮作业平台,Friston - 3稳稳地停在了他身旁。
阳光洒在Friston - 3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冷冷的光,却在此时,给这片孤寂的氛围添了一丝别样的温度。
“博士。”Friston - 3,又或者可以叫他特里弗·弗里斯顿,他的声音从内置扬声器中传出,带着一种经过电子设备处理后的沉稳,“我知道你在这儿。”他的机械臂缓缓抬起,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盒身上刻着前文明独有的复杂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博士看着眼前的弗里斯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仅存的“同胞”依然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于世的欣喜,但更多的却是被悲伤浸泡后的疲惫。
“你来了。”博士的声音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弗里斯顿轻轻将盒子放在地上,金属与泥土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带来了你从前最爱喝的酒,前文明残留技术酿造的。”他说着,机械臂熟练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摆放着几瓶色泽诱人的酒水,玻璃酒瓶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燥热的空气中散发着丝丝凉意。
博士的目光落在酒瓶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前文明时代。
那时的他,和普瑞赛斯还有诸多挚友,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这样的佳酿,畅谈着如何成功躲避“伐木工”,并重建前文明的憧憬。
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谢谢。”博士低声说道,伸手拿起一瓶酒,手指摩挲着酒瓶上冰凉的触感,却迟迟没有打开。
弗里斯顿似乎察觉到了博士的低落,他的摄像头微微转动,看向远方的天际,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听说了煌的事,很遗憾,博士。”
博士的手猛地一颤,瓶中的酒水泛起层层涟漪。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是啊,她走了……就像阿米娅、凯尔希,还有罗德岛上的好多人一样,都走了。”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怅惘,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口缓缓划动。
“但他们留下的回忆,会一直陪伴着我们。”弗里斯顿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这是他在融入罗德岛生活后逐渐学会的情感表达:“就如同我们前文明的那些岁月,即便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却依然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记忆里。”
博士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泪光闪烁,他仰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一次次的离别,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博士的声音渐渐哽咽,说不下去了。
弗里斯顿将机械臂轻轻搭在博士的肩头,虽没有体温,却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博士,我的妻子、女儿,还有其他同胞都长眠于那些石棺之中,不会再醒来。我做了很多决定,我已经知道了这些。可我依然记得最后那顿晚餐,所有人与我道别,祈祷接下来的远行能够顺利。”
弗里斯顿说道。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共同为了理想奋斗的时光,都不是毫无价值的。就像我在静滞所度过的万余年,虽孤独绝望,但也正是那段经历,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坚韧与希望的可贵。而现在,我能站在这里,陪着你,这也是一种意义。”
博士转过头,看着 弗里斯顿,眼中的悲伤渐渐被一丝温暖所取代。
他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对。只是,这离别之痛,实在太难承受了。”说着,博士拧开了手中的酒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也似乎在这一刻,让他麻木的心有了些许真实的痛感。
弗里斯顿也拿起一瓶酒,模仿着博士的样子,将瓶口对准“嘴部”装置,酒水缓缓流入他的 “体内”。
虽无法真正品尝到酒的滋味,但他知道,此刻与博士一同举杯,对彼此而言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能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在漫长时光长河的酷刑下,我已渐渐适应,亦或说……麻木了吧……”
“哈,这其实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博士笑着说道。
只是他笑起来有些不自然,好似有些惶恐。
弗里斯顿黯然。
这当真不是一件坏事吗?
刻骨铭心的痛不一定不好,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撕心裂肺也未必是坏事。
弗里斯顿开口道:“时间自然最是磨人,可有些事……我相信哪怕是时间也带不走,抹不掉。你的心会一直炙热,不会凉薄,更不会遗忘。”
他的这一句话,可谓是直击博士内心深处的恐惧!
昔日之人故去之后内心空落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远不如痛彻心扉,这让博士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真的变得啥都不在乎了,变得麻木,甚至会遗忘掉,遗忘掉那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
他宁愿被离别的伤痛填满,也不想遗忘。
那些故去之人在临终前都希望博士能将他们忘掉,这样博士在往后的日子里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可殊不知,博士不怕伤心,也能坚强地承受别离之苦,可他唯独不能接受遗忘,这才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弗里斯顿跟博士相处那么多年,早就已经看透了——现在的博士是罗德岛的博士,而不是曾经的那个“预言家”。
“这只是另一种层次的伤心难过、刻骨铭心,忘不了的,因为你会一直鲜活的活着。”
博士的目光有些暗淡,苦涩道:“可我真的有些动摇了,煌已经走了几个月了,我除了头一两周外,后边的几个月就……我好怕,怕惶惶不可终日!”
“你忘不了的!”弗里斯顿的机械音带上了一些情感,“因为不管是前文明的「我们」,还是泰拉的「他们」,都鲜活的活过。哪怕再过百年,数百年,数千年,只要你的心还在跳动,就不会遗忘。”
弗里斯顿说道:“正如这酒,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再用残留下来的技术制作出来,依旧醇厚。”
“这样么……”博士仍有些心有余悸,“这几个月里我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我真的害怕未来某日,再谈及这些已故之人,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翻阅史书的一页篇章……感受不到任何情感。”
在煌之前,博士觉得自己不会那般,可煌去世后……他真的动摇了。
阿米娅去世的时候,博士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池夏雪和罗德岛仅剩的几个元老人士将他拉了回来。
然后是陈晖洁,接着又是顾烛煌,以及至多撑到明年的隆武……
一个接着一个,他一次比一次麻木。
这让他很害怕。
害怕多年以后,他会将整个1096年从石棺苏醒后接触的罗德岛给完全遗忘掉。
弗里斯顿轻笑道:“其实,有些时候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才会做出看起来很奇怪的事,实则,人往往就是奇怪的。你要相信,时间既然奈何不了你,自然也不能真正意义上伤害你。”
“人生的酸甜苦辣只会杂糅在一起,被岁月的流逝所发酵,最终酿成一坛极品美酒——酒香长存,饮之不尽!”
“你的干员们,你的挚友们,你的亲人……人世间很美好,很值得,不是吗?”
“是啊,很美好,很值得,毕竟他们都曾鲜活的活着。”博士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恍惚中竟然失神了,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时,竟是已经泪流满面。
不过博士并没有选择回避和遮掩流露出来的感情,他只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心安。
因为,他还会哭,还会流泪。
“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吗?”
“不,这不一样,是真的谢谢!”
弗里斯顿听罢,没再说话,而是给博士充足的时间释放情绪。
许久许久……博士长长呼出一口气,双眸逐渐清明下来,不再木然,不再惶恐。
一人一重装小车就这样静静地在土坡上,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酒,谁也没有再说话。
夕阳渐渐西沉,将一人一车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他们如同两颗孤独的星辰,在时光的长河中相互依偎,诉说着无尽的沧桑与故事。
随着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夜幕笼罩了整个世界。繁星点点,洒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在为这对跨越万年时光的老友照亮前行的道路。
而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博士心中那团被悲伤掩盖的希望之火,也在弗里斯顿的陪伴下,悄然复燃。
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点光亮,却足以照亮他前行的方向。
……
……
百灶的风裹挟着岁陵深处冒出的寒气,卷得博士兜帽边缘的流苏簌簌作响。
他两周前回来了,以休假归来的大炎国师的身份。
当然,更多的还是没办法反驳池夏雪那句“老娘每月给你这么高的俸禄,你却三天两头往外跑,连进宫陪老娘说说话都不愿意,你对得起老娘的钱吗!?”
博士刚踏上通往禁城的白玉台阶,袖口就被一股带着龙鳞温度的力量攥住。
“博士。”
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紧绷感。
赤金色的竖瞳在宫灯映照下泛着焦灼的光,尾椎骨处隐有龙尾虚影不安地摆动,“你去哪了?”
博士转过身,看着这位岁家老五鬓发间凌乱的赤金流苏,还有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指节——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刚从御书房赶来。
他下意识地想将怀中的报告递过去:“刚从罗德岛回来,关于...”
“我问你她的事!”颉猛地提高声音,龙角在夜空中泛起刺目的红光。
她往前逼近半步,竖瞳死死锁着博士:“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快不行了?”
博士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兜帽下的呼吸骤然停滞,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霜。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会是颉。
“你在说什么胡话。”博士试图扯开话题,指尖却在报告封面上微微发颤,“陛下只是最近处理政务劳累,太医说...”
“别用太医的话来骗我!”颉的龙尾突然在身后绷直,扫得白玉栏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抬手直指博士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她三个月前就开始咳血,每次批阅奏折都要偷偷用帕子捂着嘴,上个月祭祀大典,她连祭天的玉圭都快握不住,还有昨晚,我去御书房送宵夜,看到她对着铜镜拔白头发,镜子里的皱纹比宫里最老的嬷嬷还深!”
每说一句,颉的声音就冷硬一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
她看着博士兜帽下沉默的轮廓,突然凄然一笑:“炎龙族哪有这么快衰老的?她分明是在硬撑!”
博士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在颉的逼问下碎成齑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逸的龙气——那是岁片特有的感应,早已将池夏雪急剧衰退的生命体征映照得一清二楚。
“她总说自己是操劳过度,说等皇位传给雪柔后,就彻底退休去尚蜀休养。”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赤金色的竖瞳蒙上一层水汽,“我知道她在骗我,可我不敢问...我怕听到真相...”
她猛地抓住博士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她到底还能撑多久?”
夜风卷着宫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晃动,博士看着颉眼角闪烁的泪光,那里面映着的绝望像面镜子,照出那刻意掩埋的恐惧。
他想起池夏雪之前攥着他的手说“别告诉他们”,想起岁家十二片团圆宴时她强撑着喝下的那杯梅子酒,想起她悄悄修改遗诏时笔尖滴落的墨痕。
“最多...到明年。”
博士的声音从兜帽下挤出,轻得像叹息,却在寂静的宫道上炸响惊雷。
颉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龙气瞬间溃散,连带着身体都晃了晃。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凉的白玉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些被她强压下去的侥幸心理,此刻随着博士的话语彻底碎裂成粉末。
“怎么会...”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赤金流苏垂落下来,遮住她苍白的脸,“明明上个月她还笑着说要教敬成画紫微垣星图...明明那五颗药丸能让她再多撑几年...”
博士不知道颉从哪知道那五颗药丸的事情,但很显然后者并不知道全貌,甚至还有些误解。
“那是前文明用来延缓细胞衰竭的,对高维能量造成的损伤无效。”博士的声音艰涩,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玻璃碴,“与岁本体融合时损伤的寿元,还有对抗观察者时被高维能量灼伤的经脉...这些都在加速她的衰竭,药物只能勉强吊着一口气。”
博士话音未落,颉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重锤击中。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赤金色的竖瞳因极度的惊骇而放大,龙角上的光芒剧烈闪烁。
九十多年前百灶决战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岁陵废墟中冲天的火光,池夏雪浑身是血将她从岁本体中拽出的决绝,还有大哥朔后来叹息着说的那句“她为了救我们,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一半”。
原来那些不是夸张的形容。原来当年她从岁的禁锢中挣脱,看到的池夏雪苍白如纸的脸,听到的她压抑的咳血声,都是寿元被强行掠夺的痕迹。
十二枚岁片得以保全的代价,竟是炎龙族本该绵长的生命被拦腰斩断。
“为了...为了我们?”颉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指尖死死抠着栏杆的雕花,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她明明可以不管的...岁片的存亡本就与她无关...”
她的泪水汹涌而出,混杂着无尽的悔恨与心疼,“我们十二人欠她的,是一条命啊!”
博士看着颉蜷缩在栏杆边的身影,对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龙尾无力地垂在地上,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哀鸣。
那些曾经在这片大地上叱咤风云的岁片之力,此刻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她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颉猛地抬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成晶莹的水珠,“她故意瞒着我们,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她之前甚至还在给我们准备新年的礼物...”
博士沉默着点头,袖口被风吹得鼓起,露出里面藏着的脉案——上面记录着池夏雪每况愈下的身体数据,那些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像一道道刻在心脏上的刀痕。
颉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渐渐变成无法遏制的痛哭。龙角上的金光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在宫墙上投得支离破碎。
她想起池夏雪为她打理长发时温柔的指尖,想起御书房里相互依偎的每个深夜,想起那句“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雪儿”的承诺。
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岁月静好,都是用生命倒计时换来的假象。
“为什么不早说……”
颉的哭声里带着无尽的悔恨:“我还总跟她闹脾气,总怪她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我要是知道……”
博士走上前,轻轻将一件披风搭在她颤抖的肩上。
夜风掀起披风的边角,露出上面绣着的双龙戏珠纹样——那是池夏雪亲手绣的,针脚里藏着只有他们懂的温柔。
“她怕你们乱来。”博士的声音低沉,“龙帝禁军说,上个月她去了天寿山,把自己在帝陵里的棺椁位置都选好了,就在她父皇地宫的旁边。”
颉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看向博士,眼中布满血丝。
这一刻,所有的侥幸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绝望。就像岁陵深处的寒泉,将她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