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隆武大帝,崩

作者:航向黎明之光 更新时间:2025/9/28 2:38:36 字数:12664

看着眼前的团圆景象,博士兜帽下的呼吸渐渐平稳。

他想起当年在罗德岛,阿米娅也曾这样,在节日里为大家准备宴席,那时的笑声,和此刻竟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时的人,如今绝大多数都已不在,只剩下他,还在看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团圆与离别。

众人纷纷举杯,酒液在杯中晃荡,映着灯影与月光,像盛了一整个星空。

池夏雪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的笑渐渐深了,只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怅惘——她知道,这轮月亮,她再也看不到下一次了。

「抱歉了博士,我只能走到这了。」

「等以后科技文明发达了,就带着罗德岛飞往浩瀚的宇宙中去吧……」

……

博士这段时间一直留在百灶。因为担心池夏雪哪天连遗言都没交代就一口气没上来,所以他连罗德岛都暂时先不回去了。

“干爹?您没回罗德岛啊?”

已经颇有帝王风范的池雪柔见博士突然来找自己,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

“暂时先不回去了,罗德岛现在人才济济,终末地工业的规划也稳步推进中,我不在场也没什么影响。”博士说道,“你娘最近可还好?”

“不太好。”池雪柔脸上的喜色立时消退大半,“百珍宴之后,娘亲整个人都放松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却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博士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池雪柔是什么意思。

这人活在世上,总得有个念想。魏彦吾和龙门遗孤的回归,大炎皇位的顺利传承,以及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坦白,这让本就大限将至的池夏雪彻底没了念想。

那紧绷了大几十年的神经一下子松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现在在永寿宫吗?”博士问道。

“嗯,娘亲这些天一直都没离开永寿宫,岁家也在陪着,偶尔他们还会进夕姐姐的画中世界里游历。”

池雪柔说着,又有些无奈道:“娘亲本来都把酒戒了,结果这段时间又喝了起来。令姐拗不过她,我去劝她也不听……要不干爹您去劝劝?我估计这世上也只有干爹您能说得动娘了。”

“行,我去看看。”

永寿宫的龙涎香比往日淡些,混着夕此前放在里头的画中世界漫出的桂花香,在殿内绕成温柔的圈。

宫门口的小黄门朝着池雪柔和博士行礼后便推开虚掩的殿门,二人进去没多久就看见池夏雪靠在软枕上,面前的银酒壶还剩小半盏酒,琥珀色的酒液晃着月光。

博士一把上前抢过酒壶,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直接将池夏雪从睡梦中晃醒。

“干鸡毛?!我做梦都梦到大炎军队登陆霓虹,准备一路屠杀报复过去的关键时刻,你丫就给我弄醒了!那我缺的‘东京大烧烤’谁给我补上?”

“老熟人”柯蒂斯·爱默生·李梅将军?

不够!隆武大帝要的是霓虹上面一个不留!

作为一个前龙国人最想看到的场景被打断,一脸起床气的池夏雪明显有些不乐意了。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

然而这天底下唯一敢不给池夏雪面子的博士却根本不惧她:“都喝到分不清梦和现实了,你是真不怕你哪天嘎嘣一下死床上了!”

博士这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让池夏雪酒醒半分,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旋即又见到自己的女儿池雪柔也在场,立时羞红了脸。

肉眼可见她耳尖的红意从鬓角蔓延到脖颈——方才那番浑话,竟当着女儿的面说了出来。

池夏雪轻咳两声,试图板起脸掩饰窘迫,可眼角的皱纹一松,倒泄出几分孩子气的无措:“博士你就不能轻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么晃。”

听到大炎开国至今个人武力值最高的原隆武女帝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博士差点没当场休克过去!

但很快他兜帽下的目光扫过她泛白的唇色:“晃醒总比再也醒不来好。你以为现在还能像当年那样,抱着酒坛跟令一起喝到天亮?”

“哎哎哎!别乱说,真正的酒我早在当年知道自己怀上赤艳的时候就戒掉了,现在无非就是小酌一番。”

池夏雪还想狡辩,但抬头就见博士那兜帽下不善的面容。

“好好好,听你的。”她嘟囔着,声音轻得像怕被人听见,“不喝就是了,别总跟训孩子似的。”

博士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兜帽下的嘴角难得弯了弯。池雪柔也松了口气,伸手替母亲掖了掖锦被的边角。

永寿宫的殿内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静中,直到一直看着天花板的池夏雪突然开口道:

“博士,明天我想下床。我说的不是拄着拐杖病恹恹地需要让人扶着,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你……好……我帮你。”

博士沉沉点头。

池雪柔面色忧郁,眼眸低垂,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心中虽不愿母亲如此这般,却也尊重母亲的选择。

马背上的皇帝,绝不能死在床上。

……

次日晨光透过永寿宫的菱花窗,落在池夏雪枕边的龙胆亮银枪上,枪身银纹被染得暖融融的。

博士来得比往常早,手里提着个前文明的便携辅助装置。

一番操作后,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池夏雪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卧槽,牛逼啊博士!”不仅仅是容貌,连她的声音都变得趋向年轻化。

博士也有些发愣。刚才有一瞬间他的眼中不是一个暮年的大炎真龙,而是年轻时那个英姿飒爽的“大炎护国郡主”蜜雪儿。

“雪儿,这是有代价的……”博士有些沉重地提醒道。

“无所谓。”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池夏雪摆了摆手,“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好了,今天就让我好好放纵一次吧。”

池夏雪有些兴奋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不再松弛,连眼角的皱纹都淡了大半。

前文明的装置不仅支撑起了池夏雪油尽灯枯的躯体,更暂时熨平了岁月刻下的痕迹。

她转身走向墙角的龙胆亮银枪,握住枪杆时的力道,竟真的找回了几分当年的沉实。

“哈哈!”池夏雪轻轻转动枪杆,银纹在晨光里流转,像活过来的龙鳞,“这样才像话嘛。总不能让他人对我最后的印象是个躺病床上的老太婆。”

博士站在原地,看着池夏雪眼底闪烁的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那辅助装置是前文明用于紧急救援的技术,能短暂激活身体潜能,代价却是加速生命消耗。

博士没说具体能撑多久,但其实两人都清楚,这借来的“年轻”,撑不过今天的日落。

“雪儿,”博士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兜帽下的目光落在她握着枪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有力得不像属于一个大限将至的人,“真的……没有下次了……”

池夏雪轻轻地摇了摇头,枪尖轻轻点在地面,发出一声清响。

她走到博士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兜帽布料传过来,坚定得不像告别:“博士,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该打的仗打了,该护的人护了,连当年想都不敢想的岁家团圆、大炎安稳,都看着实现了——够本了,没遗憾。”

博士的指尖微微发颤,想说什么,却被池夏雪笑着打断:“别这副样子,咱们可不是哭哭啼啼的关系。这么多年,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早算不清了,今天就当扯平了吧。”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殿外的天空,那里飘着几朵薄云:“终末地工业正是未来罗德岛的出路,之前我跟你说‘等科技发达了,去看看星河’,现在啊,我怕是等不到了,但以后的罗德岛能。”

“将来你们驾着星舰飞出去,记得多看看——看看前文明没走完的路,泰拉文明能不能走下去。”

池夏雪又拍了拍博士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轻了些,却带着沉甸甸的祝福:“保重,博士。别总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你护了泰拉这么久,也该去看看属于你的星河了。罗德岛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晨光从菱花窗里漫进来,裹着她的身影,恍惚间又成了那个年轻时代的龙女。

博士望着池夏雪,兜帽下的眼眶终于红了,却没掉泪——他知道,这是她想要的告别,体面、坦荡,像她一辈子那样,带着英雄的风骨。

池夏雪拿起龙胆亮银枪,转身走向殿门,脚步轻快得能追上晨光:“走了,叫上雪柔和敬成,以及岁家一起。”

博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晨光真好,足够照亮这个传奇帝王的最后一段路,也足够让她带着对星河的祝福,体面地走向属于自己的终点。

……

……

大炎中央军事学院位于百灶的城郊地带。老远望去都能看到一座神似常规移动城邦的军事学院拔地而起,还有从百灶到这座小型移动城邦的专用官道,可想而知当年的池夏雪是有多么重视这里。

一百多年前继位的时候,当时只有二十来岁的池夏雪就将正规的军事院校的建立看作是大炎军队不会再次沦为文官手中争斗的政治工具的象征。

曾经的大炎衰落之后,军队总是容易被文官掌握打压的原因无非是没有文化与传承,而文官却因为当朝制度的确立而拥有源源不断的文官来源。

道理说白了,就是选举权进阶权和运输补给权全都在文官的掌握之中,大炎的那些勋贵们乍一眼看起来掌握着的五军都督府,但实则只是一个空架子,早已没有和兵部相抗衡的实力。

而当时的池夏雪就已清楚地认识到,军权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一百多年前为了建造大炎中央军事学院的时候,池夏雪足足调集了六千多名皇家工兵和十多艘军用工程陆行舰。

她将中央军事学院完全按照正规军事碉堡的设计理念进行建造,若是真的在京畿之地发生了战事,这里甚至都能作为军事堡垒进行坚守。

而且中央军事学院的建立在池夏雪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因为其一旦成功建立,不仅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合格的军事人才,还能稳住武将们的内心。

让武将们知道她这个隆武女皇绝对不会像炎国衰落以后的那些皇帝一样,被文官集团们牵着鼻子走。

当年初代大炎近卫军的基层军官骨干,正是第一批从大炎中央军事学院毕业的毕业生。

近卫军的各项训练在当年有着严格的指标,每两月一次大排兵大演习,女帝池夏雪都是亲临的。

她亲自到军队当中接触基层官兵,赐予他们奖赏,让他们知道皇帝陛下一直都在关怀他们。

当然了,士兵们的思想教育也没有落下。要让军队自上到下都知道,什么是国,什么是家,他们到底是在为谁打仗,并且参军光荣,家属优待。

听皇帝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

当年池夏雪对近卫军的骨干力量们的期待是很高的,所以专款专用,专门给初建的军事学院拨了一笔款项用来运行。军费走的是她自己的内帑,平常里给这帮小伙子小姑娘们的待遇也相当好。

每日三餐管饱,每天都能吃到油水和肉以及新鲜的蔬菜,这是池夏雪最基本的要求。

甚至可以说,一百多年前整个中央军事学院和整支近卫军部队的后勤全部都由她这个隆武女皇自掏腰包,从头到尾都没有走过国库的账。

当然池夏雪那个时候这样大方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近卫军是她手中除去禁军部队外最为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同样也是除禁军外离她最近的一支部队,因此近卫军和禁军一样,必须得保证绝对的忠诚。

前世罗马禁卫军的例子就深深刻进了池夏雪的脑海里,她可不想自己一手创建的大炎近卫军,变得跟罗马禁卫军那样,成为屠杀皇帝的专业户。

“禁卫军继承制”这个说法好笑归好笑,但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池夏雪可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好在,自己一手创立的近卫军将“忠君报国”贯彻到了现在。

如今,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已然过去,大炎中央军事学院早已发展到规模非常骇人的地步。一所军事学院的占地面积比一些常规的移动城邦还要庞大,而如今的近卫军也不是当年的近卫军可以比拟的了。

皇家御用浮空车的车帘被池夏雪亲手掀开,她握着龙胆亮银枪,脚步轻快地踏下车梯,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中央军事学院的师生早已列队等候,见到她的瞬间,先是一阵寂静,随即爆发出整齐的行礼声:“参见太·上皇!”

池夏雪抬手虚扶,目光扫过眼前的年轻面孔——他们穿着新式的军装,肩上的徽章闪着金属光,眼神里的锐气,和一百多年前第一批入学的学员如出一辙。

她想起当年学院落成时,自己也是这样站在台阶上,对底下的士兵说“大炎的军魂,要靠你们传下去”,如今看来,这话没白说。

“都起来吧。”池夏雪的声音虽不如年轻时洪亮,却依旧带着穿透力,“不用拘谨,今日我不是来训话的,就是来看看。”

她迈步走向里头,池雪柔,池敬成以及岁家众人跟在身后。荣盛女帝的指尖微微发紧,却没说什么。

她知道,这里是母亲最后的牵挂,人生的最后一程,该让母亲走得尽兴。

大炎中央军事学院早期是采用近卫军里的规矩管教在校的军校生的,也算是非常适合——早起晨跑锻炼,上午上军事理论课,中午午睡,下午上军事技能课,然后吃晚饭,晚上还有文化补习课,最后熄灯睡觉,周而复始。

学完每学期的既定军事课程后,还会有军事技能的考核。

现在时代变了,科技文明高了,军队的组成部分和体系更加复杂,中央军事学院的内部结构比起百年前,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池夏雪每次前往学院都会视察军校生们的学习情况和的生活情况,并深入军校的普通学生中间,与他们亲切交谈。

如此才能让军校生们知道自己该为谁效忠,并由此产生荣誉的心理。

在中央军事学院里面,池夏雪让所有的军校生不要叫自己陛下/太·上皇,而是称呼自己为院长或者校长,以示师生之宜。

她还直言在军校里没有君臣,只有师生,这让军校里的年轻一代非常激动。

军校的校舍和其他建筑都是按照军事建筑等级严格督工建造的,学生们上课和居住的地方,池夏雪都亲自去看过,就连采光和通风以及信息网络等等条件都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同时一日三餐也很讲究。

大炎中央军事学院的伙食不比宫里面臣子吃的要差。

而抛开其他的因素不谈,如今的池夏雪也很愿意和这些年轻人一起相处,总能感觉很快乐,很舒服,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年轻时候的那段时光。

“全都有,听我指令!”

池夏雪一手挥舞着指挥棒,一手拿着扩音器,面对着集结在军事学院旁边演武场上的一众中央军事学院的军校生大喊道:

“预备~唱!”

众军校生:“军号嘹亮~步伐整齐!大炎军队有铁的纪律!”

“服从命令是天职,条令条例要牢记。令必行禁必止,自觉凝聚成战斗集体!”

“啊~纪律纪律!纪律中有我!纪律中有你!纪律中有无穷的战斗力!”

“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得胜利!!!”

洪亮有力,整齐划一的歌声回荡在校场之上。

前世的《严守纪律歌》在当年被池夏雪带到了大炎军队和中央军事学院当中,作为必会军歌之一并一直传承到了一百多年后的今天。

直到今天,池夏雪还清楚的记得,前世军训的时候没少被教官逼唱这首歌。

整一个上午,池夏雪的身影已走过大炎中央军事学院的不少地方。博士跟在身后,看着她熟练地和学员唠着家常,问训练累不累、理论课难不难,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前文明装置和最后一颗药丸的效力虽强,却经不起这样连轴转的折腾。

颉始终半步不离,看似自然地扶着池夏雪的胳膊,掌心却能感觉到她偶尔传来的细微颤抖。

其实今早出发前,当众人看到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精气神变得十分充足的池夏雪时,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如坠深渊。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紧紧扣住了众人的心头。

之后他们抵达了机甲实训场。银白色的机甲立在场地中央,学员们正在进行模拟格斗训练,操作舱里传来的指令声此起彼伏。

岁家众人跟在一旁,令的广袖被风吹得轻轻晃,她望着场中灵活的机甲,眼底悄悄泛起湿意。

年则凑到绩身边,指着机甲的炮口打趣:“这炮口要是再大点,就能装下我的焰硝了!”话虽热闹,她的笑声却没往日响亮。

最热闹的终究还得是演武场。

学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先是表演了格斗术,拳脚生风间满是少年意气。接着是仪仗队,长枪方阵变换队形,银亮的枪尖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像极了当年池夏雪训练初代近卫军的模样。

“好!”池夏雪忍不住鼓掌,忽然瞥见场边的乐队,眼睛一亮,“你们带萨克斯了吗?”

乐队指挥愣了愣,连忙点头:“回太·上皇!带了!”

池夏雪快步走过去,从乐器箱里拿出一把黄铜萨克斯。她擦了擦萨克斯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按键上。

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正是那首她于百年前带入大炎军中的《喀秋莎》。

起初只是萨克斯的独奏,清亮的音符飘在演武场上空,像跨越时空的信使。

渐渐地,队列里有个老教师跟着哼起来,接着是几个退伍老兵出身的教官,最后,全场的学员都跟着唱了起来: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池夏雪闭着眼,头跟着旋律轻轻晃动,嘴角的笑意真切得不像装出来的。

她想起当年在松锦大战的战斗间歇里,士兵们围着她,听她吹奏这首歌。有人说“打完仗要回家娶媳妇”,有人说“为了大炎的子孙后代,一定要干死对面那群金狗!”

如今,那些士兵早已不在人世,可这首歌,却陪着大炎的军队走到了今天。

岁家众人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颉在背后悄悄扶了池夏雪一把,怕她站不稳。

夕拿出画板,飞快地勾勒着眼前的场景,笔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望握着玄铁剑鞘,指节泛白,直觉得每个音符都像在戳心。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池夏雪才缓缓放下萨克斯,胸口微微起伏。

“太·上皇!再吹一首吧!”军事学院的学员们欢呼着,眼神里满是崇拜。

池夏雪摆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了,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她转身走向博士,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却没注意到博士眼底的担忧——刚才那首歌,她吹得比平时慢了半拍,指尖也有两次差点按错键。

上午的时光很快过去,众人留在了军事学院的食堂用餐。

伙食自然是丰盛的,池夏雪甚至还把宫里的御厨带了过来。

一桌子好菜,甚至还考虑到了所有人的口味,但众人却都没什么胃口,连最爱吃席的年也是如此。

唯独池夏雪一人,又是吃肉,又是喝酒,好生快哉。

“哎哎哎,别跟那次百珍宴一样,赶紧动筷子呀!”

池夏雪见周围一众都不怎么动筷子,有些不高兴了:“让你们来是喝酒的,我一个人喝有什么劲儿?”

众人这才有了些反应。

年面前摆着一大碗辣子鸡,却只挑了几根辣椒嚼着。夕把自己碗里的莲子羹推给她,低声说:“多少吃点。”

年没说话,只是往池夏雪那边瞥了一眼,见她正和博士碰杯,银酒壶里的酒晃着光,心里更沉了。

“博士,你也喝啊!”池夏雪举着酒杯,脸上泛着红晕。

博士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酒液沾了沾唇就放下了。他看着池夏雪手腕上细微的颤抖,药丸效力正在消退,她只是不肯承认。

颉始终坐在池夏雪身边,看似随意地替她剥着虾,指尖却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每当池夏雪想再倒酒,颉就不动声色地把酒瓶往自己这边挪挪:“雪儿,喝多了伤胃,尝尝这虾,御厨特意按你的口味做的。”

池夏雪也不坚持,笑着接过虾仁:“还是你细心。”她嚼着虾仁,忽然看向池雪柔,“雪柔,当年我建这学院,就是怕大炎的军魂断了。现在看到这些年轻的面孔,我放心了。”

池雪柔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勉强笑了笑:“娘,您放心,女儿会看好的。”话没说完,她就别过脸,怕眼泪掉下来。

池敬成坐在旁边,悄悄给母亲递了张帕子,自己却盯着碗里的饭,一口没动。

不多时,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池夏雪也是酒足饭饱,还带着几分醉意。

“这种似醉非醉的感觉才是最舒服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池夏雪的脸上带着满足:“只是我这辈子该打的仗,已经基本打完了。”

周遭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望放下一直没动的酒杯,玄铁剑鞘在桌角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

他抬眼看向池夏雪,眼神里没有平日的恭谨,反而带着几分同袍间的坦荡:“雪儿,要是怀念当年马上的日子,我陪你打一场。”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年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令的广袖猛地攥紧,连一直剥虾的颉都停了手,眼底满是惊惶:“二哥,你疯了?!”

望没看她,目光始终锁在池夏雪身上,语气笃定:“演武场空旷,不用源石技艺,不用岁兽权能,就纯凭自身的本事和趁手的兵器——像当年在玉门城外,你我比试过的那样。”

博士猛地站起身,兜帽下的声音带着急意:“不行!她的身体……”

“博士。”池夏雪抬手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刚才的几分醉意仿佛瞬间散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老二说得对,我确实想再试试。”

“娘!”池雪柔也急了,“您的身体撑不住的!”

“撑不撑得住,得试过才知道。”

池夏雪看向望,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锐色,那是属于隆武女帝,而非暮年太·上皇的神情:“老二,敢不敢?”

望站起身,玄铁剑鞘被他随手靠在桌边,肩背挺得笔直:“有何不敢?”

“你们疯了吗?!”年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发颤,“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打什么架?!”

令也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恳求:“二哥,雪儿,别闹了,我们……”

“你们根本不懂她!”

望忽然开口,打断了令的话。

他扫过众人担忧的脸,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疼惜:“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躺在床上等日子——她是隆武女帝,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真龙,她的最后一程,得走在‘战场’上,而不是病榻上!”

这话像把钥匙,戳中了所有人心里最软的地方。

颉的眼眶红了,却没再阻拦。

望上前一步,走到池夏雪身边,伸手虚扶了一下,却没真的碰到她:“雪儿,我们走。”

池夏雪笑着点头,抬手理了理衣襟,动作间竟有了几分当年的利落:“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她回头看了眼满脸担忧的众人,声音放得柔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没喝醉,更没发疯。”

博士站在原地,却没再开口阻拦,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是池夏雪最后的执念,是她作为马上真龙的体面。

池雪柔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再上前,只是望着母亲和望的背影,在食堂门口渐渐远去。

……

……

大炎中央军事学院演武场的午后阳光正好,空旷的场地里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池夏雪策马于东首,身上披的是百年前护国郡主蜜雪儿时期的甲胄——甲片经了岁月,却依旧泛着冷硬的银辉,胸前的龙纹虽有些磨损,却仍透着股压人的气势。

她握着龙胆亮银枪,枪尖斜指地面,红缨在风里轻轻晃,竟真有了几分年轻时代跃马挺枪的模样。

对面的望则披了身玄铁铠,与他常佩的玄铁剑鞘相得益彰。他身后的战兵列着整齐的方阵,长枪斜举,枪尖连成一片银海,与池夏雪这边的阵型遥遥相对。

这两千全甲战兵,都是从近卫军的退役老兵里挑选出的精锐,穿的是隆武朝前期的制式铠甲,握的是当年的各类冷兵器——没有一级文明的单兵武器,没有能量护盾,没有机甲支援,完完全全是百年前的战场配置。

“太·上皇!列阵完毕!”池夏雪身后的军官高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些隆武朝中期时代老兵大多听过隆武女帝的战场传说,今日能陪她一起战上一场,妥妥的荣耀!

池夏雪抬手,掌心按在铠甲胸前的龙纹上,指尖能触到甲片的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不如当年洪亮,却依旧带着穿透力:“今日不比胜负,只论初心——让我看看,大炎的军魂,还在不在!”

“在!”

两千全甲战兵齐声呐喊,声浪震得演武场的旗帜都晃了晃,惊飞了场边槐树上的麻雀。

与此同时,演武场东侧的观战台被午后阳光晒得发烫,池雪柔的指尖攥着看台栏杆。

她望着场中母亲披甲立马的身影,银甲在光下晃得人眼晕,可她只觉得心口发寒——那甲胄分明比母亲平日穿的常服重了数倍,她甚至能看见母亲握着缰绳的手,偶尔会有细微的颤抖。

“干爹,”池雪柔的声音发颤,目光死死钉在池夏雪身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娘她……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这话像根羽毛,轻轻落在博士肩头。

他兜帽下的目光掠过场中对峙的两军,又落回池雪柔苍白的脸上,声音没有半分犹豫,冷得像冰:“肯定会。”

“什么?”池雪柔猛地转头,眼睛瞪得通红,身体控制不住地发僵。

她下意识想往看台台阶走,脚步刚迈出去,就被博士伸手拉住了手腕。

博士的掌心冰凉,力道却重得让池雪柔挣不开。

“别去!”博士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娘是马背上的皇帝,从她拿起龙胆亮银枪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在病榻上咽气。”

池雪柔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博士的手背上,滚烫的:“可她会出事的!干爹,我们去制止她,好不好?”

“制止了,她才会真的遗憾。”博士缓缓松开手,目光重新投向场中——池夏雪正抬手拍了拍身边老兵的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老兵竟红了眼眶,用力点头。

池雪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母亲忽然勒转马头,龙胆亮银枪高高举起,红缨在风里猎猎作响。

场下的两千全甲战兵再次呐喊,声浪撞得看台都微微震动。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御花园的空地上教她骑马,说:“雪柔你要记住,大炎的帝王,得站得稳、扛得住,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往后退”。

可现在,她的母亲明明已经扛不住了,却还在硬撑。

“可是……”

池雪柔的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颉轻轻拉了拉衣袖。

她转头,见颉眼眶通红,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场中——池夏雪正朝观战台的方向望来,隔着老远,她似乎看见了女儿的眼泪,却只是抬手,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猛地调转马头,枪尖指向望的方向。

博士望着池夏雪的方向,他知道,这场“仗”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没有赢家,可对池夏雪来说,这却是她能为自己选择的,最体面的终点。

场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号角,是大炎军队的冲锋号调,古老的音符飘在演武场上空,像在为这位老帝王,奏响最后的战歌。

望也抬手,示意身后同样也是两千人数的全甲战兵稳住阵型。

他看向池夏雪,眼神里没有凌厉,只有坦荡:“雪儿,开始吧。”

池夏雪点头,龙胆亮银枪在掌心轻轻一转,红缨划出一道弧:“全军听令——冲锋!”

“杀!”

东首的战兵齐声呐喊,脚步整齐地向前推进,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池夏雪猛地夹了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望的方向冲了过去,龙胆亮银枪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池雪柔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却终究没再往前迈一步。

她知道,她不能拦着,也拦不住——这是她的母亲,是大炎的隆武女帝,她的骄傲,容不得半分退让。

望此时也拔出长剑,西首的战兵同样发起冲锋,两方人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演武场里回荡,像擂动的战鼓。

甲片碰撞的脆响、长枪交击的铮鸣、战马的嘶鸣混在一起。东首的战兵举着长枪稳步推进,枪尖斜指地面,每一步都踏得坚实。

西首的队伍则列着盾阵,玄铁盾连成一片黑墙,剑刃从盾缝里探出来,泛着冷光。

两军刚一接触,就爆发出密集的 “铛铛” 声。

老兵们虽知这是演武,却没有半分敷衍。

有个老兵的左臂上还留着伤疤,他挺枪刺向对面的盾兵,枪尖撞在盾面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却依旧大喝:“杀!”

而场中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两道对冲的身影。

池夏雪的战马率先冲到近前,龙胆亮银枪带着风声直刺望的胸口。这一枪快得不像出自垂暮之人,银纹在阳光下闪着光,竟有了几分当年刺穿金军将领铠甲的锐势。

望不敢怠慢,玄铁剑横在胸前,“铛”的一声,枪尖撞在剑脊上,火花溅起三寸高。

战马受了震,人立而起,池夏雪却稳稳坐在马背上,手腕微转,枪杆顺着剑脊滑下,枪尖突然转向,直挑望的肩头。

望瞳孔微缩,侧身避开,玄铁剑趁势劈向池夏雪的枪杆,想将她的兵器打落。

可池夏雪早有准备,手臂一沉,枪杆贴着马背扫过,带起的尘土迷了望的眼。

“好枪法!”

望低喝一声,勒转马头,避开这记扫击。

池夏雪却没停,战马马蹄落地的瞬间,她再次夹马冲锋,龙胆亮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红缨如烈火般跳动!

望迎了上去,玄铁剑与银枪再次相撞,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池夏雪的力道弱了几分,枪杆微微发颤。

她终究是老了……

“雪儿,歇口气!”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剑势缓了缓。

“不用!”池夏雪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锐利。她猛地收枪,翻身下马——战马刚才受了惊,此刻正不安地刨着蹄子。

池夏雪落地时膝盖微弯,显然有些不稳,却很快站直,龙胆亮银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望也翻身下马,玄铁剑垂在身侧,没有趁势进攻。

他看着池夏雪鬓角渗出的汗珠,顺着银发滑落,落在甲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步战!”池夏雪忽然开口,枪尖在地面上一点,划出一道浅痕。

望点头,玄铁剑缓缓抬起:“好。”

两人在尘土中对峙,阳光落在他们的甲胄上,一个银辉冷硬,一个玄黑沉凝。

池夏雪率先动了,龙胆亮银枪贴着地面扫向望的小腿,枪杆带起的风卷起细沙。

望纵身跃起,玄铁剑劈向她的肩头,却在离甲片一寸的地方顿了顿。

就在这一瞬,池夏雪猛地抬头,枪尖直刺望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望瞳孔骤缩,急忙后闪,玄铁剑横挡在身前,“铛”的一声,枪尖堪堪停在剑前。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慢的!”池夏雪笑了,笑声里带着喘息,却依旧有几分当年的爽朗。她手腕一转,枪杆绕着望的剑转了半圈,枪尖突然向下,点向他的膝盖。

望急忙撤步,玄铁剑顺着枪杆滑下,想缠住她的兵器。可池夏雪却突然松了右手,只靠左手握枪,枪杆在地面上一撑,身体腾空而起,右腿直踢望的胸口!

望没想到她会用这招,急忙后退,胸口的甲片还是被踢中,发出一声闷响。

他踉跄了两步,抬头时,见池夏雪正从空中落下,左手握着枪杆,右手撑着地面,一翻身再次挺枪而立。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龙胆亮银枪再次刺向望!

这一枪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是凝聚了她百余年的时光——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有战场上的浴血奋战,有守护岁家的执念,有撑起大炎的决心。

池夏雪和望交手的这段时间里,两方四千全甲战兵被判定“阵亡”的兵士越来越多。“阵亡”的兵士都很自觉地退到了演武场的外围,连同观战的军校生一起,最后围成了一个大圈。

最后,四千战兵全数“阵亡”,偌大的演武场上仅剩池夏雪和望两人。

“雪儿,你老了。”看着明显气力不足的池夏雪,望开口道。

“你咋不上天?”池夏雪又气又乐,“再来!”

又是一记对冲,池夏雪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差点脱手而飞。

“雪儿,认输吧!”

“你滚犊子!”池夏雪这下是真的红温了,身体陡然生出一股子力气,“继续!”

“输了可别哭鼻子!”

龙胆亮银枪与玄铁长剑的对撞声不绝于耳,池夏雪这次再不复一丝病态,每一枪都势大力沉,震得望虎口发麻。

玄铁剑与龙胆亮银枪的碰撞声在演武场上空回荡,每一次交击都震得尘土微微颤动。

池夏雪的呼吸越来越重,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透了鬓边的银发,贴在脸颊上,可她握着枪杆的手却始终没松。

“喝!”她猛地沉肩,枪尖斜挑,这招“挑帘式”虽没了当年的迅捷,却多了股岁月沉淀的狠劲。

望急忙横剑格挡,枪尖擦着剑脊划过,在玄铁铠上留下一道浅痕。

“还没完!”

池夏雪手腕一转,枪杆横扫,直逼望的面门。这一下太快,望没来得及完全避开,脸颊被枪杆扫到,泛起一片红痕。

他愣了愣,随即低笑一声:“好个‘横扫千军’!”

池夏雪再次挺枪冲锋,脚步却有些虚浮,膝盖在落地时微微发颤。

望看在眼里,玄铁剑的力道又缓了几分,剑势偏了偏,故意露了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破绽。

池夏雪果然抓住机会,龙胆亮银枪直刺望的胸口,枪尖堪堪停在他铠甲前一寸,再没力气往前递半分。

望看着池夏雪眼底的光,缓缓收剑,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你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池夏雪仰天畅笑,姿态狂放。

不知谁在人群里突然喊了一声:“太·上皇威武!”

“太·上皇威武!”

四千全甲战兵和上万军校生振臂高呼,声音逐渐统一,气冲寰宇!

在激昂的呐喊中,池夏雪一吹口哨,御用战马奔腾而来,她翻身上马。

“望。”

明明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但站在原地的望却能清楚地听到池夏雪的声音:

“你要好好爱惜自己,好好辅佐你大哥,照顾好岁家。”

望愣愣地看着池夏雪,却见后者一拉缰绳,战马疾驰向前。

池夏雪策马奔腾,驰骋在广阔的演武场上,驰骋在一波大过一波的‘太·上皇威武’的声浪中。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太阳,回顾着自己的一生。

许久,她停下战马,举起手中的龙胆亮银枪:

“炎军威武!”

“太·上皇威武!大炎威武!”

回应她的,是狂热无比的呐喊声。

池夏雪看着周围的大炎好儿女们,又看向观战台上的亲朋好友们,最后看向了博士,那一眼,饱含了深意。

“世间最珍贵之物,唯有家人是也。”

最后的最后,她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握着龙胆亮银枪的右手再也支撑不住,枪身“当啷”一声落于地面,并反弹了几下。

池夏雪立于马背上的身子缓缓朝前倒去,似乎是累着了。

一阵微风吹过,将池夏雪银白的长发吹起一些发丝,却不见她伸手去打理一番。

起初,人们以为她只是想休息一下。

直到趴在马背上的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眼睛再没有睁开,双手无力地垂下,胸口再也没有了起伏,甚至是空气之中再无「生」的气息……

……

“娘!”

“皇奶奶!”

“雪儿!”

“太·上皇!”

所有人骇然变色,满脸惊恐。他们意识到了什么,满心悲怆地飞奔向前!

不过这一次,博士走在了所有人的身后。

离她最近的是望更是红着眼,疯了似地闪瞬到旁边,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博士!博士!”望发了疯似地嘶吼着,“你快来啊!”

博士的脚步比所有人都沉,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指尖泛白的弧度泄露了情绪。

他没有像池雪柔,池敬成以及岁家众人那样奔扑,也没有像望那样无助地嘶吼,只是一步一步,踩着演武场的尘土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的时光里。

望抱着池夏雪的手臂在发抖,玄铁铠的冷硬硌得她鬓边银发凌乱,可他不敢动,怕碰碎了这最后一点温度。

见博士过来,他颠颤的嘴里滚出破碎的音节:“博士……她还有温度……你看看她……”

博士蹲下身,手缓缓伸向池夏雪那已毫无生息的躯体。

“干爹……”

池雪柔不敢碰母亲的身体,只能跪在一旁,双手攥着母亲的衣角,眼泪砸在地面上,碎成一片冰凉。

“我娘她……”

博士眼眸低垂,最终缓缓开口道:

“太·上皇她……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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