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视野中的色彩有些模糊,克劳文的瞳孔微微扩张,在适应了外界环境的光强之后,他面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一片纯白。
墙壁,地板,天花板,无一例外,都是干净的白色。
而在他逐渐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之后,原本经由墙壁反射显得有些刺眼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下来,他的自我意识仿佛受到了触动,逐渐复苏。
我是谁?
他首先心中升起的是这个疑惑
——我是克劳文。
接着大脑经由反射得出了问题的答案。
我在哪?
大脑保持沉默
我在做什么?
——我要体验,在精神的荒漠中,人的意识究竟能走到何种地步。
他似乎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一切都尚不清晰,而当他站在原地思索的同时,房间的光芒亦逐渐黯淡。墙壁似乎蒙上了薄薄的阴影。
克劳文心有所感,低头看,黑色休闲长裤、稍微有些脏的白色运动鞋,脚下是朝着前方延伸的阴影,他活动了一下双手,黑色的大衣传来了略显单薄的触感。
光线来自后方。
他转身,一扇门出现在眼前,外面是支离破碎的天空,以及漂浮于虚空中的建筑。仿佛一座城市被冰冷的力量所割裂,充满了一种令人不适的荒诞感。
克劳文没有犹豫,只是再次环顾了一下房间,接着迈出了步伐。
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开阔了起来,在刚刚仅仅是被截取了一部分的世界在房门逐渐靠近的同时逐渐显露出其真实而又富有冲击力的面貌。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扯了他一把,原本在心中逐渐升起的恐惧与窒息感宛如泄气的皮球逐渐干瘪,频率增大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平稳。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荒诞的一幕,鲜明的景象通过光线的反射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回头,接着看清了自己刚刚身处之地的全貌。
一栋略显老旧的公寓大楼。
那刚刚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公寓的一楼大厅吧,但大厅内却找不到任何的装饰,亦或是通往上层的通道。
克劳文放弃了对不合逻辑的事物的思索,相比这件事情,四周漂浮的街道碎片和大楼房屋更能给他带来真实感。于是他选择离开这里。
去哪?
他也不知道。
但一条线索却非常清晰。
——我要搞清楚我现在到底在哪,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望向天空,没有看见太阳,不知道光源来自何处。但视线中一切的事物都受到光线的照射,光线来自不同的方向。他来到了身处的漂浮地面的边缘,下面是另外一块漂浮的建筑。
克劳文估计了一下高度,接着纵身跃下,空气流动拂过面庞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大衣由于飘动而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落地时的缓冲感所带来的体验给他带来了一种亲切感,似乎之前他也这么干过。
好像不满足动量守恒。
无论是刚刚的走动还是此刻的纵身一跃,建筑物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撼动。
克劳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隐隐感到了些许的兴奋,就像是激情的复苏。他加快了脚步,于破碎的街道上奔跑,街道的尽头是一间便利店,克劳文驻足于门前,自动门随着一声清脆的叮铃打开,货架上无一例外,摆放着外面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的商品,收银台内站着一个白色的人体模型,便利店似乎尚未完工便草草地营业。
他走入其中,拿起了一本摆在架子上的杂志,翻开。
里面是一页页的白纸。
克劳文将其放回了原位,接着离开。便利店旁边的道路被截断。他来到边缘向四周张望,根据光线的角度很快便找到了与破碎处吻合的另外一块街道碎片,中间隔着错落分布的其它几块建筑。他丈量着距离,后退了几步,助跑,跳跃,接着重复了几次,来到了街道上,再次奔跑,重复着刚刚的流程:寻找建筑,打开门,观察,接着寻找下一块接续的街道碎片。无论是公寓大楼还是商店或者学校医院,无一例外都具有一种怪异的缺憾,似乎构筑尚未完成。他在心中明确了自己的判断,而对其原本应具有的内容不予联想,只是前进。而随着他的移动,周围的景物愈加完善,甚至能看到真实的人,而不是人体模型,克劳文也尝试着与其交流,但对方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动作,没有对他进行回应。
当他落在最后一片孤立的建筑碎片上时,克劳文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于之前完全不同的冲击感,在落地的同时周围的景色向上移动。他站稳了身子,碎片下坠的趋势随着与看不见的事物碰撞而改变了方向。克劳文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面前是某个小区的其中一栋楼,他加快了脚步。防盗门不知为何失去了供电,他非常轻易地就将其拉开。他迈上楼梯,观察楼层的每一扇房门,特别是锁孔和门把,大多的房门这两项事物都不大清晰,并且房门紧闭,唯独当他迈上五楼时,面前一扇房门轻掩,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房内门窗紧闭,缺乏光亮,每一件事物都不同于之前,显得异常的真实清晰。餐边柜上摆着一张照片,里面有一家三口,站在中间的是一个小女孩,三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幸福的笑容。
在这时房间内传来响动。他回首张望,朝着声源处走去。发出声音的房间房门紧闭,他转动把手,木质的门轻易便应声开启。
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大人的房间,双人床,衣架,摆放整齐的衣物。他趴下来看床底,发现没有任何东西,接着便打开了衣柜的柜门——这是这间房子里唯一可能藏人的地方。接着他便看到了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抬起头,表情中有无法抑制的惊恐,绝望,与迷茫。
克劳文略一思索,便踏入衣柜,接着讲柜门关上。光线一下子就变得暗淡,他透过唯一的一条缝向外看去,接着瞳孔不受控制地扩张
——他看到了地板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血液于其身下流淌,更加清楚的是黑衣人独自站在房间中的身影,以及他那充满病态的脸庞。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衣柜这里
接着他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但克劳文于此之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看见的不是小女孩
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