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
那小厮将信笺交给流年手中,便向后退下。
流年将手里的信笺打开,虽然心中颇为疑惑,但流年对这突来的事情经历太多了。
人的太阳自东边而起,流年的太阳自西边而出,流年是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妖,流落人间。
人的岁月向前而走,流年的岁月从后向前。
对流年来说,这一生充满太多这样的突然,冬秋夏春,花凋花开。
流年将这封信打开,一笔墨如瑰丽,散发幽幽清香,看着或曲或直,亦浓亦纤的字迹,流年细读了起来。
流年亲启:惠书奉悉,如见故人。
春加黍谷,暖恰花香,望君惜春。
我名周惜春,十七有余,自小就是个病秧子,我时常见母亲唉声叹气,为让母亲安心,总会一口气将药喝完,待母亲转身,脸上才会露出苦楚。
因为身体不好,极少能离院一步,春芽渐露,鸟语声声,桃枝欲绽,我惜命,也惜春。
故此,我去了后山赏春,在哪里,你我初见,自小我就没怎么和家人以外的人有过交谈,本以为是各自行落。
你微皱眉头,清澈的眸看向我,我对那双美眸,微愣,清澈的小溪冰雪融化流淌于心,明明春色晃眼,却有莫名的忧伤。
转眼,你眉头舒缓,笑了起来,你温声说:“姑娘,初次相见,我叫流年。”
流年,我心中默念了一遍,见你俊郎面容,我心如柳絮,随春风飘扬。你又说:“你可能不大相信,你我素昧平生,我却早已将真轻真意许姑娘,如今是一见钟情,也是日渐生情。”
我对突如其来的罄露,一时乱了心扉,脸颊烫了起来,回应过来,骂:“你这个登徒子,你…。”我没学过骂人,竟然找不到话语责骂你。
你俯身拱手,连忙说:“是我唐突了,姑娘,莫急。”你没说莫怪,于是我怪起你来,又说:“你怎么如此不知脸面羞耻。”
你连忙同我道歉,我见你态度诚恳,便没了气,只是脸依旧烫人,不敢去瞧你。我当时稀里糊涂的,竟然同你在林间漫步起来,春风拂煦,草长莺飞,醉人心扉。我垂头低眉,不自觉偷瞄你,或是在你身后,抬头看你挺拔身影,我的小举动,你有所察觉,并未点破。
后山离我家甚近,你送我于山脚下,我心中生了不舍,你一脸认真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妖,有预知未来的本领。”
我惊讶片刻,问:“你说,你有预知未来本领,那你说我能活多久。”我瞧见你温和的脸色变的忧愁起来,心想我戳穿了你恶劣谎言,你无地自容了起来,正想看你如何自圆。
你苦笑了一下,又认真道:“你未来会身着红衣嫁于我,做我娘子。”
蓦地,嫣红的脸又滚烫起来,我别过头,磕磕巴巴说:“你,你胡说什么。”
“惜春,我想娶你。”你又认真道。
我赶紧别过身,嫁人,我从未敢想过,只因村子里的人都道我是个病秧子,活不久,娶了便是要当寡夫的。
“我会日日在此等你,直到你来。”你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胡说什么。”我的心怦怦跳,慌了神,转身小跑离去。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惜春。”我听到身后的你喊着。
自那日起,我时常与梦中见你,次次红着脸,每每悦着心。正当我不再纠结要去见你,我一病不起,父母双双在床榻边泣涕如雨,我难以掩去父母泪,只能勾唇笑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流年你果然骗了我,我并未身着红嫁衣,也并未嫁与你。
你若见此信,不必再等我了,替我惜春。
流年心中生了一股细细且深深的忧伤,泪水滑过脸庞。
朝他走来的姑娘,在颠覆的肇春里向后退去。
泪浸墨色,心如枯木再难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