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有九街，九街排列为一圈，共通妖盘海市，两人所在的街道名为阙街，此街的彩粉，丝绸，香料尤为出名。
今日是百年一次选美大会，群妖应喜，热闹非凡。
甑水环视一圈，五花八门的妖，不再局限于半人半兽的形态。肤色多样，有鲜艳亮丽，有暗淡黝黑。身型差距明显，有身如参天大树的妖，有指甲盖大小的妖。
一只拇指大小的妖，全身发绿，只长了一只眼睛，两根细如发丝的腿跺了一下，怒气冲冲道：“喂，你走路不看妖啊，差点踩到我。”
甑水闻声低头时，可那只妖已经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由于那细腿不易察觉，甑水便以为那妖是浮空而行。
他朝那只小妖说了一句，“实在抱歉。”
那妖并没有回身，甑水听见他似乎在骂什么老板，估摸着应该是个被压榨的打工妖。
“我们买张面具，这些妖的目光令人心中不适。”查林木瞥见附近有卖面具的摊子，建议道。
来往的妖，见两人都会用余光打量一番，然后面露嫌弃。
两人忍住异样目光，来到摊子面前，这摊主是个八爪鱼妖，见有大买卖，几只触手不安分起来，又是敲头，又是举起几副面具，向两人介绍起来。
“二位客人，这是本摊精品面具，很受欢迎。”
甑水眉心微拧，诡异笑脸面具，白色鬼脸面具，老奶奶面具，牛头面具，孔雀头饰面具，最后一个不错。
甑水正开口，就听见查林木说：“店家，我要那个孔雀。”
那店家喜出望外，连忙将触手中的面具推给查林木，生怕他会反悔。
没有钱财的甑水需仰仗金主查林木，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他一咬牙选了那张牛头面具。
查林木的眼睛生的好看，清澈明亮，戴上孔雀头饰面具，尤为明显，像个忧郁小王子。
反观甑水，上面的牛头面具透着一股地狱的阴森气息，下面是娇小的身子，上下各是不搭。
八爪鱼妖卖了两张面具，就要收摊，不符合幸苦勤劳的路人甲形象。
路边摊子随意逛，一买就是顶级版，无意打听吓一跳，不是圣尊就是神，这摊主一定有问题。
甑水问：“店家，这么早就收摊了，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
八爪鱼妖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解释，“你还不知道啊！孔雀大人也会去选美大会，早点去，没准能抢到一片羽毛。”
因孔雀大人要去选美大会，这届的选美大会最为热闹。
“那羽毛很贵重？”甑水问道。
“当然了，孔雀羽毛可提高妖力，还可养颜，一片羽毛千万金叶子难求。”八爪鱼妖两三下就收好了摊子。
临走时，对甑水语重心长道，“一个妖的认知不能局限于井底之间，妖界这么大，多去看看，开阔视野，慢慢的你会发现妖界的美好。”
甑水：“……。”我是被嫌弃了？还被强行灌了心灵鸡汤。
“走吧。”
甑水察觉查林木似乎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在想什么？查林木。”
回过神的查林木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走吧，咱们去找面子。”
两人边走边聊，“你和面子怎么认识的？”
“一场意外，我受了伤，差点连命都没了，醒来的第一眼就是面子和团子，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二妖照顾的我，我因急事不告而别，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今日陪你一同寻面子，也可当面同他道谢。”
“原来如此。”
谈话间，两人来到馥淼楼下。
走过玉阶，穿过门扉，登入大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于空中的舞台，如莲浮出水面，轻盈点镜。
台基雕刻云纹以做祥，面铺百花齐放圆毯以做饰，雕镂百鸟争鸣金槛以做围，简朴又华丽。八根高大的红柱仰顶而上，每根大柱子上盘绕有三朵白色的牵牛花，那花同喇叭一般大小，娇艳绽放。
馥淼楼门庭若市，抬脚入堂的刹那间就一片空空荡荡了。
“咱们去问贴作客。”查林木启声。
“问贴作客是什么？”甑水问道。
“选美大会是由阙街授馥淼楼特办的，平日里馥淼楼只做炼丹的买卖，进出不难，但举办选美大会当天需向馥淼楼问贴，方可作客，问贴不仅需要叶子，还需考量妖品妖行，考量不过，拒贴谢客，你我没有帖子，是看不见馥淼楼的半点妖影。”
甑水顿悟，原来还需要通行证。
他点了点头以示了然，一眼可见，空无一物，如何求贴。
“在哪问贴？这没什么妖来迎客。”
查林木抬头望向牵牛花，“就是那个。”
顺着查林木的视线，甑水凝眸望去，白色的牵牛花不知何时变成了蓝色的牵牛花，从花蕊里传来空灵的声音。
“欢迎来到馥淼楼，请问是游客行个过场，作客抿杯茶水，选……。”
查林木插声：“问贴作客。”
“回题堆分，上五上上，下五下下，三回三分。”
甑水听不懂妖语，他问：“查林木，她说什么？”
“就是她出三道题，一题满分为三分，一共三题，五分为分界线，超过五分视为人上人，是馥淼楼的客人，低于五分，视为下等人，也就是哪凉快哪呆着。”
甑水心嘀咕着：这本质不就是考试答题么，异世界也搞教育？说起考试，甑水心中不由一颤，这一天，甑水想起了被考试支配的恐惧，他问：“会很难么。”
查林木神色自若，轻声道：“不难，就是一些常识。”
这到这，甑水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回，请问蛤蟆与天鹅的区别在于？”
这个简单，甑水扬起嘴角，“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空灵的女声并没有响起，甑水重答，“一个其貌不扬，一个貌若天仙。”
“三，二……”
就在倒计时结束前一秒，查林木吭声，“一个是捕食者，一个是被捕食者。”
“回答正确，计三分。”
见甑水两眼写满问号，查林木解释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是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
甑水瞬间无语，心中吐槽道：有没有搞错，你这脑筋急转弯弯的不能再弯，梗烂的比烂菜牙还烂。
“第二回，请问馥淼楼以什么闻名于世？
不等甑水反应过来，查林木答：“极品丹药。”
“回答正确，计三分。”
甑水一寻思，笑道：“咱们已经有六分了，没必要答了。”少一分要命，多一分碍眼。
“很抱歉，您计分为0，不能进入馥淼楼。”
原来甑水与查林木属于竞争关系，只有最后一题了，就算答对，也只有三分，毫无意义。
甑水暗骂这破花心眼发育不良，还不长脑子。
“也就是说我进不去了？”甑水自顾自的念道。
查林木朝那花说：“这姑娘是来参加选美大会的。”又低头对甑水说：“没事，只要你参赛，就可以无条件进入馥淼楼。”
甑水心念原来还可以这么简单粗暴。
“请出示面容。”
甑水将面具摘下，那几朵花齐刷刷地转过身，花芯如一颗深蓝色的眼睛，扫视着甑水。
半响，空灵的声音响起，“登记完成，请客人。”顿了一下，又继续，“以及参赛者入座。”
甑水os她刚刚是卡机了？
语音刚落，蓝色的牵牛花渐变为绯红的牵牛花，嘈杂声入耳，眨眼间群妖现身，拥挤不堪。
甑水戴回面具，惊叹：“妖好多啊！”
一条腿的妖，三条腿的妖，甚至于没有腿的妖，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身上涂抹彩色粉末。
甑水眼睛被晃的有些不舒适，回过双眸，左右回顾，身子转了一圈，仍不见查林木，“人呢？”
两人被分到了不同区域，作为客人的查林木于二楼入座，作为参赛者的甑水正站在候选厅手足无措。
就在甑水僵住时，一个甜美女声音传来，“你好啊，我也是来参加选美大会的。”
甑水转过身去，雪白的羽毛，不掺一点杂质，长长的脖颈，尽显优雅知性，圆润饱满的身子，柔软妩媚，“我叫白鹅，很高兴认识你。”
白鹅昂首挺胸，棕色瞳仁如瞭望深秋一般看着甑水。
看着这只天鹅妖，甑水脑中浮起几个词，高贵，纯真，娴静。
他微顿，随后道：“我叫甑。”甑水止住话，想到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改口说：“我叫水，很高兴认识你。”
“一会就要抽签了，咱们去排队吧！”白鹅的嗓音清甜，让孤身的甑水感到一丝温暖。
“其实我是为了找东西混进馥淼楼的，无意参加选美大会。”
白鹅：“你要找什么东西？”
甑水心想：神之心？面子？还是查林木。
白鹅又说：“你要是丢了东西可以找楼主，楼主养有一花，名为牵牛花，可以通过此花扬声，让众妖帮你找。”
牵牛花民间俗称喇叭花，还真是名不虚传。
甑水立马脑补了一个画面：中年男人身穿破烂的牛仔马甲，骑着掉漆的三轮车，缓缓向前，车里有一喇叭，里面发出老父亲沙哑的声音。
“寻找妻子两个女儿。”
不过他要找的都不是人，不能说丢的是神之心，恐妖界大乱，也不能说丢了面子，四大妖王之一丢了，说出去谁信。
甑水笑了一下，说：“找个朋友。”
余光瞟了一眼，候选厅无门无窗，是个密闭空间，甑水问：“我该怎么出去找楼主？”
白鹅：“你别急，等到选美大会开始，我们按照抽签顺序出场，表演结束后，你就可以直接找楼主，请他帮你找朋友。”
甑水暗想：这不就是将参赛者强行困住嘛，啧啧，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别无他法，甑水只好按照规矩与新交的朋友白鹅一同排队抽签。
抽签队伍很长，一共有五对。
排队的妖趁着空档，抓紧练习表演节目，表演唱歌的妖如鬼哭狼嚎一般，表演说相的妖一直“呱呱”不停，表演说抛接球的妖被砸到了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红墙里穿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衣蒙面人，这黑衣人身长九尺，背着一把长刀，修长的身透着冷冽气场，全身上下只能看见漆黑的眼珠子。
他们不说话，将黑色匣子摆在桌上，麻利地拖走晕倒在地的妖。
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抽签开始。”
选美大会的表演，大体已经被甑水看完了，甑水的评价是“不堪入目”四个字。
“对了，白鹅你的表演是什么？”
白鹅眨了眨眼，头微垂，“我表演的是舞蹈，只是我跳的不好。”
甑水心说拜托，你是天鹅唉，你知道芭蕾舞么？……你不知道。
见白鹅不自信的样子，甑水灼热的目光投向白鹅，“你要自信一点，表演还没开始，好与不好还没定呢！”
他心中吐槽道：再不好也比这些乱七八糟的表演好。
白鹅并没有受到鼓舞，低声说：“可，我上次选美大会得了倒数第一。”
甑水吸了一口气，心里嘀咕着，天鹅是倒数第一，那谁是第一？癞蛤蟆么？
甑水摆出心灵讲师的专业笑容，真诚地说：“这世间“美”不该受定义，被定义的“美”本身就是思想的狭隘，白鹅，我觉得你很美，你再次来到选美大会直面失败，是勇敢，你帮助角落无助的我，是善良，这样的你本身就很迷人，全票通过的美是美，一票否决的丑也是美。”
白鹅昂首，纤细修长的脖颈挺拔而起，她说：“谢谢你，我会努力表演的。”
这结果让甑水很是满意，心中念着：这模版果然有效。
不多时，就轮到甑水抽签了，前面坐着一个记录东西的章鱼妖，通体墨绿，额头有三道很深的皱纹，深棕色的瞳仁，眼珠子像是两个偏黄的鸡蛋安上去的，鼻子像未熟的香蕉悬挂在脸上。
左右两边站有身形高大的蒙面黑衣人，他们严正以待，宛如士兵一般。
这画面让甑水有种错觉：这章鱼妖是被逼着上班的。
“下一个。”章鱼妖不耐烦叫。
甑水伸手在黑色匣子里摸出了一个球，上面刻有：伍陆柒。甑水苦笑一下，心喊：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姓名。”
甑水思索一下，答：“巴拉巴拉巴拉·水。”
章鱼触手迅速写下这些信息，又问：“什么表演？”
甑水从小到大无爱好无特长，拿不出什么表演。
他转念一想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眉眼一横，说：“唱歌。”
章鱼妖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情感的口吻说，“歌名。”
甑水把犯难写在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歌了，更别说唱歌。
翻了翻脑中歌名，《死了都要爱》，《2002年的第一场雪》
甑水纠结起来，不自觉出声，“死了都要爱？……2002年的第一场雪？”无论哪一首，他都不大会唱。
章鱼妖触手在纸张上刷刷写下：死了都要爱2002年的第一场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