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水做了一个噩梦，他明知是梦，却醒不来，像是被梦桎梏住了一样。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丑不拉几的猴，一身褐色的毛，脸红红的，像王母熟烂的大蟠桃，看着不大机灵，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很痛苦地翻泼打滚，嘴里大喊“啊啊啊啊～。”
他变成了山寨版的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外面的两个小童跟有仇似的使劲扇风，火势越来越大，那空间越来越烫，他清醒的感觉到自己要熔化了，骨头像是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这副身体里里外外都冒着大火。
密闭空间外传来一个苍老嗓音，意气甚扬：“猴子今日老朽破例，替你练的一副火眼金睛，来日西天取经路上，定能为你添力。”
甑水叫苦连天，拜托我不是孙悟空，再怎么练也练不出那对火眼金睛，他说不出口，到了嘴边全是“啊啊啊～。”
他能看见自己张着大大的嘴，里面的悬雍垂像坏掉的钟摆，用劲摇摆。
那个苍老的声音还想说什么时，转场了，还是梦，他变成了个姑娘，身形消瘦，雪一样白的发丝，看不清脸，孤零伫立在积雪上，凛凛的寒风吹走了身上燃烧的火，雪很厚，覆到小腿处，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抬脚向前走，没穿鞋，两脚丫子冻的通红，红里透着白，一下一下的没入雪里。
大风大雪很快将脚丫子踩出的凹槽重新添补上，甑水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旁观者，他不觉冷，静静看着自己走向前，像是雪窖冰天之地的苦行者。
雪的尽头是什么？他思绪开始游走，迷迷糊糊间看到了尽头，是个银丝柔长的人，俊美的脸庞，神色平淡，蓝色的瞳仁，像是平静的大海，悠悠地与天衔接，所以雪的尽头是大海？他想着，又不经感叹这双眸太好看了，典型的西方外貌特征，轮廓却很柔和，隐约间有种莫名的熟悉。
没多想，他突然就想到一句话，我家哥哥长了一张建模脸。
他认可又带了点羡慕口吻说：“真特么帅啊！小子。”
然后梦碎了，那张脸消失在眼帘，他不知为何想再看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困意砸到眼皮上，他抵挡不住，沉沉睡去。
甑水朦朦胧胧的微睁眼，身子很惬意，带着鼻息哼了一声，彻底睁眼时，不是那个火炉，他扫了一眼周围，大红的木床，喜庆的被褥，红帐合拢于床边。
甑水用力掀开帐子，查林木没戴面具，悠哉地走来，“醒了，放心，你现在很安全。”
他手里拿着个香蕉，没剥，递到甑水眼前，眼里有一丝担忧，关心道：“来补补。”
黄色的香蕉，很饱满，是猴子爱吃的。
甑水：“……。”
他接过香蕉，还没开口问，查林木出声道：“这是馥淼楼的客房，面子，团子都在，你不会有危险的。”
甑水一听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从舞台跌落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有蒙面黑衣人提刀要来砍我，幸亏小白救了我，对了小白呢？他也被救出来了么？
查林木有些晃神，看着甑水，像老父亲般叹了口气，随后很仁慈地说：“他没事。”
看着一脸无知的甑水，他将一团糟的事情娓娓道来。
“有个反派大boss想害你，趁你形单影只将你拐到忩鼎，他控制馥淼楼的暗卫，也就是蒙面黑人，想杀你，不过被英明神武的吾王大人及时阻止，说时迟那时快……。”
见查林木有种说书人的赶脚，甑水不客气打断：“停。”
说起吾王大人，甑水心底有一股气，莫名的，怪怪的，他说不上来。
“为什么要杀我？”
查林木稍作思考，回道：“他想抢神之心。”
“神之心不是丢了么？”甑水想也没想，直接说。
“他消息闭塞。”
“他是谁？”
查林木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艰难地启齿：“大概是个离经叛道的中二少年吧！”
甑水：“……。”
“快吃点东西，饿了吧！”查林木插开话题。
甑水的确饿了，他接过香蕉，笑了，不自然的笑，带了点诡异的感觉。
两人来到雕花案几前，上面摆满了水果，草莓、李子、杏子、西瓜、香蕉、龙眼、荔枝……，种类繁多，每个季节的都有。
水果的清香扑鼻而来，甑水跨前几步，捏起红的发亮的草莓，张口就是一个，水多且甜，又带了一丝酸涩感，。
这些水果颜色鲜艳，让人垂涎欲滴，甑水嘴里不停咀嚼，手去拿下一个时瞥见了一个黑黢黢的葫芦，有这种水果？这葫芦有些眼熟啊！
他还没想明白时，黑色的葫芦发出东北味的大嗓音。
“大妹子，醒了。”
是面子，甑水看着混在水果里的黑葫芦，白白的葫芦怎么变得像碳一样黑。
他问：“面子，你怎么黑化了？”
面子操着那亲切的口音：“这不是怕被群妖认出来，嫌麻烦，换了颜色，怎么样，还不错吧！”
甑水：“……还行。”
这时一只燕子从房梁上飞了下来，她说：“妖王大人，这就是人啊？”
甑水循声望去，空中是一只支棱着翅膀的燕子，个头大了些，看起来有些笨拙，尖嘴折了一个锐角，不直。
“面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人。”她说的有些兴奋。
面子：“是不是很特别。”
她一口应道：“是挺特别的。”她缓慢停落在案几上，眨巴着漆黑的眼珠子，发自肺腑说，“就是有点不好看。”
甑水：“……。”他算是明白了，妖界审美与自己相冲，故此，他没在意这话，反倒觉得这燕子斜着嘴有些可怜，是有过什么不好的遭遇？
面子：“对了大妹子，你叫啥名来着？”
今早醒来，面子也是这么问的，大概是没有海马区这一结构，所以记不了东西。
甑水：“我叫…水。”
面子对燕子介绍起甑水来：“她叫鸂棃豰堗㰸欹墢艁佶叽拃查·水，就是我要走的那个人。”
又对甑水介绍起燕子：“她叫燕子，路上遇到的，妖挺好的，一路上都在帮我找你。”
看着嘴斜的燕子，甑水眉心微拧，“你没欺负人家吧！”
面子没懂甑水的意思，听见“欺负”两个字眼有些激动。
“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这不是滚犊子的事嘛!这我可做不出来。”
没有威逼，没有利诱，这孩子根正苗火。
查林木端着一个象牙白的圆盘陶瓷从甑水身后走了上前，他将陶瓷摆放在案几上，坐了下来。
甑水继续投入吃的，嘴里含着吃的，口齿不清：“吾，团子呢？吾王大人呢？”
团子：“人家在这里。”
这圆盘陶瓷像是个调色盘，里面是各色油画颜料挤在一起，没搅浑，色彩绚丽的，挺好看的。
很显然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团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团子：“哎呀，人家去买彩粉，刚到馥淼楼没多久，就起了大火，我就唤雨救火，本体和彩粉混在一起，就成这副样子了，过几日就好了，你不要担心啦。”
一个变成了黑色葫芦，一个变成了水彩颜料。甑水怀疑四大妖王中这两妖王是为了凑数的。
甑水像个饿死鬼，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
查林木剥开荔枝递到甑水面前，带着笑，说话很温柔，“慢点吃，别噎着。”
大公鸡办事也算利落，火速将吃点带来，除了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的肉，大片大片的瘦肉，带着血水。甑水不是什么特殊食客，并不吃生肉，查林木当即就让暗卫把生肉端走。
查林木又说：“吾王大人和孔雀去调查馥淼楼的登记名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妖，估摸着快回来了。”
甑水很快就喝足了，也不算没吃饱，只是没有主食所带来的饱腹感。
“我什么时候走啊？”甑水问，顺便把沾上果汁的指尖往裙子上蹭，衣袖擦了一把嘴，他没觉得如何。
查林木觉得不大卫生，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等你吃好了就走，别拿袖子擦嘴，多不卫生啊！”话落，他伸手将怀里的帕子拿出，触及柔滑的布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抽回了手。
甑水一笑，道：“这是我的自由，你没听说过自由，平等…那啥来着。”
查林木补充道：“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甑水弯起嘴角，模样可爱又俏皮。
“对，就是这个，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聊聊吧!老乡。”
查林木强颜欢笑道：“借一步说话。”
“走吧！”甑水站起身，又对面团二妖道：“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两人神神秘密的离开屋子，留下发懵的面子。
面子：“啥事不能当面聊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