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水筷子一挑,两枚煮不熟的药丸,被捞在了碗里,吹了吹,水渍褪去后,甑水无奈的将其揣回袖口。
再次返回院中,甑水如望夫石般,眺望总不黑的天边,没盼来小白,倒是把查林木望来了,刚落地,查林木神色匆匆,着急要走,甑水一把拉住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白呢?”
查林木反过来揪住甑水衣袖:“走,跟我去业火苍。”
“发生什么事儿了?”甑水没跟上查林木的脚步,不明所以地问。
查林木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我应该找面子团子的。”紧接着,他放开甑水,边往里走边大声喊:“面子,团子…。”
在空中巡逻观察的面子、团子听到呼唤,突地,从天而降。
“面子,团子,跟我去业火苍,孔雀和吾王大人已经和神女的灵魂打起来了,我担心他们有危险。”查林木拉起面子、团子,要走。
“不用去业火苍了,孔雀大人来了。”团子沉声道,停顿一下,又道:“神女的灵魂也追了过来,以及业火。”
面子:“奇怪,吾王大人的气息咋那么弱,出了啥事啊!”
甑水一听,瞬间慌张起来,一个箭步,撞开查林木,扳过面子:“小白怎么了?”
“不大确定,吾王大人也朝着巫山来,只是……。”
团子接上:“和神女的灵魂一道来的。”
谈话间,火红强光自天边迸射整个巫山,灼灼金光烤炙着在场所有人,“你们待在这,我和面子去会会她。”
团子说完,便和面子飞身而去。看着骤起的岩浆,两人按耐不住,要冲下山,却被后脚赶来的加藤,不客气地绑了。
“你放开我~。”甑水不甘心地挣扎。对方头也不抬,一遍又一遍地磨着斧头。
“是孔雀让你来的?”查林木眸光沉沉地凝视加藤,加藤手一顿,把斧头一收,平静地坐在查林木对面,显然他并不想回应。
“你难道不明白?孔雀困住我,是为了替我与恶灵同归与尽,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死的就是孔雀。”
加藤微微蹙眉,白色的睫毛往下垂,遮住火红的双眸。
“孔雀困查林木,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
加藤提着斧头,缓缓来到甑水面前,面无表情地挥起斧头。甑水下意识闭眼,随即,紧勒感荡然无存,甑水猛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加藤转身,再次磨起斧头。甑水胡乱一抓,把塌在身上的麻绳丢在一旁,起身要走。
“水神,你不管我了?”
甑水圆溜溜的黑眼睛先是往加藤一瞥,见他不为所动,再怯怯地走到查林木面前,他一边用余光瞟磨得发亮的斧刃,一边费力地为查林木松绑。
磨了半天,才松开绳子,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刚蹑手把门一推,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热浪扑面而来,眨眼间,甑水与查林木汗涔涔的。
见空中火光四射,甑水道:“我们往山顶上走。”两人不由分说地往山顶上跑。
即便有了面子、团子相助,孔雀仍旧吃力地应火焰之翅,他再次躲过火焰之翅的攻袭,同时着火的孔雀翎飞转而来:“面子、团子,拖住火焰之翅,我去救吾王。”说完,他不做犹豫,撕裂火海,往里飞去。
恶灵汇聚一道岩浆,如凶猛的火龙,追上孔雀,眼见掠到孔雀,团子唤水成龙,挡住火龙,两龙相缠,白烟滚滚。白茫一片中,火焰之翅直逼团子身后,面子呼出狂风,白雾四散,火焰之翅斜斜地打到虚空之中。
见此,恶灵盛怒,拼开火焰之翅,一左一右地往外掷,两道巨翅破空而出,化为千万道焰火,如利箭射穿长空,逼近面子、团子。而恶灵一个转身,疾飞入火海。
火焰在地面上砸出了巨大的坑,甑水与查林木侥幸避开。
“系统,我要购买灵魂出窍。”查林木急切地催促着:“现在,赶快。”
“宿主大大,检测到您身上有束缚灵魂的法宝,五法为您使用灵魂出窍。”
“什么法宝?”
“是孔雀大人的银环。”
查林木一摘,发现银环死死地箍住手腕,他捡起发热发烫的石头,对着手腕要砸,甑水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你干什么?”
“我必须灵魂出窍,这样才能杀死恶灵。”查林木含着泪解释道:“我这副身躯可以困住恶灵,只要毁了身躯,恶灵便会魂飞魄散,这是弑神的唯一法子。”
“孔雀知道吗?”
查林木有些奔溃,呜咽道:“我早就知道孔雀有读心术,在他面前一直将心思藏的很好,他一定是洞察了我的想法,派加藤看住我,用银环阻断我的法子,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替代我,与恶灵同归与尽,我必须阻止他。”
甑水把手收回,一攥一松,从袖口摸出药丸:“这是面子给我的药丸,可以让人失去痛觉。”
查林木把眼泪一擦,夺过药丸,正要吃,就听见甑水问:“你还有法子活着的吧!就是换一副身体,继续活着。”
查林木咀嚼着药丸,轻微地点头,甑水背过身,查林木举起石头,重重砸了下去。
电闪雷鸣,火光飞溅。甑水听见清脆的一声响,紧接着是查林木的声音:“我会把小白带回来,妖界就交给你了。”
查林木轻飘飘地从身躯里脱出,借着风,绕过火焰,没入火海。在系统的导航下,他找到了孔雀,孔雀一只瞳仁是碧绿色,一只瞳仁是淡蓝色,正痛苦地挣扎着。
“放开我,我死的话,你也会死。”从孔雀嘴里蹦出恶灵的声音。
“我早就想死了。”短暂夺回意识的孔雀冷冷道。
“我就算死,也会要两界替我陪葬。”恶灵恶狠狠地说。
孔雀停住身,仰着身,双手往上挥,岩浆立即有生命似地往上流动。
查林木虚抓了一把无意识的孔雀,唤着:“孔雀,孔雀。”
孔雀一眸绿光流转,见查林木若隐若现的灵魂,杀气腾腾,可那无比温柔的叫唤声,眸中的杀气温和下来。
“你又要走?”孔雀哑声问道。前几日,他就是这样无声地离开了。
查林木想搂住孔雀,却触碰不到:“我还没娶你,走什么走,该走的是恶灵。”
绿光黯淡,蓝光闪烁,恶灵大喝一声:“无知凡物,也敢逆神。”
查林木毫不畏惧:“我不但逆神,还弑神呢!”
恶灵咬牙,正要给查林木一击,只听见大喊一声:“系统,就现在。”眼前一晃,跌在一副极其普通的肉身中,恶灵腾地站起来,把溃不成形的手一扭,随意地将断掌丢进燃树中,恶灵用鲜红的眼盯着甑水,一步步逼近。
看到这诡异一幕,甑水连连往后退去,但身后的火焰,让他退无可退:“你是恶灵?”
恶灵歪头一笑:“我本来想给两界一个机会,没想到你们肉眼凡胎,一阻再阻。”
看着陌生的查林木,甑水握拳,摆出防御的架势:“你不也是肉眼凡胎。”
恶灵虚影一晃,扼住甑水喉咙:“把心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甑水脸涨得紫红,他摸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一抽,要对脖颈上的手腕划去,不料恶灵的腕力加了几分,甑水手一松,匕首直直落在地上,甑水无力地扯手指。见甑水将死未死的,恶灵心情大好,手忽地一松,甑水便重重砸在地面上,他摸着通红的脖颈,大口口喘着气,还没缓过劲,捡起地上的匕首,对着恶灵:“你别过来。”
恶灵冷笑着:“既然我不能成神,那两界就此泯灭。”岩浆尽数腾在空中,遮住天穹,翻涌不断的岩浆旋出巨大的黑洞,岩浆沿着黑洞,往里面流。
甑水呆滞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恶灵顽劣地笑:“毁了妖界再毁人界,真麻烦,不如一道毁了。”
“你撒谎,只有神才能打通两界。”甑水不卑不亢地反驳。
“我只是顺着人妖两界的裂缝,将业火引入人界,两界存有裂缝,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恶灵轻哼一声,饶有趣味地反问:“神女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点回旋之地呢?”
说完,恶灵凝聚火焰球,抛向甑水,说时迟那时快,细长的面条一把勾过甑水,甑水悬在空中,心有余悸地看着地面巨大的火坑。
面子把甑水一抛,甑水便转了个身,坐在了面子身上。
恶灵本要追上去,加藤举起斧头从后面偷袭而来,恶灵自空中汇聚几根火焰长鞭,抽搭而去,两三下,加藤身上布满狰狞可怖的血痕,浑身弥漫毛发烤焦的臭味。加藤再次抡起斧头,还未近恶灵身,膝盖便是一鞭,他跪倒在地,舔了舔嘴角的血,左支右绌,摇摇晃晃地向前,恶灵不耐烦地再次鞭挞起来,却被莹白的鞭子挡住。
亮白的鞭子一发力,火焰长鞭瞬间碎成花火。孔雀白皙的手腕一转,白鞭转动,手柄轻轻地落在掌心上,孔雀一脸云淡风轻:“你的事,我待会再找你算。”
加藤看着安然无恙的孔雀大人,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撑在手里的斧头一滑,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恶灵不屑地看着孔雀,语调阴森:“看来,必须先杀了你。”
孔雀冷冷道:“正有此意。”
甑水在高空中,远远地望见孔雀与查林木对峙,准确地来说是孔雀与恶灵,他分不出心去看二人打斗,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漫天火球,眼看要穿过眼眸,几条不大的水蛇张口吞了火球。
团子已经变成了一张偌大的面皮,她赶了过来,数条水蛇从面皮中涌出,无一例外地吞下火球。
看着数不尽的火球,甑水一脸痛苦:“面子,我们必须熄灭业火,否则它会流到人间的。”
面子以极快的速度躲过飞跃而来的火球,惊呼道:“什么?”
甑水来不及解释,问:“小白在哪?”
面子已经感受不到吾王大人的气息,他未做声。甑水还没再问,便听见远方传来,“水神~。”
抬眼望去,是淡光组成的人形,凑近了才勉强看出模样——查林木。
查林木幽灵似地飘过来,火球穿过他,往甑水袭来,面子一转,再次躲过火球,查林木先说:“吾王大人在里面。”顺着查林木指的方向,甑水头往上抬,幽深的、巨大的黑洞,像是一沼泽,一旦陷进去,窒息的同时,让你遭受噬骨之痛。
别说进入黑洞,甑水连表面的岩浆都不能凑近一下,查林木继续道:“我虽然能用灵魂的形态进去,可是我不能将吾王大人带出,想个法子,到里面去。”
团子再次唤水成龙,巨大的水龙一圈圈地蜷曲身形,腾出一个不大,却相对安全的空间。
甑水把从恶灵哪里得来的信息一一告知面子、团子,面子聪明了一回:“大妹子,我们送你上去,你去找吾王大人。”
“好。”甑水点头道,旋即疑问道:“可我们怎么上去?”
团子缩回身形:“你放心啦,这事交给我和面子。”
面子扯出一条长长的面团,甑水骑了上去,双手勉强握住可称为头的柄,查林木则默默地跟在身后。
团子一跃而起,慢慢延展为白幕,缓缓地往岩浆飞去,雷鸣电闪自白幕打出,不一会,倾盆大雨倒落空中,岩浆顿时偃息。
见白幕越来越薄,越来越淡,甑水心生不妙:“团子~。”这时,面子呼出狂风,狂风卷起,一道呼啸天地的龙卷风,如擎天之柱,直捣黑洞,甑水在暴风中央,飞向远方的黑洞,只见黑洞慢慢撕裂破碎,露出点点白光,他和查林木往上飞,却忍不住低头去看面子、团子,天短暂地倒落白色的雨,狂风里面似乎卷起了白沙,甑水大喊:“面子,团子~。”泪水成珠,和着白色雨水,看不清。
风不止,雨未停,风声雨声,在甑水耳边忽忽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