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化就是没救了吗。”
想到这里，纪献博突然再次瞄准了手弩，单手扳住弩机。
因为射程超长，这把造型奇特的精钢机括手弩上还改造了望远镜，纪献博透过这个再一次瞄准了远处。
而策展人这次在看到后微微叹息，伸出手挡住了纪献博的弩箭射界：
“你还是算了，住手吧。”
似劝非劝，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没打中。
纪献博搞不清清楚便宜老师的意思了，不甘心讲：“请起码再给我一个机会……”
而策展人却对弟子的发言兴致缺缺的摇头：
“你能实现誓言的时间可没到。”
“而且你比起偷袭致死，你应该更想面对面听听你姐姐在虚弱的时候，在她褪去魔女力量的表象之后想对你说的话吧……”
策展人洞悉人心的眯起眼睛，抚摸着皮手套上把玩的一条密文银链若有所思。
这种岁月和经历构成的老妖怪面前心思前，所有人应该都没有秘密可言：
“纪献博，你其实讨厌的是你姐姐身为魔女强硬且冷傲的样子不是吗，战斗的最后如果没听到……哪怕是你姐的遗言，你小子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吧。”
纪献博蓦然，面色也像是一块生铁般僵硬。
确实，对待曾经病弱瘫痪的姐姐，纪献博何等耐心宽容且周全。
因此在他眼里的姐姐一直都是一个需要照料的病人，无论是残疾的少女还是冷漠的魔女，皆是如此……
只是那天晚上之后，纪献博觉得姐姐是从身体的问题变成了【魔女病】的患者罢了。
双腿的残疾会困住她的身体。
而如今这个病则会困住少女的灵魂。
他当初就能和家人一起省吃俭用照顾姐姐，全家十几年积蓄就为了有朝一日去内城治好姐姐的双腿，帮她重获新生。
那么如今他也能和朋友将柯诺一起，花上几十年寻找到治疗魔女病的办法！
但为此之前他还需要求证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姐姐最初腼腆的灵魂是否还在那具身体内，有没有被魔女的意识完全吞噬。
还是说姐姐原本的意识只是被魔女囚禁被关住了，她是否还在某个暗无天日的意识空间中等待着某些人或者声音的唤醒，是不是还等着自己这个亲弟弟拉一把，此番拯救的价值是否还在。
事实上即使和将柯诺曾经誓言，他们俩的目标也并不是真能杀掉所有魔女，而是妄图逆转这个过程。
可这要怎么做？
纪献博没有将柯诺那种众人里狗头军师的头脑。
他坚定但盲从，果决但不慎密。
属于没人管能一个人捅穿计划，但到了关键时刻又会哎呀惨叫一声的踩中显而易见陷阱的人。
将柯诺评价他这朋友可一直是脑子里混了冰红茶，肚子里全是烤串火锅底料。
是宴会达人也是群架高手，但一个人时就不靠谱了。
纪献博如今能想到唤回姐姐思维的办法，居然是可不可以独自当场把姐姐殴打到弥留之际。
卸下对方魔女之力武装的冷漠外壳后，用这种方式唤醒对方身体中虚弱的灵魂，随后质询对方，寻找哪怕一丝回心转意的契机。
所以比起在这种远处的楼台上，悄然用着策展人赠与弟子的超强秘密武器，对已经重伤的魔女姐姐进行一次暗杀。
纪献博他其实更期待着的……
是寻一片场地，做一次无人打扰的完全谋划彻底困住姐姐，然后如视笼中鸟般在幕后欣赏姐姐落入陷阱后的不知所措。
那时自己也将全副武装，脚步周旋，是缄默登场。
他内心一直在想的，其实都是进行一场和魔女姐姐面对面的终极了断。
他要手持经典的刺剑火枪作为经典猎巫人的形象，用这样一次正面的战斗接近身为魔女的姐姐。
在立场和身份的矛盾中寸寸厮杀中，扯下她的傲慢，打碎她的力量，并最后说清楚他该说的所有话，以此了断。
策展人深知便宜弟子的这一点想法，这就是猎巫人的道途之旅罢了。
从前的猎巫人还是密教权利三极中唯一常备对外诉诸武力的暴力机构，从旧世界追杀到新大陆，几乎将遍布全球的密党异族们绞杀殆尽。
如果不是古典魔女们从东方修真者道祖那边学会了小世界技术后纷纷筑巢，一个个开始藏头露尾，密党那些传承异端道途的家伙们早全部完蛋了。
虽然战果丰硕，但猎巫人的道途誓言却大多走的速成极端。
再加上密党避世最后没有敌人可杀，于是他们成了密教三极中最先衰落的一支主脉道途。
因此最后猎巫人中称得上走在大师道途上的人变得非常少……成就超凡的办法或许一直在各代大师之间有口耳相传，但道途之密已经变成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堪破的事情了。
更何况最后一代密教猎巫人大师，二十年前烛火熄灭刺剑折断，他已经死于和外星人第一舰队的跳帮决战中了。
那次的损失太过惨重，密教足足损失了几十位大师。
除去策展人教导法师的大师身份，理论上密教三极的另外两个传承已经断了。
猎巫人的密窖武库，先代地下大墓室的入口，各种圣器的下落，乃至超凡试炼的地点，甚至猎巫人专属的战技传承……前代大师这一死不知道得带走了多少秘密。
身为施法者身份的策展人如今能为弟子寻来猎巫人的道途传承。
靠的完全是他收拢了教内的典籍收藏和接收了一部分遗嘱。
所以从一开始即使给了能杀死魔女的武器，策展人本人也是坚信纪献博现在不会下死手。
况且这也不是纪献博怜悯和爱惜姐姐，只是单纯的还有些事情……如因果切断，纪献博没和那具身体中鸠占鹊巢的家伙说清楚罢了。
而他策展人在寻找的要培养的，也是一把针对魔女最锋利的审判之刃。
他自然不可能让弟子留下芥蒂继而影响整个道途誓言。
道途誓言是所有密教密党人内心最珍重的秘密，所有的进阶以及试炼，乃至弱点都在其中寥寥几句话中可以窥见。
身为全员都是的神秘主义者们，理论上他们是不会向任何同僚乃至师傅透露自己许下的是何种道途誓言的。
只能知道一般猎巫人的道途誓言会和消灭异党和践行杀戮有关系。
而这个誓言一般会分为三步实现，也就是一般会有三条，直到最后总结并完成所谓的大师誓言而成就超凡。
只是如今密教衰朽，堪堪剩下策展人这样一位活化石。
可遵循教义，策展人仍然不可能直接问弟子纪献博他的三条誓词是什么。
但纪献博若想杀魔女，那么策展人就会为弟子寻来神兵利器，乃至亲自出动掠阵。
若只是想获得力量达成什么目标，策展人也能倾囊相授。
甚至是弟子想逆转魔女化，即使目前听起来天方夜谭机会渺茫，但策展人也肯顺着弟子的想法也试一试。
对他这种人来说，活的这么久。
如今只要在地球毁灭前，他有的是时间。
似乎是想清楚自己的内心后，纪献博将弩箭的准星暂时从姐姐脑袋上移开，随后却瞄准了远处的诺诺。
“这个目标？可惜……你也不会。”
策展人摇摆着手指嘲笑着，故作异常可惜的使劲摇头。
纪献博怒了，仿佛想证明自己的决心，要抄起刺剑手枪去正面战场和那两个魔女拼了。
“因为你不确定她是否完全变成了魔女，你目前哪怕见到对方有一丝人类残留都没想下死手。”
纪献博听完板着脸起身，确实他又被再次说中了。
先不说将柯诺讲过的，他因为曾经常年照顾姐姐，而导致内心对那些弱势的女孩有莫名同情心难控。
若是自己真在巷子里就和诺诺战斗了。
但哪怕对方突然再摆出一副垃圾巷里抱着纸箱，然后露出委屈无辜可怜的小表情。
即使是伪装的……他也得意志滑坡般松懈。
因为魔女不屑伪装可怜无辜，纪献博又不是看不出诺诺性格是骨子里大体就很屑。
但纪献博认为，这人都变成魔女了怎么现在还这么屑，却偏偏也说明她保留了人类的糟糕性格，耿直的人绕来绕去还是会上套。
“可她和红色诺亚以及东云博士有关。”
策展人这时再次站了出来，深邃的眼神看向远处的诺诺：
“能使用那个武器，而且好像能指挥东云博士培育出来的怪人杂种们，她是朝星楼远视派的人。”
纪献博回头看向自己的师傅，随后无奈的吧唧嘴：“她说自己是东云博士的实验品，之前巷子里就在发高烧看起来挺虚弱，应该还不是完全体魔女，我看着挺可怜的本打算帮帮她。”
“那么你信了多少？”策展人正色起来。
“信了她说的关于东云博士的那部分。”
策展人遗憾的朝着弟子一笑：
“看来，她不是什么诚实的小女孩，这些大概全是假的，来欺骗同情心的，东云博士身边没有类似的人造魔女实验。”
就好像东云博士能监控到他想偷彗星石的计划，策展人自然也一直在监视东云博士的行动。
他明白东云博士早就被缩退炉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了，近期并没有展开其他实验的机会。
而且比起自己人造魔女，恶趣味的东云博士更想用洗脑牛走几个委员会培养的现成魔女。
难道下方的诺诺已经被洗过脑了吗？
那应该已经是双目无神毫不留情的把纪献博姐姐杀掉了，显然不像。
但策展人甚至和弟子一样，不知道为何也感觉她莫名熟悉。
直觉上感到小姑娘就是鬼头鬼脑的不好对付，确实有点像是东云那厮带出来的，而且人类性格中的残余甚多，看起来也不像洗脑。
“其实就在我们偷彗星石的那天晚上，缩退炉爆炸了，东云博士也失踪了，红色诺亚现在内部混乱……。”
策展人对着弟子随后道出红色诺亚内狼藉的实情：
“失去了东云博士，远视派已经封锁了朝星楼在和宇宙攻击军的人联络，接下来恐怕要出大事。”
纪献博一惊。
东云博士可是被自己的老师亲口说过的危险人物，难道就这么潦草退场了？
策展人不是说那位化身博士精神有点问题，未来是要在地球的末日中叫战一切的癫人吗。
但如今这离末日还早呢。
“这是真的吗！？”纪献博质疑。
不过细想后，他不认为身为老师的死对头就这么没了：
“会不会是障眼法，东云博士不可能死了吧，况且昨晚我们可是亲眼看着第十二魔女诞生了，东云博士这个时候失踪是不是太巧了，老东西你可不要轻敌了栽了。”
策展人自信歪嘴，又不知为何的坦言道：
“东云博士虽然是一条傲慢的狂犬，但不得不说也是一条有智慧的狂犬。”
“这种人二度搏杀于命运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风雨不浸雷火不摧，但偏偏还心思鬼祟，明明是狂犬却练得一身狡兔三窟的奸诈本领，确实不会就此退场。”
随后摆摆手表示不便多说。
这让纪献博也无心继续讨论这种话题。
他又不是红色诺亚的人，更不会以策展人弟子的身份扯进去这种阴谋家组织专属的鄙夷漩涡。
纪献博甚至认为策展人在其中和东云博士较劲也是浪费精力的行为。
他可没那种余力，毕竟对他来说除非将柯诺愿意和自己并肩作战，不然他注定是要独行的。
除去和自己有一同经历过的将柯诺，他不认为有任何人或者其他组织能理解自己的誓词。
纪献博他是猎巫人，猎巫人就是这样的，他只要在未来专研且精进道途，放空大脑，奋勇击杀魔女就可以了，但策展人的身份处境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可偏偏这两位红色诺亚巨头之间，其实没有核心矛盾。
有被魔女灭教之仇的策展人和东云博士之间一直有共同的敌人，他们其实都不想直接置对方于死地，如今的内斗完全属于相互看不上眼。
但纪献博觉得老登有这个时间和别人相互算计，其实不如多给自己造几根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