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完全记忆了密教书库内上百万本典籍，收拢了几乎所有的教团遗产。
无论是灵能术式还是学识的造诣上。
策展人都可以说已经完全超越了所有的先代大师。
而这么多年来，若是说有因为自己的误判而导致过什么无可挽回之错误的话……
他在残破的天台上侧过身子。
风起萧瑟中对身后的弟子竖起三根手指：“这么多年以来，吾有三罪，未能除东云，制魔女，守密教。”
在从前，按内城中大人物们的想法。
肯定是觉得二十年前神秘侧人士布下的仪式能一直进行下去。
有源源不断的魔女乃至彗星魔女诞生填补未来的战线才是好事。
但委员会政府可能不知道彗星魔女的实际数量早就定死了。
而策展人不但清楚原由，而且知道这十二名彗星魔女也是地球这颗中型面积的盖亚星球所能承担的极限。
所有盖亚星球的根基就是星球里侧的知觉之海。
每一片知觉之海都超越所有的语言和表达，这里蕴藏着这颗星球上生命最基本的感性和思维，而且一定程度上直连虚境。
密教就是为了守护此地……以及为人类能某种程度上利用知觉之海而诞生的古老教团。
乃至于十几个世纪在这些教团最鼎盛的时期，他们俯瞰这颗星球。
大师们从识海中汲取着危险的灵能之力，地表上走到道途极限的超凡者一度达到三位数。
他们暗中牵动知觉之海的每一次细微的灵能潮汐，借此调整着地球的物质表面，改变洋流和地脉板块，释放着地层的压力，提前触发火山和地震，乃至地貌改造般使这颗星球对人类来说更为宜居。
因此，全银河系都有盖亚星球对所有类型的生命有百分百宜居度的传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即使密教不操纵知觉之海这个星球自带的控制台改变地貌。
仁慈的盖亚母亲仍然会主动适应人类的进化流程和习性，改变自己的星球环境以供人类居住，只是会比较久。
但教团的手法比起强大星际文明对盖亚星球的利用来说，仍然还太粗糙了。
经年累月中，他们的摄取举动使知觉之海内招来了一些恐怖的亚空间掠食者，并随之产生了第一次灵能沸腾。
……几百年前直通虚境的恐怖灵能大漩涡，就是当时初见的雏形。
但有传说若是能穿过这大漩涡深入虚境完成某些未知的挑战。
与其中的强大高维存在签订契约赐下祝福……那么它的力量将不再困于地球这片洼地，此人将成为无与伦比的天选者。
这可能是真的，按照密教的循环术式运转时，地球的知觉之海其实就是如今普通魔女的力量来源。
但彗星魔女的每一颗彗星石性能上都能直连虚境。
那里理论上是整个宇宙内藏的知觉之海，地球的识海含量只是一粒宇宙中的沙子。
这也是彗星魔女力量远超普通魔女的原因，某种程度上她们其实都是天外生命。
况且要是放在其他星球，拥有对标天选者和灵能化身强度的彗星魔女……
那都是一整颗星球的灵魂均被虚境生物吞噬后，才能诞生而来的强大生命。
策展人抚摸着手腕的链子叹息，当年布下的一切如今早超出了他们密教的掌控范围。
而且自从几天前十二位彗星魔女理论上齐聚后，知觉之海已经再次陷入暴动了……
为了维持十二位彗星魔女的力量显现。
那识海中爆裂的灵能大漩涡已经扩张了数倍。
未知，甚至是额外彗星魔女的出现，更是宣判着魔女的诞生机制已经彻底故障了。
知觉之海大漩涡的扩大意味着灵能逸散侵蚀越发严重，未来普通魔女的数量都会越来越多，诞生的机制会越来越松懈。
以至于整颗地球，都可能变成只适合魔女生存的灵能帷幕星球也说不定。
“她应该不是十二位彗星魔女中的任何一位。”
策展人忧心忡忡，眉目不展。
对着弟子说到同时接过他的手弩，拆解下上面的精致复古风格望远镜：“纪献博，你知道我们如今为什么要偷走第十二枚彗星石阻止仪式吗。”
纪献博自然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懂。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问过这种事情。
毕竟反正都是要对付魔女的，那么各种算计对他来说一切都无所谓，所以他也根本不关心老师的任何计划细节……
而且即使现在要他认真想，对他来说答案似乎也很简单。
于是耿直的回答道：
“不就是彗星魔女太多了后咱们就打不过了吗。”
“哼，都诞生十一个了，你觉得就打得过她们了？”
纪献博小伙被说的尴尬的立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后策展人举起望远镜开始全方位观测远处诺诺的情况，顺便说道：“密教举行的这个彗星魔女诞生仪式并不完美，在如今仪式的末位，通过破解誊录仪，我察觉到有人打算破解这个持续了二十年的仪式，从中攫取力量为自己所用。”
誊录仪纪献博也见过，现在就收藏在策展人的博物馆深处。
这东西据说是从地球的某处遗址中挖出来的，如今被策展人用来记录着密教大部分的典籍。
也被用来复现古迹，或者制造些假文物来糊弄东云博士给外星人的日常贡品。
毕竟策展人才舍不得地球的文物被外星人拿走。
这番听完也表情严肃不少，纪献博自然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彗星魔女诞生仪式的背后……出现了其他的幕后黑手吗，难道也是密教的人？”
“纪献博，组织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历代大师通过知觉之海沟通虚境星界，我们牺牲无数，在其中漫游了几千年，掌握着一些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奥秘。”
“不过，诞生彗星魔女的仪式理论上确实最先预留了一个额外的席位，第十三位魔女确实可以存在于仪式之链上，算是一颗如今不该被触及的隐藏的质点，但……”
策展人故作神秘，左右叹息，之后才缓缓的吐露当年仪式的一些细节：
“但序列上不应该是第十三位，而是最初的，也就是所谓的零号彗星魔女。”
…………
即使是最新手的研究者，也会在实验时设计冗余和处置后手。
彗星魔女这种重大的仪式更是如此。
“当年在放手自动运转整个彗星魔女诞生仪式之前，由于彗星石珍贵且关系着人类的未来，必须进行一次实验以确保万无一失，于是我密教内的同僚们进行了一次验证性的召唤，教内的炼金学者们特地先制作了一具拥有少女性状的傀儡。”
“通过这具傀儡我们预演了彗星魔女的召唤仪式，并且成功通过知觉之海中那些游离意识的融合，成功的诞生了史上第一位彗星魔女，零号魔女。”
这似乎是策展人第一次开始有心开始讲出当年密教还未衰弱前的秘辛。
从前，要不是猴一般急的弟子找老登讨要武器和宝贝后就来去匆匆懒得听。
要不是作为神秘主义者以及上年纪的老头子也并不愿意对别人讲。
但此刻纪献博也多少皱眉，开始紧盯着对方。
这是他打算从师傅的话中找出这些事情和诺诺的关系。
策展人惋惜：“但终究是人工制作的炼金生命，而且从一开始密教就没打算给零号魔女分一个真正的彗星核，密室中诞生的她一苏醒就再次被强制休眠了，因为设计寿命也只有七天。”
“而零号魔女的存在涉及到密教和自己造物彗星魔女们最后翻脸的秘密，这件事情在当年直接导致了我们密教的大衰败。”
身为对方弟子这件事情他最起码的也是有所耳闻。
第一次外星人入侵中所有魔女其实还都算是密教密党的人，但双方据说就是因为密教偷偷藏了一个零号魔女而分道扬镳的。
“是密教共星城的事情？”
那是一座几千年前由密教前身石匠兄弟会建造的古城。
是应许之地和山巅之城，长久以来也一直的密教真正的大本营和要塞。
战时这是联络地球神秘侧势力的中枢城市，从未沦陷也被誉为神秘侧的星昼城。
但是在第一次外星人入侵结束后，这座遍布要塞化教堂群和无数防御灵能术式的密教大本营却莫名其妙被从内部攻破了。
始作俑者据说就是某位暴走的彗星魔女。
当年帷幕下崩毁的城市，散落的教众们在燃烧的海面上痛哭的捞起所剩无几的典籍遗产。
许多人悲伤无力的乘坐小船逃往世界各地蛰伏，几千年教团的传承大半付之一炬。
这一事件的后续影响可谓是恶果滔天。
不单单是密教从此衰弱，最明显的就是如今整个地球神秘侧势力都在离心离德，开始各寻出路。
甚至在持续的蛰伏分裂中，最极端的教众们还催生出了脱胎密教教义的【盖亚星球教】这种主张自然回归运动的邪教。
“对圣城出手的是第三魔女。”
笃定的事实，策展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般，老人仿佛只是在无情的回忆：
“零号魔女的存在动摇了彗星魔女姐妹们诞生的意义，而且作为教团针对她们的后手……第三魔女得知真相后要求密教交出零号魔女。”
“老师您这意思是？”纪献博疑惑。
他只是从典籍中知道有魔女和密教翻脸，但并不知道零号魔女是什么情况。
“零号魔女作为密教的实验品虽然没有分到彗星石，但是她作为教团大师们和虚境交易后制造的强大炼金生命之一，且由于不是人类转化，她全身可以嵌入并兼容几乎所有的彗星核。”
“若是这计划通过，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分散彗星石的力量了。”
而且比起一个个倔强偏执由人类素体诞生的魔女。
似乎没有人格的炼金生命显然更容易掌控，炼金道途的大师们对此自信满满。
“密教甚至一度打算卸磨杀驴，让零号魔女苏醒去回收已经送出去的彗星石，并且扼杀那些已经存在的魔女。”
但密教也是有担忧的，十二枚彗星石集合于一身。
刹那间苏醒的零号魔女几乎就将是人造神明。
若是无法控制该怎么办？密教的哪一位大师可以接住她的一巴掌？
所以零号魔女自从诞生后的身体改造计划一直遭到搁置，也没有人敢提将十二枚彗星石齐聚的计划。
即使是后来再多的魔女妹妹们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只有七天寿命的她也一直遭到强制休眠，沉睡于教堂古城密窖的一处特制石棺之中。
这件事情一直瞒到了第一次战后才暴露。
此时外界的魔女们在第一次对抗外星人的战斗中赢得了无数的掌声和赞美，也引来了无数势力的觊觎。
传出的这种消息还是严重动摇了已经颇具声望的魔女派的根基。
毕竟魔女们这个时候几乎都已经被捧成地球上救世主，拜魔女教都快出现了。
若是彗星魔女诞生的计划终止，普通魔女也会因为术式终止而无法诞生，甚至还要回收所有送出去的彗星石，这等于密教要重新收回它们手中的神秘侧力量。
也意味着地球上那些大势力们对魔女的前期投资都将打水漂。
无论密教是否打算如此，这都无法被接受。
所以它们派出代表找到了第三魔女，并告知零号魔女的情况和真相……甚至怂恿她出手。
“第三魔女本就出身于密教，身为彗星魔女前，她还是我同僚手下最优秀的弟子。”
“但很难想象当年无意撞破事实后……”
“本来被认为无欲无求的彗星魔女居然会对自己的使命和存在产生质疑。”
“她居然会为了自己未来还没诞生的魔女妹妹们，她身为三姐居然都能产生真正的亲情和爱意？”
“还是说‘为了妹妹们的未来’这种话就是她作为彗星魔女诞生而来的伴生誓言？”
密教隐瞒零号魔女的存在和能力，确实意味着密教随时会将她所谓的妹妹们扼杀在摇篮中，魔女这个种群也将昙花一现。
纪献博思索片刻，随后他也发现了零号魔女之所以更加无法被其他魔女接受的理由：
“所以说，既然零号魔女可以兼容所有彗星石的性能，这不就等于即使真正的战胜了外星人，密教也会出手让零号苏醒杀掉所有彗星魔女并且收回这批彗星石？”
策展人发出咯咯笑声，恶劣的歪嘴了然：
“你还挺聪明的。”
“确实，我那些精于算计的大师同僚们最后就是这个打算，打算战胜外星人后再将零号魔女唤醒。”
“魔女的转化仪式最初来自于密党，这是密教不信任她们的理由。”
“而设计上全身上下就是完全的炼金生命，只能实际活动七天就会自动崩解，也是一位隐藏的且没有自我意识，纯粹纯质到人偶般行动的彗星魔女。”
“苏醒后她会按照密教植入她脑海中最后的命令，开始屠杀自己同类，七天内一个不留……清除掉地球表面上所有其他的魔女。”
策展人说着神情精彩间举起双臂张开手掌，似乎在触摸云层并思考。
随后却又收手握拳，毡帽下，鹰隼般的视线也随之回转：
“随后，魔女们的存在对人类就如同南柯一梦，零号魔女她也会在将世界还给全体人类后，找个角落寿终消失。”
“从一开始，若不是担忧零号一个人使用十二枚彗星石会无法操控，或者提前身体崩溃。”
“七天都活不到的她，也来不及一个人把外星人拱出太阳系。”
“也考虑到外星人的援军和魔女们有无限能力成长的可能性，这是一场注定要持续数十年的战争。”
“为此最后才不得已将力量分成十二份。”
“所以魔女们的陆续降临都是为了增援未来，不然从一开始她们的意义就何存？？？”
…………
于是当年在这个时候，第三魔女被人劝说反叛了密教。
她本来一开始是孤身一人登上昔日熟悉的古城，以昔日教众学徒的身份，她一开始倒还是真诚的想要劝说密教放弃零号魔女。
并要求将仍然沉睡中的零号魔女交给她处置。
也放弃未来所有针对魔女们卸磨杀驴的打算。
呼吁密教和外界的人类一样，给予所有魔女以尊重善待，努力消除所有的敌视。
并允许她们在结束所有和外星人的战争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寻回自己的人生且不被人类赋予的责任再次束缚。
但零号魔女的存在，此时已经是诸位已经殉道的密教大师们，为教团最后留下的遗产。
而且是被自己的造物威胁人权，此刻密教的继业者们怎么可能同意，也怎么可能把东西交出去。
诉说于双方的争执，相互不肯让步。
一方谩骂一方冷漠强硬。
……唇枪舌剑胜不过真正的武力。
局势失控，对峙很快演变为冲突和战斗。
接下来教众们自然被打的损失惨重。
没有完成大师道途之前的学徒，面对彗星魔女简直以卵击石，而第一次战后的密教这时又能还剩下几位大师？
甚至策展人自己都被骗去星昼城，浪费时间参加了战后的势力划分会议。
此时密教中硕果的继业者们，已经陆续死在了第三魔女和她的帮手们手下。
古城广场布满尸体，鲜血倒灌入排水渠血腥不已。
而教团最顽固的精英们到此也还是不肯交出放着零号魔女的石棺，反而选择进入最后的教堂堡垒和地窖中抵抗到底。
战斗继续持续数天，最后是魔女之力将大海都劈开。
密教这座连外星人星舰的光矛都不曾撬动的传奇要塞，却被第三魔女从内部地基击穿。
策展人回想这些不快的事情表情阴霾。
至于最初导火索的零号魔女，她之后的下落……
只能说可怜终究是诸位的工具罢了，无辜吗？毕竟从诞生初清醒的时间都没几个小时，事发那时候大概率也在沉睡。
但可以肯定的是，最初在大本营古城陷落时。
密教内肯定是有人打算唤醒零号魔女。
操控她，用她的能力压制彗星石，然后和所有魔女们爆了的。
但留守的教众们显然失败了。
策展人当年也返回过古城沉没的地点，找到了存放零号魔女身体的神龛石棺附近。
但打开石棺，其中却只有一池半掌深的血水，还有浸泡在其中的一些腐朽破碎的衣裙。
神性般仿佛仍然会沸腾的血液，是那具身体的无疑，只是看来肉身终究被毁掉了
……就是这下手未免太残忍。
不过第三魔女就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杀上密教大本营。
第三魔女作为魔怔人妹控，怎么可能在屠杀之后，再放过这种会危害她妹妹们生存的家伙？
策展人最终只能将石棺和魔女之血回收。
并安置在了自己的博物馆深处，悉心等待着有缘人自投罗网前来瞻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