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失望

作者:黄泉隼 更新时间:2023/3/2 14:14:36 字数:3363

昏暗的房间当中只有机械设备的声音,千羽想要睁开眼睛,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唤回自身意识。

她就像是身处于一片漆黑的海洋当中,被黑暗与寒冷的潮水包裹,四周不知道游荡着什么可怕的怪物正在等待着将她一口吞没。

我不喜欢这里......

千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那个她必须要靠捡垃圾去给母亲换药的时候。

但即便是在那时,都还有母亲作为她内心的明灯照亮她残存的希望。

而在母亲离去之后她便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了一切。

失去了那个残破但依然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失去了虽然弱小,但却能被承认人类的身体。

失去了虽然冷漠,但仍然可以成为她灯塔的母亲。

而后她便什么也没有了,换来的是无数人对她的希望,她成为了一个为人类服务的为战斗而生的改造体。

但即便如此,她也可以成为别人的灯塔,照亮无数人的希望。

每每靠着这力量救下一个人,看着他们感激的神情,她便会觉得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再然后呢?

她参加了逐日行动,决定斩断最后的存在来换取千万人的希望。

只要杀了那个男人。

那个叫做以莱亚的男人。

得来不易的情报,不知道是不是陷阱的情报,人类还是必须要踏入这个圈套。

为了这次行动,人类将天启者最为忌惮的东西当做了诱饵,而又有无数改造体与士兵为她创造了机会。

最后她来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最后的最后呢?

她又一次得到了新的力量,但却失去了身为改造体的立场。

真是一个循环啊。

自己又一次踏入了深渊的漩涡。

“真是可悲。”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一个自己无比熟悉,又有些厌恶的声音。

“明明有机会成为所有人类的英雄,但是却自甘堕落。”

卡珊蒂斯的声音就仿佛是带着一股牵引力,将千羽的意识拉回到了海面。

她慢慢睁开眼睛,隔着维生液与培养皿的玻璃,她看到了卡珊蒂斯正站在自己眼前,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想说话,但嘴里被带着呼吸罩,所以只能用眼神来对卡珊蒂斯表示不满。

“这是什么眼神?你现在的处境可不是我造成的,千羽。”

卡珊蒂斯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着说道。

“弥赛亚的王牌改造体,人类的希望,以莱亚的终结者,这些原本是你应该得到的殊荣,你知道吗?在得知你擒获以莱亚之后,霜月和你以前的小队甚至已经为你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和庆功宴,噗嗤,你真应该看看那些家伙现在脸上的表情。”

千羽眼神凌厉,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无法做出任何其他行动。

她的手和腿都被束缚着,没有将它们卸下或许已经是这些学者最后的仁慈了。

“不爽吗?那又怎么样,千羽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你,你明明什么都不是,一个贫民窟里捡垃圾的孤儿,却能成为同期最强大的改造体。”

卡珊蒂斯的手慢慢抚上了培养皿。

“而我呢?我付出了比你更多的努力,但最后却只能进入见不得人的猎杀部队,你知道我每天都需要干些什么吗?你当然不知道,猎杀部队明面是进行小规模特殊任务的部队,但实际上,我们每天都在做着见不得光的改造体清理行动。”

千羽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她的确不知道,夜隼部队的确十分神秘,可以说出了最高司令官以外这支部队没有任何其他人能指挥得了。

同时这支部队也非常地神秘,神秘到连千羽这样的王牌改造体都对其不知一二。

“你以为那些战场上失踪的改造体都去哪儿了?千羽,你知道吗?那些我们曾经当做同伴的人,那些在战场上受了伤的改造体去哪儿了?”

千羽不能回答,卡珊蒂斯当然知道,但她仍然自说自话道。

“是我们亲手摘除了他们身体的核心元件,将一切能回收的数据与部件都从他们身上活生生地给拆卸下来,而且还不能提前将他们杀死,那会导致数据异常或者流失,我们能给他们最大的仁慈就是在事后给他们一个痛快。”

卡珊蒂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扭曲的笑容。

“因为指挥部与最高科学研究院觉得,比起动用大部队将那些深入战区无法行动的改造体们回收修复,不如直接取走他们身上最有用的部件再投入新的改造体制作,这样既能节省成本,又能免除那些改造体因为在战场上受到创伤而留下的后遗症。”

她的手慢慢握成拳,接着眼神变得愤怒。

“我们的手是脏的,为了人类,我们就像是在粪堆里蚕食尸体的乌鸦,可是你呢?千羽,你呢?!你竟然为了保护那个以莱亚,和自己人动手!!”

砰——

卡珊蒂斯一拳打在培养皿上。

千羽的眼神此时已然不再抱有敌意。

她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卡珊蒂斯的痛苦与扭曲,还有.....对自己的失望。

“我们是影子......是见不得光的影子,而你本应该踩着影子走在阳光下,为所有人带来希望,但你却选择了背叛我们所有人!!千羽!!”

千羽想解释,可她发现,即便现在自己能说话,可能也无法说出让卡珊蒂斯甚至自己都信服的话语。

看着千羽的模样,卡珊蒂斯慢慢叹了口气。

“......还记得克利希娜吗?”

听到这个名字,千羽似乎很诧异,不知道卡珊蒂斯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起她的名字。

“我知道,她是你的好朋友,她和我们都是同期的改造体,拉比医生最喜欢的学生,而她......一个遇到事情就会哭的讨厌鬼,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会成了改造体,当然还是那种只会躲在背后做一些医疗工作的医疗改造体,真适合她啊。”

卡珊蒂斯背靠着培养皿,似乎在说接下来这些话的时候,她不想再去看千羽的眼睛。

“还记得她失踪的那次行动吗?原37人类据点,建立在不列颠的大型人类据点,现在是第51沦陷区,而她作为驻点医师也一直在那里进行着难民治疗的工作。”

千羽当然记得。

克利希娜。

那个对任何人都会露出温和笑容的可爱女孩儿。

“我真的很讨厌她,明明怕得要死,却总是想向别人证明什么,还自愿申请前往地面据点当什么驻点医生。”

卡珊蒂斯笑着说道,笑声却有些苦涩。

千羽意识到,卡珊蒂斯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非常重要,因为克利希娜失踪了,失踪地点正是在第51沦陷区。

“不知道为何,天启者发现了37号据点,并且引导着他们改造的那些恶心的玩具袭击了据点,即便37号据点的改造体和士兵拼死反抗,弥赛亚也及时派出了救援,但在两名天启者干部参与袭击的情况下......几乎无人生还。”

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那起惨剧。

“而我.....不对,是夜隼小队,也是作为支援部队的一员在当时就前往了37据点,呵呵呵......但我们的目的却不是救援,弥赛亚似乎已经知道来不及了,所以他们给我们的命令是回收改造体的模块元件......”

千羽意识到了什么,她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但嘴里除了吐出水泡以外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真是.......真是可笑啊......当我们到达战场的时候,那些天启者已经离开了,但它们的玩具还在蹂躏着幸存者,还有那些闻着尸臭味赶来的血肉兽......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没法救出任何人,不仅如此,连我们自己都被困在了大教堂里。”

卡珊蒂斯慢慢抬起头,千羽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

“在教堂里,我发现了仍然活着的克利希娜,她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还能行动,而且还在拼命救助逃亡了教堂的伤者。”

“那些怪物没有放过我们,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教堂里有动静,进而开始对教堂发起了攻击,我们无法突围,也没办法带着这么多伤员转移,改造体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我的小队成员也所剩无几,你敢相信吗......那个爱哭鼻子的讨厌鬼,那个总是被我骂哭的傻子,她......是我们之中唯一还能保持理智正常应对的人。”

克利希娜......千羽回想起了少女那温柔的面容,内心犹如刀绞一般疼痛。

“最后......最后......”

卡珊蒂斯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仍然坚持将最后的真相告诉了千羽。

“最后那小傻子......自愿作为诱饵去引开那些怪物,呵呵呵,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连武器都没怎么配备的医疗改造体,竟然敢......但是她.......做到了,她自行装载了另外两名已经阵亡的改造体的武器,然后将自己的核心元件摘除并给了我,没有了核心元件,她即便没有被那些怪物撕碎,也会因为缺乏中枢系统而彻底死亡。”

卡珊蒂斯慢慢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淡蓝色的圆球。

她转过身,将圆球展示给了千羽。

“这就是......克利希娜,我没有将她的核心元件交出去,但现在,这元件已经彻底报废......但我不会忘记,她为了那些受伤的人,为了我们挺身而出的最后身姿,千羽......看着她。”

千羽的泪水已经混合在了维生液里,她想要闭上眼睛,却被卡珊蒂斯呵斥。

“你给我看着!千羽!!”

“把眼睛睁开!!”

“给我好好看看!!!克利希娜所希望的未来是什么!!她想要守护的是什么!!再看看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能创造那个克利希娜所希望的未来吗!!!你能带领人类走入那个希望中的未来吗!?千羽!!?”

最后......

卡珊蒂斯将圆形核心收回到了外套的兜里,接着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不会怜悯你,无论你和那个恶魔会有怎样的结局,千羽。”

随着大门缓缓关闭,黑暗充斥实验室的最后一刻,卡珊蒂斯回头,用冰冷的眼光看着千羽。

“你......真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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