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在四面漏风且不时大幅度摇晃颠簸的生锈升降梯中，听风被速度撕碎产生的呜咽便成了最好的解闷道具。
在百代的身边，挤着一大群年龄各异却同样沉默寡言的外门弟子，有心急的甚至已经开始将自己的遗言转录到U盘里了。
每次参加任务，外门弟子能回来的十不存一，甚至他们在宗门的中央逻辑矩阵里还有个专门的蔑称——垫材。
“嘿！师兄？”
电梯飞速上升，地面的钢铁森林逐渐变小，这也是百代最为放松的时刻。闭上双眼，被重力束缚的可悲灵魂，似乎只有在这一刻能得以自由和解脱。
“师兄？师兄？”
啊……风啊……不要把我扯回地面……让我再多感受一会飞翔的感觉……
“师兄？师兄！你有在听吗？”
百代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却只有一只不断在面前摇晃的小手臂。各色的零件都被涂鸦上了不同颜色的笑脸，却不似欢喜，勾起的嘴角只有微微的弧度。
“下面，下面啦！”
低头望去，一名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正踮着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一点。
“？”百代皱了皱眉，搞不懂这小家伙到底要干嘛。
“嘿嘿，师兄，这个送给你了，”年轻的孩童摊开手掌，一枚崭新的圆形原件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贴在脖子外面能代替声带元件，很厉害的哦。”
“…………”百代狐疑地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试试嘛试试嘛。”
“…………”
里面没有恶意程序，只是这真的能有效果吗？
“Hello Word。”入手冰冷的小物件在接触到脖子的一刹那便灵巧地自动寻路，贴在了原本损坏的发声器上，轻轻响了一声。
“喂？”百代试探性地说了一声，果然能用，只不过声音不再从嘴里发出，而是直接从脖子上的那小物件里直接发声。
只是嘴还要配合着动，不然就说不了话，有点鸡肋的感觉。
“我就知道一定能用～”少年笑着，说道：“师兄，我叫【良心发现】。”
“良心发现？”
“对啊，良心发现，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只是不喜欢，”百代叹了口气，问道 “你想要什么？”
“欸？被发现了？”
“简单的逻辑联想。”
“嗯………是这样的，师兄，先说好我没有恶意的，”良心发现将自己的半张脸拔下，反过来竟是一块电子屏，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是我的数据？”
“准确来说可以是所有人的，”仅剩下半张脸在原位的良心发现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百代身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绕过了执法堂程序，发现这次任务有问题……”
“………继续。”
“这次任务是探索一次秘境，而且应该还是大型的，”良心发现说道：“不仅如此，里面还可能埋着很多危险的实体。”
在这片天地中，探索遗迹也是修仙手段的一种。
古老的失落文明覆灭在废土之下，他们曾有过自己的黄金时代，即使能在残存的数据中找到些许残渣，好处也是极大的。尤其是稀有的合金和芯片，对算力的提升和义体的强度都有很好的作用。
只是这些东西外门弟子只负责挖，没有拿的权利，全都要做好编号后上交。
“不是一直如此？”百代问道：“你没参加过这种任务？”
“不，师兄，这次来参加的还有两个【内门弟子】。”良心发现抬头，严肃地说道：“整整两个。”
“两个………”
百代皱起眉头，涌现出些许不好的回忆。
外门与内门并不相通，只有一扇单向【打印门】相互链接。
内门弟子的意识均已上传宗门数据库，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只不过是有着和他们个体意识相同的打印人而已。
那些打印人除了脑部有芯片外，其余部分的外观跟完整的人一模一样，仿佛随便刮阵风就能将那粉嫩的肌肤吹破。
但是隐藏在脆弱皮肤下的，则是没有一丁点破绽的铁质肌肉纤维组，以及足够轻便的聚变核心。其余部分在舍弃了诸多作为累赘的器官之后，剩下的都是根据任务需要而作出的特化型调整。
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不会爱惜这副身体，无论是义躯还是素体，在它们的眼中不过都是可以消耗的资源罢了。
没有素体，就不需要摄入能量，更谈不上什么休息了。
“为什么告诉我？你也知道有内门弟子参与的任务都是什么样子………”
“师兄，你知道不知道，其实你在外门可出名啦，作为最好说话的前辈，”良心发现把脸拼合，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你还有可多称呼啦～”
“？”
“什么斩首狂魔，脖控，室友之灾……”良心发现如炒豆子一般报出了一堆名号：“还有传闻说师兄你看人第一眼，先看脖子好不好砍……”
“…………什么东西？”百代一脸疑惑。
“啊……可能是因为师兄你每次都提着几个还在滴冷却液的头丢进任务堂的柜台里交付任务吓倒其他人了，所以才有传言的吧……”良心发现惊觉自己的言论不妥，连忙打岔说道：“毕竟一般人交任务都是只把脑子里的芯片挖出来交差的……”
坏了，这个师兄怎么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呆萌……难道真的有人不登外门网络吗？
“这难道就是你缩着一直脑袋的原因吗？”百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什么缩头？小孩子哪有脖子可以缩？”良心发现带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师兄，我好歹也帮了你一次，你拒绝就拒绝嘛，不要恩将仇报哇。”
“我不喜欢脖子，也不喜欢头，更不喜欢砍人脖子。”百代无奈地解释道。
“是是是，师兄说的都对………”
“你之前的的理由不足以让我相信。”
“唉……好吧，根据我调查的数据，师兄你是外门中活过任务最多的人，”良心发现无奈地了实话：“并且根据外门幸存者的数据分析，你是为数不多会出手帮助同门的人，所以我才来混个熟，好来在危险的时候向你求救。”
“……………”
“嘿嘿……师兄不用回答我哦～毕竟……良心发现，谁又说的准呢？”
“喂………”百代刚想叫住他，良心发现却已经挤回人堆里，找不见踪影了，只有贴在脖子上的小物件在空气中闪着微微的光芒。
“滴———”任务堂，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