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狭长的冰窟之中。
一颗晶莹的光点拉成一束垂直落下,滴落在冰面上溅起许许多多细碎的花瓣。
一滴,又一滴……
水珠从空中坠落,顺着冰面滑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面明镜。
本该永远沉寂的冰窟中,咔嚓咔嚓的声响在空谷中回荡。
咔嚓,咔嚓……响声此起彼伏。
原本尖锐的冰块的棱角逐渐变得圆滑,大块的冰如同在被某个看不见的怪物舔舐,从外层一点一点变薄,凹陷。
哐当——
一块冰不堪重负,与主体失去连结,掉在冰面上碎成无数小块,小块冰又逐渐匿迹于浅浅的水滩之中。
藏在冰块中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冻结的皮肤像是冰箱里拿出的果冻,一点点变软,恢复弹性。
扑通、扑通……
心脏开始跳动。
哐当、哐当——
咔嚓、咔嚓——
无数块冰块开裂,跌落在地上,在冰面上炸出无数洁白的冰花。
上半身显露出来。
即便浑身僵硬,却也在一点点变暖好转。
水珠在身体上汇聚,水流从身体上流下。
面部肌肉一抽,眼球微微颤动。
“咳……”
嗓子处像是卡着刀片,每一次抽动喉咙的肌肉都带来剧烈的干涩和刺痛感。
“呵——”
喉咙和鼻腔一齐发力,终于勉强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
似乎有东西拉扯着自己,想将自己拽入地底,双手被很用力的拉着。
在被冰封的这段时间里,木语一直用身体维持着“大”字的形状,守护着身后已经安全离开的木绒。
肩膀处的冰已经极大程度融化,虽然还未恢复知觉,但已经被重力蛮横拉下,“大”字变成了“人”字。
上半身的冰破碎后,腰以下部分也开始融化。但在融化之前,木语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脚底与地面之间的冰融化得差不多时,顺着重力倒下。
“咳咳——咳咳——”
又过了半个时辰,上半身的冰几乎完全融化,腿部与地面已经没有粘连,但还未恢复知觉。
极度的寒冷与饥饿刺激着木语僵硬的身体,死亡的威胁刺激着她体内从木绒那里窃取的血脉。
体温在一点点恢复。
视野里是一片晶蓝色和雪白,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沸腾的血液刺激她的全身。
木绒——
脑海里被这个身影占据。
她彻底坐起来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好在被封住前身上带着些食物,僵硬麻木的手攥着冻成冰沙的食物塞进口中。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空中落下,滴在她的头上,让她神智清醒。
她想起来了,这是在冰窟里,一个遗迹之中。她和木绒一起背负着为库尔坎斯寻找圣火的重任,然而在离开雪山之时遭遇了种种险境。
许许多多自己的先辈们被冰块封存在这个地方,自己勉强用身体保护了木绒。
木绒已经成功离开了么……
附近都找不到心中所想的那个身影,而她的身边是许多处于半融化状态埋着人的冰块。
不知为何,这里的冰都开始融化,整个冰窟呈现梦幻般的场景。
知觉稍微恢复,木语拨开零碎的冰块,帮助其他先辈们从冰块里脱出。
就像羽化完成的蚕蛹,每一个从冰块中解封的人都浑身湿漉漉摊在地上,有的勉强能够呼吸,有的彻底失去生命体征。
最后一块冰也被拨开,木语返回到最初的遗迹中。地上躺着的两人相互依偎着,看面容和木绒有些相似。
“咳咳,看来有人做到了呢……”
即便身体机能依然瘫痪,木绒的父亲木封还是尽力扯动嘴唇说出几个字。
木绒的母亲木灵状态更差,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但却紧紧牵着木封的手。
“你们醒啦!”木语惊叫起来,她刚从地面上找到木封曾经遗留下的笔迹,木绒是看过那个才陷入疯狂的。
或许是被冻结的时间缘故,他们苏醒的时间也不同。
“那位小姐,能扶我一下么……”木封试图站起来,但他使不上劲。
木语连忙上前搀扶,不过木封的腿还未解冻,站是不可能了,木语扶着他靠在背后的冰块上。
“是您解救了我们对吗?”木封似乎想要表达感谢,但他的身体过于虚弱。
“不,不是我!”木语连忙挥手,她哪里做得到这样困难的事,“我想……应该是木绒做的……对!一定是他!他找到了常燃火种,让圣火回到鼎盛状态!”
谈及木绒的时候,她十分欣喜,如果是木绒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虽然木绒这个贱贱的小混蛋总是不务正业,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派上巨大用场,拯救了整个小镇。
木绒……
“木绒……!是我们的孩子吗?那个木绒!咳咳……”
木封激动起来,艰难却忍不住发问。他们离开小镇的时候,木绒才三岁。
“我想是的,木封叔叔,还有木灵阿姨。”木语已经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你听见了吗!我们的孩子……木绒,他做到了!”木封抱紧了木灵。
木灵仅仅是睁开了眼,满脸欣慰地看着激动的木封。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大部分人都已经从冰块中出来,冰窟中的水已经没过脚踝,周围的冰都在融化。
这里的严寒似乎是遗迹机关导致的,然而被木绒拆毁后,再也无法发挥它的威力。
“大家都到齐了吧。”木封向聚集起来的人群发问,醒得较早的他很快就把握住局面。
冰窟里此时聚集的人不少于三十个,他们都是曾经被困在这里的人。
“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点着头。
世代在冰雪中生存的他们有着很好的默契,共同面对生存危机时总能万众一心。
“现在一起返回小镇吧,镇里的大家一定在等着我们。”
所有人都捡起曾经的食物装备,互相搀扶着,踏上归程。
回去的途中暴风雪小了,没有往常那样狂躁无情地摧残着地上的生灵,路上也没有遭遇什么危机。一群有着贤者血脉的人团结协作,一步步朝着山顶上的小镇前行。
不对劲,不对劲……
在这残酷的冰天雪地中,冷是寻常的,不冷是少见的,而感到温暖确是诡异的。
所有人都神色慌张,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长期生活在寒冷中的他们无所适从。
从库尔坎斯的北方,穿过狭长的岩石隧道,小镇里的场景顿时让所有人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