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骏马拖着一辆架着一艘渔船的板车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狂奔。
木语抱紧了马脖子,生怕被颠簸下来。
木绒骑得也不稳,但好歹更放松些。
“这……这是什么啊?!跑得好快!而且……抖得好厉害!”
狂风撩起木语的长发,凌乱的发丝在空中奋力甩动,远处看像个疯子一样。
“我也不会骑马……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可以去后面的板车上!我来控制方向就好!”木绒嘴里灌满了风,艰难喊话。
“少小瞧人了!”木语依旧紧紧抱住马头,攥紧缰绳,毫不示弱。
人马车船组成的奇怪组合在道路上飞驰着,他们已经离开了王城,即将抵达下一座城。
城墙已经显露,城门也已经可以看见。
明明隔着很远,却有着如闷雷一般低沉的声音隆隆作响。
轰的一声,紧闭的城门被冲垮了。
半人高的洪水从巨大的城门中一涌而出,在辽阔的大地上奔驰前行,一点点将地面吞没,蚕食殆尽。
“快上船!”木绒指挥道。
“知道!”
两人同时松开缰绳,从马背上跳到后面板车上的渔船,而骏马还在前行,无比勇敢,不惧死亡。
洪水掀起了船只,两匹马嘶鸣一声,摔倒在洪水中,被波涛吞没。
“谢谢你们!”木绒对这两匹骏马表示由衷感谢。
船只飘在了水面上,刚开始还能顺着惯性飘个几米,但很快就被逆着他们的水流冲停。
“木语姐,用魔法!”
“怎么用啊!”
木语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神奇的器具,能够漂浮在水面上的神奇载具,尾部还有这齿轮般的螺旋桨。
“对着这里冲应该就行了!”木绒回想起曾经见过的“捉水塔”,上面有着类似的零件。
木语照做,水魔法喷涌而出,螺旋桨飞速旋转。
渔船动起来了,而且速度不小。
“我来控制方向!”
木绒握紧了渔船前的方向盘,它可以控制螺旋桨小幅度水平扭动。
“嗯!”木语用力点头。
她的魔力完全足以支持这艘渔船运行。
船只逆着海浪在城市里飞驰,旁边的许多房屋已经被冲碎了玻璃。各种倒塌的建筑物凌乱地被水流和浪潮推搡着。还没抵达华尔城,洪水就已经淹没半层楼了,华尔城还真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似乎是木绒的计划起到了作用,这座城的民众得知了王城的消息也跟着逃离了。城外倒是见到些逃跑的人,城内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木绒开得非常谨慎,生怕渔船被那些倒塌的建筑蹭坏碰坏,如果真的救到了铃音小姐,他们还得驾着这艘小艇离开。
“你的父母!还有那些被之前冰冻的前辈们,他们还在雪山上!”
因为风浪声很大,甚至掩盖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所以他们都是扯开嗓子大喊才能听清彼此的话。
“他们在那里干嘛!”木绒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讯问。
逆着大风大浪,人也跟着大大咧咧起来。
即便是如此危机的关头,他们依然能聊起天来,不如说他们太过紧张,以至于情不自禁想用聊天缓解自己的压力。
“灭火!阻止火灾!”木语声嘶力竭,她的先辈们在做很伟大的事。
“哈哈哈哈!他们真傻!”
“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他们真傻!我们也傻!我们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傻子!”
“我是傻子!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比从雪山里出来还过瘾!”木语挺直了腰板,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
“你要救谁去?这么拼命!”木语看向木绒的背影,这个男孩比起以前似乎成长了不少。
“一个女孩!一个……永远相信我的笨蛋女孩。”后半句,木绒用很小的声音,只说给自己听。
“一个什么女孩?!”
“没什么!”
“你个小混蛋!拉着你姐去做这么不要命的事!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孩!”
“是木语姐说要跟着我的吧!还有……那个女孩真的对我很重要!!”
“哈哈哈哈!去吧!去救你心爱的公主!我倒要看看什么女孩值得你这么拼命!”
逆着无休无止的风浪,躲过冲垮的断木落石,魔法驱动的渔船如同一支利箭,穿越重重阻碍,一路向西。
船只终于来到华尔城,城门已经被淹没了四分之三,只剩一个半圆的顶供他们通过。
木绒和木语猫着腰,从这个小拱门穿过。
好在城墙足够厚实,洪水无法将它摧毁。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房屋碎片,老实说,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人活着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很难想象这样的处境要如何生存。
人的生命很脆弱,但也很坚强。绝望中看到希望,木绒望见远处一棵漂浮在水面的大树上抱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人的面孔比较熟悉,是白垩官邸铃家的管家,岩吉的父亲。
“管家先生!”木绒乘风破浪,如同救星一般出现在他们眼前。
“木绒阁下……你怎么回来了?!”管家浑身湿透,趴在树干上狼狈不堪。
“铃音小姐呢?她怎么样!”
“铃烨公爵在修补水坝时身陨,铃音小姐得知消息后带人去抢修,我也不知她身具体在何处。小姐临走前交代我疏散民众,我们大概是最后一批了……”
木绒看了眼树桩上狼狈的几人,他们各个面容憔悴,疲惫不堪。身为管家却没尽到护主的责任,老实说木绒想责骂他,可是他们已经太不堪了,而且自己身为铃音小姐的贴身护卫,同样没有尽到责任。
“我明白了……但是,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会争取!”
木绒眼神坚毅,招呼木语继续加速前行。
冰雪洁白晶莹,融化成的水本该也清澈透明,但在流淌的途中混入许多泥沙,冲垮许多建筑,已经变得浑浊不堪。即便如此,木绒还是找到了白垩官邸的位置。白垩官邸有最高的建筑有三层楼,然而楼顶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记忆中的这片最令他安心的如同家一样温暖的地方,此刻已经面貌全非。书房、茶室、道场……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已经永远只存在记忆之中。
“铃音小姐……不要抛下我……”木绒嗓音沙哑,泪眼模糊。
看到这里,木绒已经濒临崩溃。
白垩官邸已经是这座城几乎最高大雄伟的建筑,如果官邸都找不到她,那哪里还有能和她再次相遇的地方!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啦!你这个混蛋!骗子!”
铃音最后一次对他的呼喊在木绒的脑海中回响。
那居然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吗……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的……直到最后——铃音小姐都在怨恨着我啊!!
不甘悔恨与懊恼充斥着木绒的脑海,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天自己能狠下心离开这座官邸。如果自己更强大一些,更勇敢一些,是否就能强行带着铃音离开这里。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已经过去的事已经成为事实无法改变。
“我真是个混蛋!!……明明小姐她是如此的相信我然而!……我却一次次欺骗她,辜负她的期待……我回来了……铃音小姐……我回来接你了!!不要抛下我啊!铃音小姐——!!”
木绒的嘶吼声嘶力竭,可也只是无能地自顾自地发泄。喊声在天与水之间的旷野中回响,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看着木绒痛苦的模样,木语也感到深深的悲哀。可是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洪水不断涌来,他们也面临着不小的危险。
“我们走吧,还是……”
“继续前进……抱歉,木语姐,我有点想死在这里了……”
木绒的心都快凉了,可他还是不愿放弃,即便知道已经几乎没有希望。
这个B恋爱了。
木语看出来,这小子是坠入爱河无可救药了。
“好吧听你的继续前进!真是受不了你这颓废模样,还没到雪山脚下呢!打起精神来!”
木语拍了怕木绒的背,掐着他的肩膀把他身子掰挺直。
“谢谢你,木语姐……”这生涩而又熟悉的手感让木绒稍微缓和。
“抓好,走了!道谢什么的最后再说。”
木语把木绒的手摁在方向盘上,对着螺旋桨释放水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