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淼的胳膊被三只力道远超想象的手攥着。
粗糙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瘦得硌手的小臂肌肉里,那触感像生锈的铁钳,还带着女生手心黏腻的汗意。
他被硬生生拖过圣薇莉亚学院西侧的荒僻小径。
小径两旁的冬青丛早已枯萎,露出底下泛黄的泥土。
偶尔有几片被风吹来的淡紫色紫藤花瓣,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转眼就被女生们的皮靴碾成碎末。
前方不远处,是学院后方的杂物间。
那是一座低矮的石砌小屋,灰黑色屋顶爬满干枯的爬山虎,木质门板油漆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纹。
门楣上挂着块歪斜的木牌,用褪色金漆写着 “学院储物间”,末尾的 “间” 字还缺了半边。
“走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拽着吕淼左胳膊的女生突然用力一扯,声音带着娇蛮的尖利。
吕淼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胸口撞在小径旁的旧铁架上 —— 那是去年魔法部淘汰的占星仪支架,铁管锈迹斑斑,还缠着几根断掉的银链。
他肋骨生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女生是三人里最娇小的,梳着双马尾,发梢染成浅粉色,怀里还抱着个毛绒兔子玩偶,兔子眼睛是红色水钻。
可她的动作半点不温柔,另一只手还在吕淼后背推了一把。
玩偶的爪子蹭过他洗得发白的灰色校服,留下一道浅浅的灰痕。
“别碰他,弄脏了我的兔子。”
为首的辣妹突然开口,声音比娇小女生低沉些,带着一丝慵懒的傲慢。
她走在吕淼正前方,不用回头,单听脚步声就能判断身后的动静。
她头发是大波浪卷,发尾挑染淡紫色,走路时在肩后晃动,发间别着支银色蔷薇发夹,花瓣上镶嵌着细小钻石。
身上穿的是学院定制浅杏色羊绒针织开衫,衣襟绣着精致藤蔓花纹,领口别着枚银质蔷薇徽章 —— 那是学院顶尖贵族社团 “月桂会” 的标志,徽章中心嵌着颗淡粉色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吕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胳膊被拽得生疼,小腹还隐隐作痛。
那是昨天晚上饿肚子留下的后遗症。
原主的记忆碎片偶尔会在他脑海里闪回:昨晚缩在宿舍硬板床上,胃里空空的,只能咽着口水想食堂剩下的面包屑,最后实在忍不住,偷偷去水龙头接凉水喝,今早起来就开始胃疼。
脚下的碎石子硌得他脚底发疼。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那双深棕色旧皮鞋的鞋底有多薄 —— 右脚前掌的裂缝已经扩大,走一步就漏进小石子,磨得脚底发红。
而拽着他的三个女生,脚上是定制小皮靴,靴面是柔软小羊皮,鞋跟处镶嵌细碎月光石,走在碎石路上依旧发出清脆的 “嗒嗒” 声。
这声音和他拖沓的 “沙沙” 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远处中央广场的水晶喷泉声早已模糊,只有魔法塔楼的轮廓在树梢后若隐若现。
几个穿着鎏金镶边深蓝色燕尾服的贵族男生,从教学区方向走过,手里把玩着银质魔杖,杖尖闪过的淡蓝色光晕晃得人眼晕。
他们瞥见小径上的动静,只皱了皱眉,像躲避脏东西一样加快脚步。
在圣薇莉亚学院,贫困普通学生被贵族学生拖去杂物间 “教训”,就像落叶落在泥土里一样平常。
就在吕淼走神的瞬间,为首的辣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妆容很浓,眼尾画着上扬的猫眼妆,涂着镜面浆果色唇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怎么?还敢走神?”
她说着抬起右手,吕淼注意到她食指上戴着枚玫瑰金戒指,戒指顶端是尖锐的菱形,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没等吕淼反应过来,那只戴着戒指的拳头,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小径上响起。
吕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瞬间穿透薄薄的校服,撞在他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上。
胃酸猛地向上翻涌,呛得他喉咙发紧,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弯下腰,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可疼痛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疼。
拽着他胳膊的两个女生松开了手。
吕淼失去支撑,重重摔在杂物间的门板上。
“咚” 的一声,门板发出腐朽的吱呀声,门上挂着的铜锁晃了晃,锁芯里积满的灰尘簌簌落下,掉进他的衣领里。
他痒得想咳嗽,却疼得发不出声。
旁边的御姐型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薇拉,别在外面浪费时间,进去说。”
这女生留着齐肩黑色直发,戴一副细框金丝眼镜,穿和薇拉同款的针织开衫,却搭配了条黑色西装裤,显得干练又冷漠。
她手里拿着个皮质笔记本,上面用银色笔写着 “月桂会日程表”,此刻正用指尖轻轻敲着笔记本封面,满脸不耐烦。
叫薇拉的辣妹挑了挑眉,抬脚踹在杂物间的门上。
“吱呀 ——”
门板被踹开,一股混杂着霉味、旧木头味和淡淡魔法药剂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薇拉率先走进去,身后的两个女生立刻架起瘫在地上的吕淼,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拖进屋里。
杂物间里昏暗得很。
只有屋顶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微光,光线穿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屋子两侧堆满废弃的木箱,箱子上印着 “魔法教具”“草药储备” 的字样,有些箱子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生锈的坩埚、断了柄的魔杖,还有几本封面褪色的魔法书。
墙角堆着几叠旧校服,都是贵族学生穿过丢弃的款式 —— 鎏金镶边的深蓝色外套、绣着蔷薇花纹的白色衬衫,衣角还沾着高级香薰的味道。
这味道和吕淼身上洗得发白的灰色校服对比,格外刺眼。
更里面的位置,放着个破旧的铁皮柜。
柜门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用花体字写着 “禁止无关学生触碰”,字迹划得歪歪扭扭,却依旧透着傲慢。
柜子顶上摆着个空的水晶香水瓶,瓶身上刻着 “天使之吻” 的字样 —— 那是贵族女生最爱的香薰,此刻瓶口还残留着一丝清甜的奶香,混着霉味,显得格外诡异。
薇拉走到铁皮柜旁,靠在柜门上,双手抱在胸前。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杂物间里回荡,带着空旷的回音,比刚才更冷:“说,以后还敢不敢靠近林倾月?”
吕淼被两个女生按在冰冷的木箱上。
后背贴着粗糙的木板,上面的木刺扎得他皮肤发疼,还能感觉到木箱里传来的铁锈味,以及身下硌人的硬物 —— 大概是里面没放好的金属教具。
他咬着牙抬起头,看着薇拉:“我…… 我只是想跟她说声谢谢……”
他下意识改了口,原主记忆里那些 “想靠近” 的执念,此刻在他脑海里变得可笑 —— 他刚想起学院里关于林倾月的传闻:那位林氏公爵家的小姐,连国王陛下都曾在魔法宴会上称赞她的天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在意一个穷学生的靠近?
“谢谢?”
薇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吕淼的下巴,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里。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连魔法杖都买不起的穷学生,也配跟公爵家的小姐说谢谢?”
她的指甲划过吕淼的下巴,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你以为倾月会记得你?她连侯爵家送的限量魔杖都能随手放在家族专属的储物间,更别提你这种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炮灰。”
吕淼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他想推开薇拉,可双手被两个女生死死按住。
他的视线扫过薇拉项链上的银色狼头吊坠 —— 狼的眼睛是红色宝石,那是薇拉家族的徽章,一个普通的男爵家族,在林氏公爵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他的脖子上,只有一根用麻线串着的旧铁片,是原主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边缘早已被磨得光滑。
“我再警告你一次,”
薇拉的脸凑近吕淼,唇釉的香味混着香水瓶残留的气息飘进他的鼻子里。
“以后别再靠近林倾月,不管是神迹树,还是教学楼,甚至是食堂,只要让我看到你跟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下次就不是在杂物间教训你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伸手指了指窗外远处的禁林方向。
“学院禁林里的‘噬心藤’你知道吧?那种藤蔓会顺着你的皮肤爬上来,吸取你的负面情绪,让你每天都活在绝望里,最后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你想试试吗?”
吕淼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当然知道噬心藤 —— 原主的记忆里有过描述:去年有个贫困普通学生,因为不小心冲撞了月桂会的成员,被扔进禁林,最后被人发现时,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我错了”。
他不想变成那样。
不想像原主一样,最后黑化变成男主们升级路上的小精英怪。
他想活下去,想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只是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饱饭。
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
吕淼用力挣扎着,想推开按住他的女生:“我没有做错什么……”
“还敢嘴硬?”
薇拉皱起眉,抬手就想打吕淼的脸。
就在这时,吕淼突然用力一挣,竟然真的挣脱了两个女生的束缚。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堆着旧书的木箱上。
几本书从箱子里掉出来,砸在他的头上 —— 其中一本封面写着《论天下富婆爱上我》,书页间还夹着根贵族女生常用的珍珠发簪。
发簪的尖端划过他的脚踝,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想站起来反击,可刚撑起上半身,脑袋就一阵天旋地转。
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孱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肌肉没有一点力气,刚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眼前的木箱、铁皮柜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薇拉和两个女生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响在耳边,还有呼吸时的粗重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口的疼痛和霉味的呛咳。
“砰!”
吕淼再次重重地倒在地上。
后脑勺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想抬手揉揉后脑勺,可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地上的碎石子硌着他的后背,旧木箱散发的霉味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