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一股庞大的信息突然涌入他的脑海,像是有人在他的脑子里放了一部电影。
这副身体的原主,也叫吕淼,是圣薇莉亚学院魔法系的普通学生。
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因为魔法事故失踪了,留下他一个人靠着学院最低额度的贫困助学金生活。
助学金勉强够交学费,却连吃饭都不够,所以他每天都要打三份工:早上天不亮去学院图书馆整理魔法典籍,中午在食堂帮忙打饭换一口热食,晚上还要去教学楼下擦拭魔法雕像。
只为了能省下一点钱,买两个最便宜的黑面包当晚餐。
他连一支像样的魔法杖都买不起。
课堂上用的是学院淘汰的旧魔杖,杖身布满裂纹,每次施展基础照明术都会断断续续,引来贵族同学的哄笑。
可他还是偷偷在宿舍里练习魔法,对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旧书,一遍遍地念诵咒语。
指尖偶尔闪过微弱的白光时,他都会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 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摆脱贫困,能像其他学生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去年冬天,学院下了一场大雪,气温低到能把人冻僵。
原主因为连续三天只吃了一个面包,在魔法理论课上突然晕了过去,倒在冰冷的石质课桌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抬去医务室、还要被老师训斥的时候,林倾月出现了。
那天的林倾月,穿着学院的白色魔法袍,领口别着魔法系的银星徽章,徽章边缘还缀着细小的钻石 —— 那是公爵家子女独有的标识。
她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到他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那是林家专属的家族香氛。
“你没事吧?是不是没吃饭?”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然后从自己的丝绒书包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牛角包 —— 那是皇家 bakery 特供的点心,一个就要花掉原主三天的伙食费,还有一杯热牛奶,悄悄塞到他手里。
那时的原主不知道,林倾月前一天也给了在雪地里迷路的低年级女生同样的帮助。
甚至在学生会会长(侯爵家的长子)发烧时,她也是这样递过一杯热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出于贵族的基本教养和善意。
就是那一个面包,一杯牛奶,让原主单方面把林倾月当成了生命里的光。
他刻意忽略了学院里的传闻,忽略了林倾月公爵家小姐的身份,更忽略了她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温柔疏离,固执地认为那份善意是独属于自己的。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默默关注着女主,想靠近她,想对她说一声谢谢,甚至荒唐地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跨越阶级,走进她的世界。
可圣薇莉亚学院的阶级壁垒,还有林倾月本身的 “无差别” 态度,都成了他跨不过的坎。
林倾月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不仅是公爵家的千金,还是魔法系的天才,手里握着林氏家族传承了三百年的红宝石魔杖 —— 杖芯是凤凰尾羽,能自动抵御低阶黑暗魔法。
她身边偶尔会有贵族少爷同行,却没人能真正靠近她。
学生会会长曾在魔法节上向她递过一支镶嵌蓝宝石的魔杖,那是侯爵家的传家宝。
“我的魔杖够用了,谢谢。”
她礼貌地拒绝了。
魔法部部长的儿子(伯爵家子嗣)邀请她参加贵族舞会。
“我更想留在家族资助的实验室研究草药。”
她也只是摇头。
她对所有人都一样,温和却保持距离,男女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差别,身份高低也无法改变她的态度,都是需要保持礼貌距离的 “同学”。
原主每次想靠近林倾月,都会被自己的胆怯和外界的阻拦打断。
有一次,他在教学楼下的神迹树旁看到林倾月在和同学讨论魔法咒语 —— 那时神迹树的叶片正泛着翡翠色的微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一把碎钻。
他鼓起勇气想上前请教一道自己卡了很久的咒语,结果刚走过去,就被学生会会长的保镖推开。
保镖是林家派来保护林倾月的,以为他是想骚扰公爵家的小姐。
可实际上,林倾月当时正低头记录咒语,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原主却觉得,林倾月是故意忽视他,是因为自己的贫困和她的贵族身份,才不想理他。
还有一次,他在食堂看到林倾月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 —— 她的餐桌上摆着银质餐具,那是家里专门送来的,和其他学生用的陶瓷餐具截然不同。
他想过去跟她分享自己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稀有魔法笔记,结果刚走到桌边,就被薇拉拦下。
“穷酸鬼也配跟公爵家的小姐分享东西?赶紧滚去食堂角落吃你的黑面包!”
薇拉把他手里的笔记打翻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当着所有人的面嘲笑他。
那时的林倾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浪费时间,就像之前看到男爵家的女生欺负普通学生时,她也只是这样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吃自己的饭。
可在原主眼里,这成了 “她默认我被欺负” 的证据,怨恨开始在他心里发芽。
一次次的挫败,一次次的自我误解,像毒藤一样缠上原主的心脏。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躺在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倾月温柔的笑容,却刻意忘记她对别人也是一样的表情,忘记她公爵家小姐的身份和自己的差距。
他看着自己手里布满裂纹的旧魔杖,摸着怀里皱巴巴的黑面包,再想到林倾月身边那些精致的物品 —— 丝绒书包、银质餐具、家族专属香氛,一种极致的嫉妒从心底疯狂滋生。
“凭什么只有我活在黑暗里?”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如果我得不到你的关注,那不如就让你永远记住我 —— 哪怕是恨。”
就是这份疯狂的执念,引来了黑暗魔法师的注意。
那天深夜,原主在学院后山徘徊时,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他一支缠绕着黑雾的魔杖。
“想拥有真正的力量吗?想让公爵家的小姐永远记住你吗?想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原主几乎没有犹豫就接过了魔杖。
当黑雾顺着他的指尖钻进身体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 不用念诵冗长的咒语,指尖就能绽放出浓郁的黑暗魔法,比他之前练习千百次的照明术强上百倍。
他开始偷偷修炼黑暗魔法,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手指尖总是萦绕着淡淡的黑烟,连那支旧魔杖都被黑雾包裹,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他在禁林深处搭建了陷阱,用噬心藤编织成牢笼,还在周围布下了黑暗魔法阵 —— 他要等林倾月出现,要让这位公爵家的小姐亲眼看到自己的力量,要让她为 “忽视” 自己付出代价,哪怕只是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
可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在林倾月眼里,不过是一场需要解决的 “麻烦”,甚至连 “麻烦” 都算不上,只是一次普通的 “魔法实践”。
那天,林倾月带着学生会会长和转学生走进禁林,确实是为了采集一种稀有草药 —— 那是她家族实验室研究新型光明魔法的关键材料,和任何人都无关。
当原主操控着噬心藤扑向她时,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让她露出害怕的表情,终于能让这位公爵家的小姐注意到自己。
可林倾月只是皱了皱眉,像看到了实验中出现的误差一样,平静地抬起那支红宝石魔杖。
杖尖瞬间绽放出耀眼的白光 —— 那是林家传承的高阶光明魔法 “圣辉净化”,瞬间就驱散了周围的黑雾,连缠绕的噬心藤都开始枯萎。
“被黑暗魔法侵蚀的学生?”
林倾月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像在谈论一件寻常的魔法现象。
“处理掉吧,别影响草药采集。”
她甚至没仔细看原主的脸,更没认出这个曾经接受过自己帮助的学生 —— 对她来说,眼前的人只是一个需要清除的 “黑暗干扰源”,和之前遇到的黑暗生物没有区别,哪怕对方是平民,自己是公爵家的小姐,也不会改变她的判断。
转学生应声上前,手中的冰蓝色魔杖一挥,几道锋利的冰刃瞬间划破空气,斩断了残存的噬心藤。
原主不甘心地操控着黑暗魔法反击,黑色的雾气化作利爪扑向林倾月,却被她随手布下的光明护盾挡得严严实实 —— 那是红宝石魔杖自带的防御魔法,泛着柔和的金光,连一丝黑雾都透不进去。
他看着林倾月站在光芒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湖水,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 —— 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 “情敌”,也不是什么 “复仇者”,甚至连让她恨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她漫长魔法生涯里,一个微不足道的 “障碍”,一个用来让她和同伴练习协作的 “靶子”,一个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 “精英怪”,或许连精英怪都不如。
最后,当转学生的冰刃刺穿他的胸膛时,他听到林倾月对学生会会长说:“这种程度的黑暗魔法波动,刚好可以用来测试新的净化术参数,你记录一下数据。”
然后,两道温暖的白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不是救赎,不是惩罚,只是一场实验的 “收尾”。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句怨恨的话,手里的黑雾魔杖就化作飞灰,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一缕黑烟,消散在禁林的风里 —— 连个像样的结局都没有,连让她停顿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而林倾月,在他消失后,只是低头看了看草药的叶片。
“没被污染,我们继续吧。”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她顺利完成了光明魔法的研究,毕业后接管了家族的魔法实验室,继续专注于草药和魔法理论。
身边偶尔会有合作的伙伴,却始终保持单身。
有人问过她为什么不结婚,这位公爵家的小姐只是笑着摇头:“我的人生里,有魔法和草药就够了,感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
她用一生证明了自己的选择,对男女都一样的疏离,对身份高低都一样的平等态度,对感情始终的淡漠,活成了圣薇莉亚学院历史上最传奇的 “不婚贵族”。
“不…… 我不要这样……”
吕淼在心里呐喊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原主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甘,那种拼尽全力想要被记住,却连 “被忽视” 的资格都没有的屈辱,像冰锥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想重蹈原主的覆辙,不想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怪物,更不想成为别人 “实验数据” 里的一个注脚。
他想活下去,想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哪怕只是能拥有一支像样的魔法杖,哪怕只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食堂里吃一顿热饭,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的、不会被任何人记住的学生。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吕淼的视线透过杂物间那扇小小的气窗,落在了远处的魔法塔楼和教学楼下的神迹树。
塔楼是圣薇莉亚学院的象征,有几十米高,全部用白色的石头砌成,塔身刻着复杂的魔法阵,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神迹树的翡翠色叶片依旧闪烁,却照不进这个昏暗的杂物间。
塔顶悬着一口淡蓝色的魔法钟,钟体上用鎏金的花体字刻着学院的校训 ——“爱与光明”。
此刻,魔法钟正好敲响了下午三点的钟声。
清脆的钟声穿过气窗的缝隙传进来,带着一丝遥远的神圣气息。
可这所谓的 “光明学院”,却把他丢在满是霉味的杂物间里,让他尝尽了绝望的滋味;而那象征 “爱” 的校训,在林倾月这位公爵家的 “不婚者” 身上,变成了对 “自我热爱” 的诠释,与他人无关。
“爱与光明…… 原来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
吕淼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气窗外的风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和几片干枯的爬山虎叶子,落在他的脸上。
杂物间里,薇拉看着倒在地上的吕淼,不屑地撇了撇嘴。
“走了,别让他脏了我们的眼睛。”
三个女生踩着精致的小皮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板在她们身后缓缓关上,将最后一丝微光和神迹树的魔法粒子都挡在了外面。
杂物间里只剩下吕淼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身上沾着灰尘和木屑,像一件被丢弃的破烂。
黑暗中,只有铁皮柜上那只空香水瓶,还残留着一丝贵族世界的甜香,与周围的霉味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