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破坏的墙体上到处是坑洞和抓痕,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钢筋,厨房地面上满是瓶瓶罐罐的碎片,炸开的水龙头像是公园的喷泉,而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家具……,现在连最基本的形状都看不出来。
比起住人的地方,现在这里更像是承包商卷款跑路后的施工现场。
“我的桌子!我的床!我的五三!我还没开始写!我的豆腐乳!还剩大半罐啊!”林白锡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心如刀绞,“全没了!全都没了!!!”
林白诗弯腰揉了揉叶蓑羽的头以示安慰:“乖,别哭了啊,教会会负责的。”
“话是这么说,可今晚怎么办?”叶蓑羽泪眼汪汪地看着现在自己唯一的家当,一辆半截入土的旧自行车,开始考虑起找个水泥管住下的可能性。
“当然是去我家住啊,不然我为什么来找你?”少女在自行车后座上坐下,白皙的小腿不安分地荡来荡去,“我带路,走吧。”
“呃,这不太好吧?”
“你是说想坐后座?让我带你?”
“不是这个。”
“那就没问题了,”林白诗面带笑意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走了。”
夏天的夜晚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十点对于夜市来说只是刚刚开始的时间,灯火通明的街道旁喧闹声浪潮般不曾停歇。
林白诗的心情似乎很好,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蓑羽聊天。
“本来打算让你去赵明辉家,但他女儿今年中考,关键时期不能被打扰。”
“赵明辉是谁?”
“白天穿西装的那位,他是江安市分部唯一的太阳领域。”
“太阳领域又是什么?”
林白诗伸手在叶蓑羽后脑勺轻轻弹了一下:“为你着想,最好不要知道这些。”
“噢。”
……
“感觉你好像和白天有些不一样,是我的错觉吗?”
叶蓑羽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悄悄发酵,也许是因为他今天他走的是不是平常的路线,也可能是因为后座多了个人,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只能靠谈话分散注意力。
“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当然不一样,下班的时候总要放松些,”林白诗一边回答叶蓑羽的问题一边冲着路人挥手,“难道你指望我一天到晚都是死鱼脸么,我今年才十八诶。”
“老实说我真看不出来你和我差不多大。”
“我长的有那么老吗?”
“呃,应该说是气势的原因?”
“我觉得你很不擅长聊天,真的,”林白诗抬头,“我们到了。”
进门第一眼看到就是几乎要淹没沙发的玩偶堆,毛毯耷拉到地板上,茶几上摆着开口后重新封好的薯片,旁边甚至还有捏扁的易拉罐。
叶蓑羽识趣地转身蒙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我平常不怎么收拾房间,还请不要介意。”
叶蓑羽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林白诗开始腾空沙发:“今晚先凑合一宿吧,明天再收拾房间。”
“噢。”
“厕所在拐角,吊灯开关在电视后面,有什么问题叫我,不过记得敲门。”
叶蓑羽点头:“明白。”
“睡之前记得把汽水喝了,”林白诗从门后探头,“别忘了。”
“睡觉之前吃甜食是不是不大好?”
“你都熬夜了还在乎这个?”林白诗关上了门,不再回应。
周围很快沉寂下来,夏天的夜里倒也不算太热,叶蓑羽裹着毛毯沉沉睡去。
……
鼻尖传来浓郁的花香,像是黑蔷薇和月桂的混合,风声尖啸,叶蓑羽下意识睁眼,发现自己坐在长桌的尽头,眼前是不安的烛火和空荡荡的餐盘。
而在长桌的另一头,叶蓑羽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黑色的及膝长裙,仿佛连通深渊的脸庞。
“是你?”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向着叶蓑羽伸手,嘈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像是来自地狱的呓语,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让人难以忍受。
叶蓑羽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错位传来的摩擦声,颤抖的皮肤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就在他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异变戛然而止。
如墨的长发安静的披散在他的身后,像是魔女的斗篷,原本属于少年的身躯此刻变得娇小柔弱,叶蓑羽慌乱地低头,光洁的餐盘表面却映不出任何画面。
不知是否是错觉,少女似乎有些遗憾。
微风卷灭烛火,失去最后一抹光亮,一切重归黑暗。
……
喧嚣散去的街道只剩下满地狼藉,沉睡的世界在为明天的到来作准备,然而不安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衣衫不整的男人满脸惊恐,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就连还在滴血的手掌也顾不上,整个人贴在值班室玻璃上:“有人……不对,是恶魔!恶魔!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救救我!”
正在值班的民警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看着玻璃上的血迹下意识就要摸向腰间。
就在看清那张有些扭曲的面孔后,民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迟疑着开口询问:“您是……王先生?”
灯火通明的审讯室里,男人的右手已经包扎完毕,整个人似乎也冷静了些许。
负责记录的警察试探着开口:“王先生,你说有人要杀你,是否知道具体是谁?”
“不是人!他是恶魔!”
警察点头以表赞同:“有些罪犯确实像恶魔一样残忍冷酷,但是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真正的恶魔!”男人挥舞着手臂,绷带上逐渐渗出血迹,“你们就没看过电视什么的吗!和那种长的一样!”
“原来如此,你是说凶手打扮成恶魔的样子来掩饰真正的外貌?”警察微微皱眉,看向身后的同僚,“看来很可能是有预谋的作案。”
“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请你先冷静下来,恶魔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这是现实的世界,”警察试图安慰男人,“这里是警局,有我们在,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不对,根本不对!我要找的不是你们!”
男人突然间崩溃:“让教会的人过来!还有特事局……对,特事局也可以!我不信你们没有联系他们的方式!让他们过来!他们才能救我!”
男人失控般拍打着桌子,伤口再度开裂,鲜血涌出,在场的警察立刻上前制止,然而男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呐喊。
“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