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安的呓语回荡的古堡的大厅中，像是鸦群扇动翅膀的声音，烛台的火苗忽明忽暗，在某一个瞬间，大厅两侧骤然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叶蓑羽下意识闭上眼睛。
少女的脸庞也在改变，浓厚的阴影仿佛痂痕般褪去，露出她真实的面孔，原本毫无意义的字节经过扭曲之后，让叶蓑羽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你好。”
于是少年睁开眼，看到了她。
那不是人类，或者说，比起活物，更像是橱窗后沉睡的人偶公主。
墨色长发的少女端坐在座位上，琥珀色的眼瞳里流光转瞬即逝，于是素洁的脸庞有了生气，像是在对他笑。
“你好啊。”
叶蓑羽下意识抬手：“呃，你也好？”
“啊太好了你终于能听懂我说的话了诶，之前和你搭话你都不带回应的，我还寻思要不要从头开始学诸华语来着，话说这地方有些旧不过今天先凑合下吧，我过两天收拾下就好了。”
少女突如其来的一长串话让叶蓑羽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在这时黑色长裙的丝带映入眼帘，叶蓑羽瞬间瞪大眼睛：“你你你……”
“是你！！！”
“啊对，是我，”少女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
叶蓑羽心里一阵天翻地覆，他和这个少女一共见过三次，公交车站初见直接把他的人生拐上了岔道，之后的梦境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些许碎片，而最近的一次，火场和疯长的蔷薇翻涌浮现，他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从头到尾少女留给他的印象都是神秘强大，不可名状，无法沟通，像是潜伏在阴影中古老的怪物。
而现在，不可言说的怪物自阴影中显露真形，变成了能说会道的美少女。
还是个话唠。
前后落差实在太大，以至于叶蓑羽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来消化现状。
“所以……你是谁？”叶蓑羽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之前她一直把少女当成位面碎片衍生的幻觉，但现在碎片消失了，少女却依然存在。
“艾莉娅，嗯，姑且先叫这个名字吧，”少女笑语盈盈，“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个称呼太生分，叫我姐姐大人或者主人什么的也没问题。”
叶蓑羽不为所动：“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或者你希望我是什么？魔王？英雄？还是一个泡影？可关于我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如今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位置留给我。”
少女依旧满脸笑容，然而叶蓑羽却感到其下深藏的阴影：“如果真要有一个定位的话，那么我现在应该被称为魔女？”
叶蓑羽沉默片刻，姑且接受了这个设定，反正他也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么艾莉娅小姐，麻烦您能解释下现在的情况吗？”
按照医生的说法，位面碎片已经消失，他现在应该彻底恢复正常了才对。
“正好我也想和你说这个，按理说那天晚上你就挂了，不过我想办法把你拉了回来，嗯，基于契约修补灵魂，再由灵魂重构肉身，大概就是这么个原理，”艾莉娅接着说道，“按理说做到这种事需要极高的位格和力量，但我现在就是个半残，所以有那么点后遗症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叶蓑羽内心一紧：“什么后遗症？”
艾莉娅指了指桌子，叶蓑羽低头看去，光洁的餐盘表面倒映出少女惊恐的面容。
“这特么是谁？！！”
“教会的人和你说过位面碎片感染的原理对吧，和那个类似，你的灵魂强度不足以抵抗魔女力量的浸染，所以会逐步向着我的方向改变，”艾莉娅想了想，“简单来说，你现在可以自称是灵魂性别女了。”
“版本更新太快了吧啊喂！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几次！”
“还有更快的，灵魂的变化会反应在肉体上，现在教会看不出问题是我在帮你伪装，但你真要在现实里来个变身那我也爱莫能助了，嗯，话说回来你觉得叶菲菲这个名字怎么样？”
叶蓑羽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你有解决的办法对吧。”
“当然有，你听说过■■的二十一张入场券吗？”
二十一张入场券前的字段像是是被扭曲了一样，只剩下尖锐的杂音，像是蝉鸣一样。
“什么入场券？江安市喜洋洋儿童游乐园的吗？”
“那么英雄凭证呢？这个就算普通人也应该有所了解才对。”
“我觉得你对普通人的定义有问题，”叶蓑羽对此表示一脸懵，“能不能来点现实的。”
爱丽娅想了想：“嗯，灾厄之种？”
“这个听起来比上面那个还要不妙吧！麻烦您能把这些专有名词翻译一下吗？”
“你以后会慢慢了解到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够解决你的困境，而且对我同样有用，”艾莉娅双手撑起下巴，“所以为了彼此的未来，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烛台的火苗不安地闪烁，消散的阴影再次涌出，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叶蓑羽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是啊，如你所见我的状态很不好，那只恶魔虽然能补回来一点，但是远远不够，而出于某种理由我现在无法出现在现实世界，所以需要有个人帮我。”
少女干脆的承认了一切，座椅上的身姿愈发飘渺不定，就像是神话中那些藏在迷雾中诱惑人心的海妖一样，两个人隔着摇曳的烛光对视，前者向着后者发出邀请。
叶蓑羽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如果我说等下就去教会举报你，你会怎么做？”
艾莉娅一脸被呛到的神情：“你就那么不信我？或者说你就那么信任教会？”
“主要是大家实在不熟，虽然我对教会也不熟，但好歹也聊过不少，沟通才能带来信任，我们现在头一次沟通，你就拖我下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叶蓑羽摊开手：“而且教会救过我的命。”
“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们还签过契约！要不是我你连骨头都被人炖成高汤了！”艾莉娅突然激动起来，像是炸毛的猫咪，“现在你没事了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你个人渣！败类！没良心的渣男！负心汉！”
叶蓑羽下意识为自己辩解：“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对，但如果不是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卷进这件事里。”
“那我还说是因为你半夜不回家在外面乱逛呢！”
“我那是刚放学。”
“什么学校那么晚下课？”
“高三的。”
“哦，那没事了，”艾莉娅瞬间恢复正常，神情转变快到让人怀疑刚才都是演技，“你想举报的话就去呗，大不了就算老娘点背。”
“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吗？”叶蓑羽不确定的看着艾莉娅，如果她是异族，应该会对教会有所忌惮才对。
“理由很多，你想听真话假话？”
叶蓑羽思索片刻：“假话是什么？”
“其实我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和我比起来教会就是个三流组织，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害怕三流组织？”
“……那么真话呢？”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叶蓑羽这次是真被呛到了：“你刚才是不是的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还记得那个契约吗？”爱莉娅的指尖垂落，遥遥抚过少年的脸庞，“魔女的契约，可是相当宝贵的。”
把你的一切交给我，我会给你我的爱。
叶蓑羽一怔，艾莉娅真的很会蛊惑人心，那个潮水中的拥抱似乎未曾远去，温润的气息是如此安心……温暖。
从此刻起，你将以我为名——威胁等级I•异族之王•灰烬魔女。
叶蓑羽低下头：“我……”
“那个叫林白诗的小姑娘给了你接触真实世界的机会，但这并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你的人生终究要由你来决定，请记住，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直到我们其中一方抵达终点。”
烛光熄灭，黑暗中传来艾莉娅的声音：“今天到此为止吧，期待下次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