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康,男,四十一岁,江安市分部档案管理人员,七年前对于安巢地产公司的调查是你负责的对吧?”
或许是熬夜的缘故,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女有些憔悴,哪怕已经步入夏季,林白诗依旧在衬衣外披了件教会的制式外套,金色十字桂冠的身份证明挂在右侧的口袋上。
房间的另一侧,名为李建康的男人点点头:“我承认这是由我负责的档案,也不否认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因此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关于处罚的问题等会再说,”林白诗瞥了眼资料,“你认识一个叫宋奇的人吗?”
男人的身形出现一丝不自然的停滞,随后摇头:“不认识,那是谁?”
“你妻子的三舅的表弟的小学同学,也是安巢地产公司的部门经理。”
李建康哭笑不得:“这种关系已经算是陌生人了吧,就是当初调查的时候我都不记得见过他。”
“可我觉得你和他应该挺熟的,不然也不会把银行卡挂在他名下。”
听到这话的中年男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然而他的情绪并没太大起伏,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我不觉得分部能查出这些事,”男人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是特事局?”
林白诗嗯了一声:“他们也在抓内鬼,所以我们合作了一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男人嘴角微微抽动,他确实有很多可以辩解的地方,比如他只是删掉了几个不确定的信息,比如他也不知道王大虎是个恶魔,但最后什么他什么没能说出口。
“那就走流程吧,在审判结果出来之前你将被限制一切行动权利,希望理解。”
……
坐在病床上的叶蓑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昨天晚上一直在和某个魔女探讨人生,实在没怎么睡好。
一边是救过他命的魔女,另一边是同样救过他命的圣职者,听称呼都知道这俩是什么关系,可他必须要从中间选一个站队。
叶蓑羽双手捂脸,哀叹不已。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医生通过门缝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没人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叶蓑羽直愣愣地看着他:“你说我有没有当二五仔的天分?”
“我觉的你挺会忽悠人的,说不定是有点这方面的天赋,”医生皱眉,“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没什么。”叶蓑羽搪塞了过去。
医生哦了一声,然后从外套下鬼鬼祟祟掏出一包薯片打开。
叶蓑羽伸手表示拒绝:“刚才查房的护士说我现在尽量少油少盐。”
“所以这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吃的,”医生在叶蓑羽床边坐下,薯片渣子溅在洁白的被套上,格外显眼。
“……你是来干嘛的?”
“来摸……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医生毫无愧疚之色,“教会这段时间忙的要死,我和他们说要来确认你的状况,这才找到机会溜出来。”
叶蓑羽有些疑惑:“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还有什么要做的?”
“所以现在开始清算了啊,丫的教会的人能让恶魔用钱收买了,要不是还有隔壁特事局和陪绑,这绝对是今年的最佳地狱笑话。”
想到这医生忍不住长吁短叹:“你是不知道现在分部多缺人手,他们恨不得把后院养的橘猫也征用了。”
叶蓑羽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林白诗邀请我加入教会。”
医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我还没想好,话说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这年头工作实在不好找,尤其是有年终奖和五险一金的,刚毕业就有这待遇,妥妥起跑线上的赢家啊。”
“这起跑线往前偏了十八米吧,不过听你说的我好像是心动了。”
“是啊是啊,”医生开始顺着叶蓑羽的话往下说,“等你进来了我教你怎么蹭教会专线,大家平时连个机,有什么事我还可以罩着你,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分部的三把手!”
叶蓑羽打量着医生:“三把手?你确定?”
“整个分部就三个圣职者,三把手不是我还能是谁?”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万一你也成了圣职者,那我不是要掉到四把手?”
叶蓑羽比了个请的手势:“不敢不敢,您是前辈。”
“所以你是下定决心了?”
“……”
“你现在还有选择权啊,叶蓑羽,后退一步,你还可以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但是再往前,那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它的重量。”
这次轮到叶蓑羽沉默不语。
“如果后退不了呢?”
“那就只能往前了,走下去还有机会,但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医生的语气变得懒散起来,“其实你也不用太害怕,这边的生活蛮好的,你看连我这种人都能混的下去,你肯定也没问题的。”
医生拍了拍叶蓑羽的肩膀:“要自信啊同学,三把手看好你的。”
叶蓑羽看着印在衣服上的油迹,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你好像不太懂怎么安慰人。”
“废话,我又不是知心姐姐,凑合凑合得了。”
医生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在他离开之后,叶蓑羽向查房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同样离开了病房。
也许医生说的对,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如果命运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那至少要由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
叶蓑羽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他现在的位置是住院部的天台,这里是整座医院最高的地方,这种特别的地方很适合用来决定人生大事。
硬币被高高抛起,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落下,反而是在空中诡异地划过一道弧线,越出围栏消失不见。
叶蓑羽愣住了,片刻后他抓住围栏向着下方喊道。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无人回应,熙熙攘攘的人群谁也没有听到少年的声音,耳边传来女人的轻笑声,很快消融在阳光里,随着微风消逝远去。
这天黄昏,面对文件堆焦头烂额的林白诗收到了少年的回复,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那什么,正式入伙的话要签什么合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