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提塔妮话问到一半，就已经大概知道答案了。
“我很想它想得很难过，我不想让它想我了……”
小孩虽然还是笑着，但眼眶里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了。
提塔妮叹一口气：“要不，我带你去找小黄豆，你自己和它说吧。”
……
提塔妮上车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没说过话。
随着车子驶离小区，沈白也忍不住地问。
“……怎么了？”
“没怎么样。”提塔妮瞪了他一眼。
心里有话又不说，别人问还要刺别人一句。怪不得傲娇要退环境。
沈白刚才看到，提塔妮给完照片之后，又和小孩说了几句，但小孩摇了摇头。
当然也是猜得出来的。是她心软了，想带那个小男孩再看一眼小狗。但那小孩应该是不想再体验一次离别了，拒绝了……
也的确，这种强撑着的坚强，最令人动容了。沈白想到这里，安慰道。
“不用太难过，终究来说，我们已经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结局了。他懂事一点之后，会明白的。”
这话一说，提塔妮的泪珠子就下来了。
沈白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于是拿出手机，安安静静地看起书来。
之前和戴茜茜讨论《千与千寻》的时候，沈白觉得自己还是得找点资料看，网上搜了一些关于影片的解读。
看过之后，似乎是懂了一点，但又没完全懂。于是又把解说中提到的几本书找了出来翻了翻。技法性很强的自然是看不懂，硬着头皮读还很吃力。
这本《千面英雄》，倒是勉强能看看。
沈白刚看进去，还没读两行，旁边的提塔妮就中英混杂地开了口。
“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小女孩，也是和他差不多年纪。”
虽然看书被打断了有点烦，但这是提塔妮被“软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肯主动开口，说一点自己的事。
沈白于是捧哏道：“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
提塔妮做过一段时间的剧场演员。
她身高合适，舞蹈技术也好，是那个剧场里最好的演员。
她最喜欢的剧目是《仲夏夜之梦》。因为里面有一个仙后的角色，在扮演仙后时，她可以大大方方地露出耳朵来。
当然会有人问，但她可以说，这是她的角色理解。
待得时间久了，她能从观众里认出一些熟悉的面孔来。其中就有一个叫珍妮的小女孩，几乎每次有《仲夏夜之梦》的剧目，她都会来。专门来看提塔妮饰演的仙后。
珍妮很可爱，提塔妮自然也喜欢她，经常抱着她一块谢幕——那是个小剧院，没有那么多规矩。
有一次，珍妮问她：“仙后姐姐，是不是在森林里真的有仙后，也有精灵啊？”
提塔妮不忍心否定她的幻想，于是就点头肯定。她看到珍妮的眼神亮了起来，自己也觉得有趣了。
后面，她经常看珍妮跑到林子里，祈祷精灵能出来和她一起玩，一起吃饼干喝茶……最开始，提塔妮并未在意，只当做是小女孩在过家家。
但很快，她察觉到自己与小女孩之间，出现了某种思念的维系。
又过了几年，珍妮长大了一点，不怎么来看了剧了。提塔妮在一个地方待得也足够久了，就也离开了——只是那条与珍妮的维系之线，从未断过。
提塔妮去了大城市，在一家咖啡馆打工。偶然间，又遇到了在上中学的珍妮。珍妮因为始终相信“仙后和精灵是存在的”，被排挤了。
提塔妮看着珍妮一天天地萎靡下去，很着急，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但珍妮找到了自己的同类，加入了一个偏门的德鲁伊社团。虽然还是在学校里受到排挤，但有了某种同好之后，肉眼可见地振作起来了。
珍妮定期地参加那个小教团，直到成年到工作了。提塔妮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准备离开了。
……
提塔妮叹了口气，说道：“就在这个时候，她脸书上更新了动态，来了丹江。”
不是，这位精灵大姐，你就一直潜伏在人家身边，从小监视到大……还每天都石剑人家的社交账号……
想想就有点细思极恐啊。
但绕了一大圈，终于提到正题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最近吗？”
“上个月。当时我就预感不妙，做了各种占卜，也都没有好结果。但看着她一天天地发动态，在丹江逛景点、吃东西……”
“然后呢？”
“来自于珍妮的维系感就消失了。”提塔妮说道，“账号也不再更新了。”
沈白明白了过来：“然后你不放心，就过来了，再然后就是那只小狗和我们？”
“嗯。”
“但，我从刚才就想问了，维系感是指什么？”
提塔妮疑惑着解释：“信仰者和我们之间是存在维系的，就像丝线连在一起。你们不知道吗？”
李薇然开着车，第一次地差了话：“我是孤儿来着，没人告诉我这些……不过也大概察觉出来一点。”
提塔妮进一步解释：“一个个体提供不了多少力量，但这种维系就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好一样。”
沈白点点头，听到提塔妮说到了自己。
“我看到你做的事很好，既让小孩知道了小狗的情况，又不会真的去信什么不存在的‘荆姬’。”
“如果我最开始，就告诉她仙后只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角色，这世界上也根本没有什么精灵……”
提塔妮说到最后，又有些哽咽。
“在人类的集群里成为一个异类，一定是很孤独很痛苦的，我没法想象她都遭遇了什么……”
“我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她了，甚至不知道她还是否活着……一切都是我带给她的。”
车子到大平层楼下，李薇然踩下刹车，回过头来说道。
“那这么说，我们算是达成一致了？”
提塔妮红着眼眶抬起头，“什么？”
“大概是一个月前，沈白的朋友被某个梦魇操纵了。你的那位小朋友失踪的事，也发生在丹江。”
“冲国有句古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们不如一起查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