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离开的第一天，大平层。
戴茜茜忙完了换水的一整套流程。于是在大水缸边坐下，望着昏迷不醒的戴冬，解开了自己的领扣。
房间昏暗，她靠在水边，用玻璃做镜子，打量着那两颗青色的鳞片。
最近这段时间，她就是和沈白所接触最多的人，没有之一。但鳞片没有再长了。
海妖的所谓鳞片，其实只是一层类似指甲的柔韧皮层。从脖颈处开始生长，是海妖声带发育完全之后，初具力量的象征。
戴茜茜还记得，姐姐从前的样子。
太阳曝晒，沙滩金黄，海浪银白。她和姐姐下海玩了一大圈，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
海妖是不怕晒的。
戴冬拉着戴茜茜，从左边的锁骨开始数起。“这是第一颗，好久之前就长出来了。这是第二颗，你出生那一年长出来的。”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戴茜茜吗？因为那天黄昏，太阳特别红，海啊沙滩啊天空啊全红了——茜色，就是深红色的意思。”
戴茜茜看着那三颗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线，羡慕地把脸凑近了瞧。鼻子呼出的气吹在姐姐脖子上，弄出一阵娇笑。
“这颗是新长出来的……你轻点，还很敏感的。”
等姐姐醒过来，她就能看到自己也有了……还一口气就长出来两颗——因为沈白。
长出鳞片之后，给沈白唱过两次歌。每次都把他唱得如痴如醉了，但每次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能唱得这么好听，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呢，还不如那个白毛丫头……
现在他跟着胡芝月出国去了。
虽然不用担心胡芝月会怎么样。但一想到会一连好几天地见不到……
戴茜茜摇摇脑袋，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点开一集沈白推荐的动漫——啧，又是他——看了起来。
自从那天他讲了那些虚构叙事之类的话给自己听，再看这些动漫时，那种无法代入的情况就减轻很多了。
情绪上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但最根源的点已经被打通了。就连李薇然，听到自己转述完那番观点之后，也赞叹地点头认可。
又是沈白。他真的像太阳一样，就那样挂在天上，并不主动做什么。但却让自己无法不注意到，躲也躲不开……
沈白走后，隔壁的叶雪桔也似乎安静了不少。看了两集之后，戴茜茜关上电脑，洗漱睡觉。
躺下之后反复睡不着……我在想他吗，我为什么要想他呢……
戴茜茜不自觉地打开沈白的朋友圈，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也不见他拍张照片发一发……
想问一句到了吗？一切都好吗？但戴茜茜打出来又删掉。
下意识地否认，是否也是一种承认呢？
正在用的这一套被褥，就是那天铺在沙发上，借给他的。之后撤了下来，因为只用过一次，还很新很干净，就直接铺在了自己的床上。
戴茜茜悄悄闻了一下，沈白的味道也已经全然不见了……但他呼呼大睡的样子已然浮现在眼前……被褥好暖，像是被他环绕着。
戴茜茜终于没有再和自己耗下去。她找来耳机带上，打开手机点开相册，找到屏幕录屏。
“ruaruaruaRUARUARUA……”
是那天沈白在温泉山庄后山，猛搓狗头的威信通话。
好希望能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哪怕做一条小狗。
戴茜茜翻了个身，将被子揽在怀里夹紧。
“还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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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江市老城区，冷雨凄凄。
车嘎吱一声停在路边。
胡芝月臭着脸：“到了，下车。”
沈白还在睡觉，被她这么一折腾醒了过来。
沈白睡眼惺忪地看看周围，道：“什么……？不是还没到么？”
胡芝月：“你骑车回学校，我有事。”
沈白：“什么事啊……外面还下雨呢。”
胡芝月的声音已经冷得渗出冰碴子了：“急事。”
出于对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尊重，沈白抓紧下车。然后满脸不解地望着胡芝月开着车走远了……
胡芝月看着沈白下了车，一脚油门。车开过一个拐角，在无人处停好。
猛喝下一口水，她稍微定了定神。准备下车喘口气——车从桑海开回丹江，一路上都有雨，车窗一直是关着的。
沈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当然不自知，但胡芝月已经已经忍了一路了……尽管已经将车内的空气循环系统打开，但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越来越浓……
从若有若无，到无法忽视，再到充盈鼻腔，直到胡芝月再也无法正常驾驶——把沈白一脚踹了出去。
胡芝月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打开车门的手却停住了。
副驾上，正放着沈白的外套……
她定定地望着外套，反应过来自己的异样之后，又看向周围——阴雨绵绵，城市的道路上空空无人——然后，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口水。
一下，就一下的话是不要紧的吧。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满脸通红地将自己的鼻子深深地埋了进去……
半晌，两团毛发柔顺的兽耳，从胡芝月的脑袋上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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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几天在外国，她虽然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看——毕竟上次在咖啡馆闹得挺大，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但也算是相安无事。
顶着凄风苦雨，沈白扫了个共享单车的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个车也叫不到。
骑到附近一家商业广场滑了一跤，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身上衣服刚好被淋了个透彻。
……今天多少是有点倒霉。
沈白准备去商业广场的麦当当破费一把，吃点热的。
远远地见到虞小满，正当众拒绝着一位可怜男生。
她显然已经是被问得烦了，在尽量地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但音量已经控制不住地增大了。
“那我就再说一遍，我对这种惊喜的告白没有任何兴趣，只会让我觉得尴尬、无所适从。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别再纠缠我了。我要走了。”
男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虞小满轻舒一口气，徐徐开口。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无所谓，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没有钱，我不喜欢你，这两个事是并行不悖的。”
男生被这话刺了一下，忍不住大喊。
“你就喜欢有钱的是吗！”
围观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虞小满正欲回答什么。
却听不远处传来另一句。
“有钱人到底错在哪了啊！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
沈白正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扭头看去。
好家伙，是那个和富老头搂搂抱抱的冤种榜二——那另一边……
被质问的一方留着厚刘海、戴着口罩——从那个引人无限遐思的背影里，沈白就认出来了，是戴茜茜……
她应该是被那个念念不忘的小老板偶遇了……
戴茜茜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沈白来。然后坚定回答道：“对不起，我就喜欢穷小子。”
听到此话，小老板同围观群众一起，仿佛如雷劈过般僵直在原地。
在一众注视之下，戴茜茜一把拉上浑身湿透的，还留着泥渍的沈白，并肩而行地走远了。
……
稍稍走远之后，沈白才忍不住问道。
“这是……？”
戴茜茜戴着口罩，眼睛却笑眯眯的：“搬家时漏了东西，我回来这边拿，没想到碰到那个人……还好你过来了。”
沈白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老板，不知何时找上了那个告白失败的男生，两人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