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了一丝杂念。
让人想到那张油画，于蚌壳内诞生的阿芙洛狄忒，春之女神为她披上华服，风神吹起柔波细浪，将她吹向人间。
戴茜茜就站在沈白前面。
耳边似乎有歌声传来。那歌声渺远，带着愁绪，如细微的浪花冲刷礁石。
沈白再一次地清晰地意识到，戴茜茜是好看的，是漂亮的，是美的。
而在这个瞬间，她美得惊世骇俗。
月光下，她的身影带着梦幻般的泡影感。似是一触即碎，又令人忍不住地想要伸出手去。
戴茜茜握住了沈白的手。
“……沈白？”
沈白唔了一声，晃晃脑袋，转过神来。
她眼底流出泪水，却笑得灿烂：“谢谢你，我感觉到力量涌出来了，现在好像……能唱完那首海妖之歌了。”
“啊，那、那好啊，那很好。”
戴茜茜抹了一下眼泪，“谢谢你，沈白。真的……谢谢你……”
她向沈白迈出一步，像是要抱上来，但又犹豫，于是脚步僵在半空。
沈白是想抱她的。但被刚才的那种美感所震撼，不敢伸手。
此时，几道光束从窗外射到馆内。
“游泳馆门怎么开了——谁在里面？！”
沈白瞪大眼睛，这声音他很耳熟，好像是门口的保安。
一定是他们刚才欢呼时，他正好巡逻到这儿，听到了动静。
沈白看向戴茜茜的两颊，那两道珍珠般的亮粉正在缓缓褪去。
而锁骨正中，那颗新长出来的鳞片，此时正暴露在空气中，仍然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辉。
……绝对不能被发现。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手电的光也越来越亮了。
两人的外套都放在远处，已经来不及拿了。
——男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保安大哥拎着手电走了进来。
微弱的水波在轻轻荡漾……月色银白，游泳馆内空无一人。
“我听错了……？”
大哥拎着手电四处照着，“我警告你，现在出来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他走到泳池边，拿手电向池中照着。
“我数三个数，三——”
池水没有加热，冰冷刺骨，沈白靠墙蹲在灯光的死角里。闭着眼皱着眉，脸憋得发紫。
在慌张之下，他刚才根本没来得及吸气，就被戴茜茜拉进了水里。
岸上的大哥慢悠悠地走着。“二——你还有机会！”
已经快一分钟了。沈白已经到了极限，他肺部肌肉痉挛了一下，吐出一口微弱的水泡。
“一！”
戴茜茜捧起沈白的脸，把气渡了过去。
沈白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热与柔软，缓缓睁开了眼睛。
戴茜茜身后，是轻轻拂动的长发，和那一池浸透了月光的水色。
她的眼光，比那水色更加温柔。
沈白选择沉沦，他甘愿沉沦。
于是两人拥抱。
.
这瞬间如世纪般永恒。
脚步声已离去了很久很久。
两人才从泳池里上来，水从他们身上沥沥拉拉的落下。
“我……”沈白望向她，然后望向她的唇。
戴茜茜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上。
“别——”她求他不要说话。
然后，她把那根手指换成了自己的嘴唇。
沈白感受着戴茜茜，忍不住睁开眼看她，又看周围——只是游泳馆而已，普通、普通而梦幻。
颜色、嗅觉、触感、味道，它们如洪水般冲破了感官，奔流在沈白的心间。
迷醉。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嗡鸣，随后便有BGM打着转升起。池水在自转、大地在自转、地球在自转，越来越快。眩晕。
而四唇相合的地方，是不动的。
于是舌尖相触。于是相拥的臂膊们游动起来，开始索求更多。
沈白喘息着与戴茜茜分开，他看到她湿润的双眼。
两人的衣服全湿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
------------------
如庭，七楼，8716。
还是那一间房。
进门、关门、插上防盗链。
手机早不知被甩在了哪里。
湿漉漉的两人，带着同样湿润的眼睛躺倒在床上。
再无人打扰。
我只有你、你只有我。
是啊，一切都给你吧。只需要一个眼神，我就会捧着我自己，把它献给你。请接受它、请拿着它、请使用它吧。
请攥紧它、咬下它、嚼碎它、咽下它。
没有痛苦，痛苦也是快乐的一种。
让我的它，它的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从此直到世界尽头，直到时间停止流动，直到我们再无分别。凝固成凋落的花、衰老的鱼、铁上的锈。
会让人深深地向往着死。就这样死掉，该多好。
……
就像睡了一觉似的，很快，黎明来了。
沈白打开窗户的一条缝，让湿润清凉的气息透进来。戴茜茜走过来，把两人的身体靠在一起。
淅淅沥沥的，外面下雨了，是春雨。真好。
感受着窗前的凉风，和身后的温软，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澄澈如水，干净又清亮。美好、欣快、再无遗憾，想哭。
也许是傻了吧。
“我……”沈白开口想说什么，但只是平静地看向她。
戴茜茜与他目光一碰，忽然低下头去了。
“应该与正常的女人恋爱的，不该是我们……不该是我的……”
沈白觉得恼怒。
我觉得你很好，你觉得我很好，这就够了啊。有什么该不该的呢，有什么该不该的呢，这种事，也能用“该”来形容么？
“别说话。”
他关上窗户，转过身去，捧起戴茜茜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恍然间，他想起最开始，在那老式小区的房间里，他也是这样地强迫着她，让她看着自己的。
何其相像，但又何其不同。
戴茜茜目光柔弱，像是太阳升起时海面的泡沫。沈白定定地盯着，目光如钉，仿佛要将她扎穿、扎透，然后才能从这柔弱里看出什么来。
她避开对视，身体也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实在太爱您了……”
您，她竟然用您。沈白皱起眉，眼里愤怒得喷出火来。
戴茜茜还想说什么，但沈白用行动封住了她的言语。
不要再说了。言语没有任何意义，我会告诉你的。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你，成百次上千次地告诉你。
直到你懂了。懂了我的心意、我、我的一切。
直到你也想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