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拿梅拉是宝石J旗下的品牌。自从知道刘锦城开的也是宝石J之后，李薇然觉得晦气，就换了辆甲壳虫。
副驾上是提塔妮，李薇然和沈白挤在后座，胡芝月在开车。
甲壳虫离开丹江市，行进在初春的山色中。
李薇然就开口了，她一改往日说话的语气，夸张而肉麻地说道。
“一人、一马、一剑，一道长路。勇者重整装备，鼓起勇气再次出发了。前路昏暗，黑云压满天空，魔王的城堡狞然盘踞在远方。噫吁嚱，风萧萧兮易水寒……”
“？”
“烘托气氛啊，看我做什么。”
“我知道现在要打BOSS救公主了，但是在这个关头了。”沈白捂脸，“唱《易水歌》是准备把我送走么？”
李薇然挑挑眉毛，不以为然道：“我不是冲国人，甚至都不是人，能背出来不错了，理解一下。”
“……”
李薇然的咏叹明显不甚专业，作为前剧院演员的提塔妮听得嗤笑出声。她脱下长款大衣，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挑出两个，分给沈白。
“喝吧，现在就喝。”
沈白接过来。
喝下其中一瓶，起初无甚变化。
但随着呼吸，沈白觉得进出口鼻的空气变得冰凉。这凉意随即充斥整个肺部，然后一路向上，大脑也变得无比清明。
再一口喝干另一瓶。
辛辣的口感从喉咙蔓延而下，肚里像是有火在烧。一阵冷汗从背上冒出，随后，四肢百骸内便传出暖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沈白觉得自己能一拳打爆地球。
提塔妮看到他的讶异神色，莞尔道：“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万一是害你的呢。”
沈白也笑：“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怎么可能呢。”
他此前已经领会过李薇然的风格：做事前澄思渺虑，通观全局；行事之时如电火行空，风驰雨骤；完事后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李薇然既然已同意了帮忙，那自然会全力出手。虽然不知道她会怎么出手就是了……
“我很久之前接触过一次梦魇，多少算是有点经验。”李薇然开始讲述计划，“我会出手去拖住梦魇。”
“提塔妮优先去确定珍妮的安全。胡芝月负责保护我们，出现异样，或者沈白已经沈白救出戴茜茜了，就打我手机告诉我。”
沈白：“那……我该做什么？”
“来。”李薇然对沈白伸出手，“握住之后闭眼。”
“好。”沈白依言照做。
“抓紧一点，十指相扣。”
“哦。”
失衡感再次袭来，沈白坠落向下。
.
再一晃神，就已经到了梦中。
与上次的白色空间不同，这次的场景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碧波荡漾，日光强烈，海风习习。
李薇然已经换上了泳装，她招手让沈白过去。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沈白低头看自己，自己还是车上的那套衣服。
“你猜为什么那人叫Namdnas？”
“网名呗。”
“因为倒过来写是Sandman。”
“Sandman不是美漫么，尼尔盖曼编剧的《睡魔》。啊……sand、man，沙人，沙先生。”
“你的怀疑虽然只是怀疑，但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呢，你拉我一起睡觉是为了什么？”
沈白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这么自然地调笑李薇然了。
可能是此前与李薇然正面争执过，都说开了，自然没什么好拘束的了。也可能是在那一夜之后成长了许多，那种学生气、小处男的所特有的扭捏姿态也自然消失不见。
李薇然莞尔一笑，几个人外娘里没人能跟她开这种玩笑，现在反而觉得挺有趣的。
她打了个响指，一撮沙子从沙滩上漂浮起来，在她的指尖打着转。
“沙子。”李薇然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组建梦境的最基本单位，是沙子。”
“在梦中的能力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贮藏有多少沙子。”
沈白低头抓起一把沙子，打量着：“然后呢……你不会要让我现场修炼，然后搞什么阵前突破吧？”
李薇然挥挥手，吹散了自己手中的沙子。
“那不会，你又没有我的器官，我只是告诉你一些基本原理，你看——”
“梦里的沙子可以变色。”李薇然说道。
于是金黄的沙滩，变成了银白。亮白得晃人眼睛。
“也可以改变温度。”她一指天空。
热辣的太阳就变成了温柔的银月。银月映银沙，一派浪漫风情。
“你看明白了吗？”
“啊……”沈白点头，“好像懂了。”
“懂了一点，但还不够懂。”
李薇然伸手把沈白拉起，飞向了月亮。
这月亮竟不是挂在天上的，只大概有着二十层楼的高度。
也不是“月球”该有的样子。像是被剖开一半的巨型蛋壳，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空洞得吓人。
“为了省点沙子，看不到的地方就干脆不做了？”
李薇然点头，“对，就像游戏里那样，远处的风景全是贴图。”
她又一打响指，这个只有热气球大小的冒牌月亮，就崩解成了砂砾，随着风幻化成无形。
“那……”沈白感受着风，又指向地面，“月亮已经没有了，光却还在，这是怎么一回事，风，风又该怎么办？”
“这就会更难一点了。”李薇然耸耸肩，“你现在不用考虑这些，而且……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下一个瞬间，天地换景。沙滩月色，就改换成了雪山和高原。
李薇然的泳装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貂皮大氅。带着沈白坐在山巅，俯瞰着层层叠叠的山峦。
“你要风，那就让经幡拂动。”
远处的经幡轻轻的动了，低矮的草也跟着摇摆，轻微模糊的尘土飘扬起来。
沈白自知是在梦中，但却莫名感到寒冷，他抱着胳膊哈了口气。
“你要光，那就改一改颜色。”
远处雪山的颜色改变了，由暗灰变成浅灰，又转成亮白。亮白色黯淡下去，又变成浅浅的橘黄。随即，就像RGB灯带似的，颜色又转成金红、绿和紫。
“朝阳夕阳、极光，都可以做到。”
沈白哇了一声，他从没想过可以如此绚丽。
李薇然扭过头。
“沈白，我问你，世界是什么？”
沈白哽住了。
李薇然粲然一笑：“世界是认知、理解和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