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略一考虑,沈白就想明白了,他应该怎样做。
刘锦城不够纯爱。表面上看,他是女人太多,爱都爱不过来了。但实际的问题则是,他很缺爱。
因为家里足够有实力,绝大多数人奋斗一辈子,都未必能具备刘锦城出生时所拥有的条件。所谓一出生就在罗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罗马人看牛马人,自然很难共情。当小罗马逐渐长大,却总是靠着平“亿”近人的实力,去与他人相处。天生地就处在了强势地位。
这种感觉让人陶醉。一个眼神、一个脸色、一个皱眉就能让别人忧郁起来,支吾、甚至瑟缩起来。
应该说,刘锦城是有能力的,他比那些傻通富二代要高级很多。他懂得如何与一个人快速打好关系,懂得如何笼络朋友,收买人心。
但也让刘锦城开始怀疑。如果我没有钱,他或她还会愿意与我相处吗?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正如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是未可知的。
此时再看周围,已经全是自己的鹰犬了。
所以刘锦城需要找补,需要通过不断地猎艳——虞小满只是其中之一,他对她们每一个都很好——来确认自己是懂得爱人的,又值得被爱的。
而在内心深处,刘锦城自己都未必相信这点。
以上只是沈白的猜想。
沈白无法验证。但他可以向刘锦城展示一些东西,比如说,虞小满的一生。
细沙化作洪流,将睡梦中的刘锦城包裹其中。刘锦城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生结婚了——物质生活富足,婚姻幸福美满。
接下来便是横来的变故,家庭每况日下之后,那个女人离开了他。果然,刘锦城所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刘锦城终究不是个废物,惨淡经营几年之后,他终于东山再起了,虽然难以再现当年的辉煌,但日子在一天天地好起来。
同时,他也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另一半。她出身于穷苦人家,童年历程与虞小满大抵相似。但却有一颗金子般的美好心灵。能与刘锦城相互支持、相互依靠、相互托付。
沈白不是什么恶魔。他在这个故事里给出的结局是——有钱就变坏,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日子好起来之后,刘锦城的另一半堕入了享乐的深渊,打牌打麻将、整日不务正业、K歌购物美容院三点一线……
终于,在某个可以玩“带钱的”棋牌室里,输掉了一大半的家底。最后的画面是,刘锦城望着家被逐渐搬空、变卖,资产证明变为一摞摞废纸。
他将废纸撕碎抛向空中,瘫坐在地,望着纸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如同纸钱。像是给自己办了一场葬礼。
此时有电话,刘锦城木然地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雀跃和兴奋,那是只属于年轻时代的活力气息。她问他:“今晚去哪里玩呀?”
电话是虞小满打来的。
在梦境之中,沈白让刘锦城在绝境时穿越回了大学时代。
第二个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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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鲜衣怒马,精舍香车。希尔顿酒店的顶层套间里,落地窗外华灯千盏,霓虹迷乱。
刘锦城在虞小满身上狠狠地完事了,又快又好。他脱力般地陷进柔软的床垫内,奢华的织料柔顺谄媚地贴着他的肌肤。
声色嗅味触,五感全开,刘锦城感受着这一切,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虞小满见他情绪不对,端来温水柔声安慰。
却见刘锦城泪如雨下,第一次地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他们终于第一次地开始谈人生、谈理想、谈阴暗与崇高。
主动或被动地,几个月之后,他们相爱了。
刘锦城删掉除虞小满之外的所有女人的联系方式。他的父母很高兴,他们的儿子终于不再耽于玩乐,但又没那么高兴——因为虞小满并不够格。
于是灰姑娘的故事再一次上演了。这一次,刘锦城抛家舍业地选择了爱情。靠着几个提前转移进自己名下的小产业和一些人脉,他们过上了小富即安的生活。
虞小满还有更高的阶层,更好的生活,但她对此很知足。但不满的是刘锦城。
当白月光变成了米饭粒,红玫瑰变成了蚊子血。婚后,刘锦城望着身材逐渐走形,容颜逐渐衰老的虞小满,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假如当初——
他本可以过得比当下更好,远远地更好。
机会来了。家族在上一世的变故,同样地发生了。刘锦城在此时,靠着此前的经验力挽狂澜,最大程度的规避了损失。
同时让家族的产业在这场风浪中更上一层,隐隐摸到了国内的顶层。自然地,刘锦城毫无意外地成为了下一任的继承人。
虞小满已经成了食之无味,弃之不忍的存在。她无法在事业上成为助力,刘锦城也并不在乎她的努力提供的情绪陪伴。他现在一呼百应,要什么陪伴?
此时正好,她被查出了生育能力的问题。
刘锦城仁慈地与虞小满离婚了。她得到的补偿虽然不及刘锦城名下财产的百分之一,但却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然后一直生活得平静如水。
在凌晨的医院里,病床上。死前的刘锦城再次想起了重生那天,他也是这般躺在床上,声色嗅味触,五感全开,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所有人都很忙,忙着对他打下的江山分而食之。他现在虚弱得连呼叫铃都按不动,再没人给他端来一杯温水了。
恍然间,刘锦城又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虞小满的声音还是带着雀跃和兴奋:“今晚,去哪里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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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三次轮回了。
他已经活够了,却不能死。
无法结束的生命是一种诅咒,刘锦城感到了恐慌。
刘锦城开始躲着虞小满、家人、朋友,终于有一天,他切断了与一切人的联系。
帕拿梅拉被卖了换成摩托,而摩托又卖了换成自行车,他行走于世上所有的荒芜角落。
他走得越来越慢,最后连鞋子也拿去换了口粮。他赤足、踉跄地行着,想要找寻真实,求得解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