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毛捋的原理并不难理解。
操纵刘锦城的梦境时，沈白是靠着李薇然的力量，就像是开着个挖掘机冲向无人区，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
而现在，梦境中有着梦魇的影响，就像是从无人区来到了正规的工地，施工操作都要通过上级部门的审查，获得许可后才能进行。
珍妮就是那个上级部门。
沈白需要找到珍妮并不抗拒的场景、动作、画面、声音、等等一切元素，然后才能开始自己的编排。
珍妮喜欢什么？深信什么？按照提塔妮口中所听到的——舞台剧、《仲夏夜之梦》、里面的仙后角色、精灵等等。
有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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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间的空地中，雾气变得浓郁起来，一点点地柔化了阳光。光照变得暗淡下来，像是有只无形大手，正在把亮度拉低。
珍妮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
周围的树林已经变成了剧场，树木成了座椅。几只环绕着她飞舞的精灵，变成了聚精会神的观众。
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音乐，台上所上演的剧目正是她小时最爱的《仲夏夜之梦》。
沈白隔得远远的，看着珍妮对这种展开并不反感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他只帮忙营造了一个剧场的环境，同时传达出——仲夏夜之梦的信息。珍妮很快就接受了，甚至开始帮他脑补起音乐和台上演员的动作、台词。
在编排刘锦城时，沈白像是在演木偶戏，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而现在，他更像是与珍妮共舞，只需要略加引导，更多的是顺势而为。
终于，仙后出场了，是提塔妮的模样——沈白特意强调了她的长耳朵，然后隐在幕后，静静等待着全剧结束。
一曲接着一曲，气氛逐渐推向高潮。观众们起身鼓掌，演员们排排站好。到了谢幕环节。
在沈白的安排下，提塔妮举起手，朝着珍妮挥挥——提塔妮经常抱着她一起谢幕，所以在珍妮的印象里，这并不是第一次。
珍妮开开心心，跑跑跳跳地上了台。提塔妮一把将她抱起。
导演、监制、幕后人员、剧场老板等等开始了冗长无味的致辞。沈白继续等待着。
珍妮拉了拉抱着提塔妮的衣领，把耳朵侧过去。珍妮拢着小手，附在耳边悄悄问道：
“仙后姐姐，是不是在森林里真的有仙后，也有精灵啊？”
这个问题导致了珍妮真的相信了精灵的存在，让她在中学时代被排挤，从而几乎影响了珍妮的一生。提塔妮当时只是无心一答，事后悔恨无比。
而这次在梦中，沈白帮提塔妮换了一个回答。
“是啊，这世界上当然有啦。”提塔妮捏了捏珍妮的小脸，“你就是一只可爱的小精灵呀。”
“但是，但是我没有你的长耳朵呀？”珍妮似乎对这种敷衍的回答并不满意。
沈白对此早有准备。
提塔妮把珍妮放在地上，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了“长耳朵咖啡店会员打八折专用头饰”，给珍妮戴上。
“现在你有长耳朵啦。”提塔妮说道。
珍妮眼睛睁大，轻轻地摸着这对新长出来的“耳朵”，神情里现出无比的欣喜来。
灯光师注意到了提塔妮暖心的举动，周围暗了下来，头顶打下一束暖黄色的灯光，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引导在两人身上。
在周围演员的微笑下，提塔妮拉着珍妮走到舞台中央，向台下鞠躬示意。
全场观众再度掀起欢呼和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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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从珍妮的梦境中悄悄抽走了自己的力量。珍妮在潜意识里，将刚才忽然插入的场景视作了一场梦。
林间的空地里，红白相间的格毯上，睡着的珍妮醒来了。一觉过后，小裙子变成了牛仔裤，泡泡袖变成了衬衫，珍妮本人也从小女孩变成了成年后的样子。
脸上仍然带着感动，仍然流连于刚才的梦境之中。她擦擦眼睛，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
珍妮把手放到耳后，轻轻取下了那个演员姐姐送给她的头饰。这个头饰被她一直小心地保管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旧了。
珍妮出神地盯着这个头饰，抚摸着长耳朵上的纹理。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天空，轻轻舒一口气。
那些环绕着她周身的小精灵们，随着林间的雾一同散尽了。
“谢谢你。”沈白听到她隐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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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个眨眼，珍妮所构想出的整片树林，消失了。
那冰冷的雾开始逐渐涌入这片空缺，而在空缺被填满之前，沈白似乎在隐约的雾气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城堡。
李薇然悄然出现在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伸手捂住了沈白的耳朵。
她的声音在沈白脑海里出现，“珍妮算是被你就出来了，过会儿就醒。你不用担心后续，雪都奈绪会去安排的。”
“接下来怎么办？她好像压根不知道戴茜茜的事，那个城堡你看见了没？”
“我刚才探查过了，在这片雾里，一共藏着七个梦。梦魇的城堡就搭建在这七个梦上，戴茜茜应该就藏在这里面。”
沈白想问其中原理，但很快又作罢：“这怎么做到的……算了，你就说我该怎么做吧。”
“嗯。我会填补上珍妮的空缺，找到根源的路径，然后把你送过去。”
“我自己，去面对梦魇？”
“我在梦中分神出去，给胡芝月她们传递信息，你能吗？”李薇然解释道，“你现在做梦，就只能做梦，分不出精力去找根源，所以这事只能我来。”
“嗯……”
“而且其实你也感觉到了，这里的世界是形而上的，没有绝对的力量强弱，只有经验的多少。”
李薇然说道：“你已经证明过你的天赋，对戴茜茜的了解更是无人能及，梦魇未必就比你强。”
“嗯……”沈白还是不太自信。
“我必须要说。风险还是有的。而且很大，一个不小心你的精神就会被梦魇俘获，成为这片灰雾的养分，现实生活中就成了植物人。”
李薇然说道，“趁你还有得选，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真的，还要往前吗？”
“我很害怕，这不假——但，在有得选的时候退缩，就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一生，我不想变成那样。”沈白说道。
“我们会帮你淡化那种悔恨。”
沈白坚定地摇摇头。
李薇然叹了口气，问了句：“人是讲感情的？”
“是的，所以，我要继续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