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打游戏？”沙先生表情有点不屑，“仅此而已？”
“你给我看的这些。”沈白说道，“都是已经存在的事物了，当然了，很多东西都是越老越好。几千年前的唐诗宋词，现在也很少有人能超越。
但是我想说，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东西是需要人去造的。就拿饮食来说，酒是人发明的，食物的种种做法也是人发明的，分子料理这种东西，也是近几年才出现。
如果我一直做梦，我就无法享受这些正在被时时刻刻制造出来的体验。当然，也没法玩到最新的游戏了。”
沙先生点点头，似乎认可了沈白的所说，但又从另一个角度说道：
“但如果不是刚才的梦，你一辈子也不会有私人飞机和那些体验。这只是享乐层面，我还可以让你体验更多，比如说权利，你体验过它的滋味吗？”
说着，他的手指就要再伸过来。
“不用了。”沈白拒绝，“我肯定也很喜欢，但我想给你看一点东西。”
沈白朝着梦魇伸出手指：“可以吗？
沙先生一愣，笑着点头。“不过你不用戳手指了，我把这里暂借给你。”
心中微动，沈白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些东西，似乎是真的获得了某种管理员权限。
沈白斟酌了一下，首先问道。“你平时看新闻吗？”
“什么……？”
“就科学发展技术进步啊什么的。”
古朴优美，带着贵族气息的古堡消失了，那些繁复华丽的装潢也消失了。林立在庭院里的雕塑也消失了。
两人现在，身处太空。
头顶着漆黑空洞的太空，蔚蓝的星球踩在脚下，地平线弯曲成弧，远处是月亮。
“喏。”沈白指着地球，“这个画面其实很多人都见过，太空。”
“还有这个，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两人带着尖锐的破风声，自上而下地冲去，很快突破了音障。厚厚的云层被两人运行的轨迹破开，沈白思考了一下，加了一首《流浪地球》的配乐》作为BGM。
“这个场面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这种战斗机的视频，在网上一搜一把——但还算壮丽吧。”
沈白带着他从大气层边缘一路疾降到大漠深处。
“喏，那边要长蘑菇了。”
沙先生没回过神来，木然地顺着沈白手指的方向看去。
话音刚落，一朵蘑菇云在大漠深处升腾而起。巨量的光和热一瞬间将两人吞噬，这是足以创世、灭世的力量。
“算了，你比我懂音乐。”沈白拿掉BGM，“你来配乐好了。”
沈白拉着沙先生，来到核爆中心的深坑。
沙先生很合时宜地选了一首柴科夫斯基的《1812序曲》，里面在4/5处，有一连串的礼炮声。
沈白尝试预判沙先生的台词：“当然，我知道这些画面声音，刺激是有的，但远远算不上美或享受。
但我想说的是人，人的重要性。没有人就没有这些，乐器是人发明的，名画也是需要有人去画——我知道你想说，现在的很多东西都比以往要差远了。”
沈白说出了自己的所想：“但如果对我来说，这一辈子最大的享受，就是创造某个世界上还没有的东西——那我就必须得从梦境中醒来。”
“我认可你的逻辑。”沙先生说道，“你如果是这样的雄才，那就不会沉溺在刚才的享乐里整整一月。”
“那个东西可能只是一个煎鸡蛋。煎蛋没什么特别的，但因为是我煎给我所爱的人，所以像原子弹一样，从未有过，惊天动地。”
沈白将原子弹爆炸的大坑消弭干净，将控制权重又交还给了沙先生。
沙先生：“在看过这些画面之后，我也可以创造，而且会比你的更好更真实。更别提一个煎蛋，一个爱人。”
“但不够真实。”沈白摇头。
“当假的足够真的时候，真假还重要吗？”
“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楚，所以我只求它真实。”沈白一耸肩膀。
“你真的分不清楚？”
“这不是我说的，是王小波说的。”沈白看向沙先生，“说这个没意义——我追求真实，戴茜茜应该也会这么选。”
沙先生沉默了良久。
伸手拉开了面前的大门：“你的逻辑我不认可，但我理解了。”
“李姐万岁。”
“说得很好，但你，或者她，实际又是否能做到呢？”
“如果你能把她唤醒，那么，我就认可你们两人的意愿，放你们走。”沙先生走进大门，“跟我进来吧。”
沈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里，挠挠头。
按理说应该找机会问出他和戴茜茜的肉身藏在了哪里。然后传消息出去，配合胡芝月她们行动。
但想必问了沙先生也不会说……看来真的得面对他所谓的毒龙了。
.
沈白推门而入。
戴茜茜那若有若无的歌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内里的空间看上去要比外界更为阔大。从外面看只是一座宫殿，但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更像是水族馆。
一个足有六层楼高的玻璃缸耸立在两人面前。
缸内是清澈碧蓝的水，水底沉着一个镶金铸银的鸟笼。隔得远，沈白只能看到鸟笼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但沈白很肯定，那就是戴茜茜。
沈白跟着沙先生坐上电梯，站在玻璃缸的边缘，缸壁很厚，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
“毒龙呢？”沈白压下心中的激动，问道。
“你跳下去就见到了。”
沈白走到离鸟笼最近的地方，转头问：“有什么小贴士吗——它是个什么东西，弱点在哪——这类的？”
“你只是阐明了你的理念，并不代表我认可，更不代表我会帮助你。”沙先生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好吧，我想也是。”
水边来风，风中的气息让人熟悉。
沈白望着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忍不住地开始想。
你知道我经常想起你吗？从分别开始算，是一月还是两个月了？而现在，这是四个梦还是五个梦了？算不清，也没必要再算了。
总之，我来带你回去了。
沙先生看看沈白的表情，还是开口了。
“我还是说一句吧，水里的东西，是如今的你所不能对抗的——而一旦失败，不光是那个魅魔，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你真的……”
沈白跳进去了。
回答沙先生的，是水花溅起的扑通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