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褪去过后，沈白跟着老汉回了家。
那么大的浪头拍下去。小镇的建筑竟然仍是丝毫无损，连块门板也没丢失过。更别提小镇整体的轮廓了。
沈白从这个充满既视感的小镇布局，和种种一眼假、不合科学常理的现象判断：他压根没穿越到哪去，这是一个梦。
问题是，谁的梦？
想从这里出去，就得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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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一直是独居。饭桌上只有他和沈白两人。
沈白扒拉一口饭，逼着自己咽下去——这破米饭味如白蜡，进嘴之后连唾液都分泌不出来，咽进肚里也没有任何饱腹感。
“老丈，我从朱口来，想去越东那边。”沈白问道，“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越东市好像一直以来就叫越东，没有古称。
老汉看了他一眼，机械地摇摇头。
“那老丈，你能和我说说荆姬吗？”沈白夹了一口菜，同样是没什么味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汉愣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智商。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串。
“她从荆条之中出生，成为了我们这里的孤儿……长大之后与同村的男子结婚……后来，战争来了……她思念着出征无归的丈夫，涟涟泪水化成了这座湖泊。”
沈白之前在温泉山庄的前台见到过一本景区宣传的小册子，出于好奇拿起来瞅了一眼——老汉现在所讲的这些，几乎就是手册内容的翻版。
手册第三页，讲的是“荆姬湖的美丽传说”，还像模像样地分了四个部分：“荆条之女”、“喜结良缘”、“征夫别离”、“血泪化湖”。
下面还印了一个白衣小人。
沈白抬头看了看老汉身后，供台上的画像，也画了个白衣女子。
“供台上的画像，就是荆姬么？”他问，“你们……见过她？”
“当然，她是吃着我们的百家饭长大的。”
沈白点头，又问：“那……每七天一次的潮水，持续多久了？”
老汉的智商再次下线，沉默摇头。
沈白也不勉强，随便扯了点别的话题，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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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
如果村民们养大了荆姬，那等一个婴儿长大、结婚，至少要十几年。村里的老人至少要死上几个吧？——或者，至少也该出生几个孩子。
但沈白问荆姬成为“带来潮水的荆姬”多久了，老汉却不知道。
这里的时间线是混乱的。这老汉只是个梦境的边角料罢了，他肯定不是梦境主人的投射，自然也就不能自圆其说。
更不能像珍妮那边似的，给个——仲夏夜之梦——就几个字，她连演员带曲目的全给你脑补完了。
没必要再在这老汉身上耽误时间，沈白打定注意，干脆起身离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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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浪花轻缓地拍着湖岸。
湖面上雾气浓重，隐隐约约地传出海妖之歌。
沈白涉着水，腰上绑了一圈绳子，拉着船，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湖水里走出。
把船拉到浅滩上，在一块大石头上系好。沈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在地上喘气恢复体力。
他之前从老汉家出来。在路上“借”了艘船，划进湖，在雾里划了大半夜，想确定歌声的源头。
但失败了。
歌声是从湖里传来的不假，但更像是一整块区域的共振，而并无确切位置。沈白不甘心地跳入了湖心——他不会水，自然潜不了太深。
折腾了一大圈，什么发现都没有。
之前在老汉家吃的那些东西，沈白怀疑压根就不是食物——他现在饥肠辘辘，又浑身湿透，小风一吹，立刻搭起了冷战。
万幸，船上放了火绒、鱼叉等物。沈白拾了几根树枝升起火来，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又去叉鱼。
其过程自然无比艰辛——但在这破梦里，鱼的AI好像还不怎么完善——总而言之还是叉了两条。
鱼在火上滋滋啦啦地冒着油，鱼肉的香味飘了出来。
“这恐怕是真货……”沈白咽下一口口水，喃喃道。
于是不管那么多，吭哧就咬了上去。
果然，有香味就有滋味，烫得他嘴皮都要掉了。嘶哈嘶哈地吃完一条，沈白砸吧砸吧嘴，手向另一条鱼伸去。
却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狗叫。
一条小黄狗从前面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双眼冒光、淌着口水地朝自己飞奔过来。
“……小黄豆？”沈白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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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沈白网名叫白狗，在这里多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那第二条烤鱼自然是喂给了小黄豆。后面又叉了几条鱼回来，一人一狗吃了个肚圆。
沈白毫不客气地把小黄豆捞进怀里，怒搓了好一阵狗头……在这冰冷的、湿漉漉的湖畔，也就只有这狗头还有一些温度了。
“唉。”沈白叹口气，“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多少也能提供一些线索了——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呢……”
“汪？”小黄豆叫了一声。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首先这是个梦……”沈白多了个能沟通的对象，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所以你应该也是梦里的……”
“但什么人……会梦到你这条小狗呢。这个人同时还特别清楚景区的布局、还有那个捏造出来的传说，还弄了那么多跟NPC似的村民……”
沈白皱着眉头，忽然眼睛一亮。
难道，他在那个小男孩儿的梦里？梦魇通过未知的方法，把小男孩儿的梦挪到了那个大水缸里……
但七天发一次洪水……谁会梦到这个啊。难道那个小男孩儿每七天尿一次床？
什么鬼。
推理再次碰壁，沈白叹口气，又狠狠搓了一把狗头。
小黄豆耳朵动了动，呜呜了几声，似乎对沈白动不动就怒搓狗头的行为很不满。
沈白一晃神，小黄豆就从怀里跳了出去。朝着树林的方向伏低身子，喉咙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吼叫。
忽然，树林间多了几点飘动的火光。随即便传来大量的脚步声，间或传来几声怒吼。
“他们在这儿！快来——！”
那些NPC找过来了。
他们嚷嚷着：“妖兽在这里，弓箭带了吗！”
“带了，见面就射它！”
沈白一把捞起小黄豆，拔腿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