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步，沈白发现四面八方都钻出人来。于是转头朝湖里跑去。
身后传来弓弦颤动的声音，来不及考虑太多，沈白解开系在大石头上的绳子，先把小黄豆扔进了船里。
然后推着船从浅滩上离开……越推，越使不上劲。沈白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腿上中了一箭。
此时村民已经冲过来了。
痛感像壶刚烧开的水，热腾腾地顺着脊椎的神经冒了上来。一发狠，沈白伸手把箭撅了，死命地推了两步，船终于进了水。
沈白爬进船帮。
操起桨，沈白想象着那些皮划艇选手奋力划水的姿态——李薇然此前给的沙子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加上刚才吃的鱼肉和疼痛的刺激。
只两三桨，沈白就从浅水冲了出去。身后追过来的村民涉水至半腰，开始不得不游泳。
偶尔有个两三支箭矢射过来，但都擦着耳边过去了，还有一支钉在船帮上。
沈白不管不顾地划着船。
虽然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淌血，力气正一点点地流失，但只要钻进这片雾区……
雾里出现几个红彤彤的火光。
眯眼一看，是灯笼。随即是更多，五六个，七八个，每一个都代表了一艘船。
它们雾里钻了出来，把沈白的船团团围住。此时想调转船头，已经不及了。岸上是人，前面四面八方还是人。
有人跳上来，船剧烈地晃动一下，传出水声。
沈白叹一口气，陷入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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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狗被带到老汉面前。
“小兄弟。”他见到沈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为什么要抓我？”沈白试探着问。他留意到老汉的神情，似乎比之前更加生动了——主机给他分配了更多的资源？
“因为你偷了船，还和妖兽在一起。”
“你们之前从没见过狗？”沈白想到这一点，“为什么管它叫妖兽？”
“因为……因为它必须要被消灭，否则荆姬就会开心起来……潮水就会延期……我们就没有吃的了。”
老汉回答得磕磕巴巴的，似乎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逻辑。
沈白察觉到不对劲。这帮NPC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已经见过它了？甚至已经杀过它了？”
潮水——悲伤的荆姬——小镇的全貌——开心？开心起来？什么叫开心起来？七天一次的潮水，延期？为什么会七天一次？
沈白听到老汉说了一句——“把他们都杀了吧。”
他下意识大喊，“等一下！”想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狗的事不提——悲伤？悲伤很好理解，因为在那个被捏造的故事里，荆姬的结局是悲惨的。
游客，游客会读到这个故事。
沈白全速的思考就像是一壶正在被烧的水，游客这两个字，就像是水开时所冒出的第一个泡泡。
更多的泡泡随之冒出。
小镇的全貌和景区规划一样，是因为人们，下意识地觉得，景区就是荆姬生活的地方。
潮水七天一次，是因为每周末，荆姬湖都会来游客。游客来这里玩、吃、住，那不就得交钱么？拿了钱，不就有吃的喝的了么？
这个梦的主人，是某个景区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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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豆被按在船板上，按住了它四处乱踢的手脚，刀已经举了起来。
沈白大喊：“等一下，我是荆姬他老公！”
听到荆姬二字，所有人都僵住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沈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对的，对的，因为你们靠着这个概念卖钱，所以非常重视。
老汉接着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出征未归啊？”沈白偷换了出征无归，和未归的概念，“我总得回来的吧？现在我回来了。之前有人来过吗，没有吧？”
是的，沈白是第一个外来者。周围的人相互看看，都摇摇头。
沈白松一口气，他大概是赌对了。
“先把我们放开。”沈白要求。
老汉点点头，沈白背后的绳子被割断了，沈白活动着手腕，坐在船板上。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都给我安静！”沈白一拍船板，将声音压了下去。
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歌声，戴茜茜的海妖之歌，正好是沈白听过的那一段。
沈白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歌？”
“我……不知道。自从血泪化湖之后，湖里就一直传出这首歌。”老汉回答得支支吾吾。
看来“血泪化湖”对他们来说，还是个历史性事件……
沈白暂时不管什么历史事件，手捧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首曲子，是我教给她的。”
沈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甚至跟着唱了两句——本来就很难唱，他唱得更是难听，全无戴茜茜当时的美感。
但无所谓，所有人都已经被沈白镇住了。
梦的主人是某个景区员工——要让他意识到不对劲，就得从这个概念上做文章——荆姬是假的。
沈白接着问：“你们知道，我在唱的是什么吗？”
在这个时候，如何才能让这个素未谋面的景区员工感觉到——吊诡、离谱、不对劲呢？——背他们的景区介绍。
沈白从许芍野那会儿已经查过无数遍了，当下在梦中接着李薇然的沙子辅助，背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荆姬湖，位于丹江市东南，越东市西北。南邻荆条山，水域面积9.6平方公里。荆姬湖属于大江支流，进出水口十余条……”
效果有了，沈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开始颤动起来。远处传来轰鸣的潮水声，之前似曾相识的悲伤情绪再一次地出现。
“捂住他的嘴！”老汉莫名地察觉到害怕，赶紧喊道。
“一个NPC而已，也配？”
沈白轻蔑一笑，继续背：“2019年8月30日，荆姬湖被国家旅游局评为4A级旅游景区，成为了……”
轰鸣声越来越大，浪掀了起来。沈白感觉到有某个沉睡着的东西，正在破土——破水而出。
“作为《越东省湖泊保护名录》的湖泊之一，荆姬湖景色秀丽，湖水清澈……”
所有人都望向了沈白身后，沈白看见他们脸上的惊讶和恐慌。
沈白一回头，一个白衣女子静悄悄地立在水面上。而方才的水波、轰鸣、浪头，似乎从未存在过似的。
雾也散了。皓月当空，水平如镜。
白衣女子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首歌？”
沈白皱眉，她是因为海妖之歌来的——那自己刚才背的那些玩意算是怎么回事？
她又问：“你说……你是我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