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没那么容易，克服心理的恐惧是很难的。
沈白拖了两天，总算是挣开了。果然睁开以后，对游泳的提升还是挺大的——水下的世界没那么可怕了。
在戴茜茜的口中，沈白的泳姿终于从猪进化成为了更类人一点的猴。
沈白也对应地，给她讲了个水猴子的故事。
在水中，水猴子的力气比人类大好几倍，一旦被它在水中抱住便有生命危险。它们会用淤泥堵住人的眼睛、鼻孔、嘴巴。等人死后，再专门去吃掉指甲和眼珠。
带点M的人，似乎都挺喜欢恐怖故事。给小姑娘吓得不轻的同时，戴茜茜又缠着沈白想听别的。但沈白平时这块看得还真不多……只能说后面慢慢想。
然后就被拉着去了一处特别的水域。
“这里视野更好，水底下没那么黑。”戴茜茜解释道。
水域很浅，最深的地方不过两三人深。沙子也比沈白所见过的更白，他几乎能想象到这片水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样子，一定会有点刺眼。
这里也更富有生机。有成群的鱼，鱼群穿过一些藻类，显得很柔和。藻类闪着某种磷光，在月光下带着迷幻的青色色泽。
“之前和你说过了，妹妹。”戴冬的声音传过来，“他是人，你是海妖。你和他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哪怕他是从未来来的。”
沈白挑挑眉毛，看来戴茜茜和她姐姐戴冬，关系还不错，算得上是无话不谈。
“姐姐……？”戴茜茜僵硬转头，“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
“你换成了白色的泳衣了。”戴冬说道，“我就大概猜到了。”
“我……我和他没什么的。”戴茜茜垂下眼睛。
沈白也挠着头说：“确实……我没往那边想，就单纯学学游泳。”
沈白说的是实话。他总是忍不住把这个戴茜茜当成小孩看——她身份证上写着20岁，还比自己大一岁——尽管十六岁也没小几岁。
“过两天我送你走。”戴冬懒得和沈白说太多。
“姐，咱不是还要……事情还没做完吗？”当着沈白的面，戴茜茜没说出她们此行的目的。
“先送走他再说。”戴冬不肯退让。
沈白点点头，但内心已经起了波澜。
戴冬并不是真实的人物，他虽然这两天玩的都很高兴，但仍在梦中的事实是不变的。
戴冬作为戴茜茜的姐姐，想带沈白离开了——这就说明，在梦里，戴茜茜是有点排斥自己的，排斥着自己所代表的“未来”。
至于“未来”代表的是什么，沈白已经知道了。
沈白被送回了营地。戴茜茜跟着她姐姐走了。物资又重新补给了一遍，戴冬与沈白预定，五天之后，送他离开。
一天、两天、三天。
果然，戴茜茜没再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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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的正午，阳光火辣，沙滩刺眼。
沈白窝在阴凉处休息，忽然嘎吱嘎吱的鞋踩沙子的声音。
“我妹妹来找你了吗？”是戴冬。
沈白坐起来，“没有啊？”
又紧接着问：“她……丢了？你们吵架了？”
“嗯。昨天晚上的事，她真的没来找你？”戴冬又问了一遍。
“你没追出来么，我是说……如果你觉得吵架之后她要来找我，又是大晚上的——你不是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么。”
“看来不在……难道是去追鲸鱼了？”戴冬喃喃道，“嗯，我妹妹性格比较拧，有时候劝也没用，我想——”
沈白打断戴冬：“你说什么，她去干嘛了？”
话赶话地说到这里，戴冬也不准备隐瞒了：“追鲸鱼，我们是来找鲸鱼的。最近有捕鲸船总是在这里活动，我们是过来把它们赶走的。”
沈白看一眼戴冬的肚子，按戴茜茜所说，她之所以昏迷，就是被捕鲸叉击中，扎了个对穿。
“那……今年是2018年？”
18年，小日子放开了捕鲸限制，也是在那一年戴冬被扎了个对穿。
“快去鲸群找她。”沈白站起来穿好衣服，快速说道，“她有危险。小日子们前些天放开了捕鲸限制，估计船更多了。”
“什么……”戴冬听到一半就点头了，“我这就去。”
“我也去。”
“……好，你跟我来吧，船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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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冬把船开得飞快，一脸严肃。
沈白提起了之前没说完的话头，但他隐隐感觉到，如果这时候不说，可能再也没机会问了。
“你们是为什么要吵架来着？”
“她……”戴冬叹了口气，“到年纪了，是该谈恋爱了。我不同意，当然会吵架了。”
“确实。”沈白点头，“人是慢慢长成的，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在前二十多年里都纯洁如白纸，然后忽然就要他结婚生孩子了……有点离谱。”
戴冬看了沈白一眼，似乎对他能说出这种话来看，有点惊讶——不是站在戴茜茜那边，而是长辈的角度。
也多解释了两句：“我和她说……人和海妖是没法在一起的。唉，可是我们海妖很少会有男性婴儿，繁衍从来靠的都是你们人类男性。”
沈白点点头，“你说的在一起，应该是……社会意义上的，是吧？”
“对。你们感情很好，然后呢？基因会让我们在四五十岁的时候才开始衰老，但一旦开始衰老，就意味着寿命不会再超过五年了。”
戴冬说道，“所以……是不幸的，没人会娶这样一个怪物。”
“可如果提前告知，提前做好思想准备的话，我是说……”
“你会娶这样的人么？还有一堆其他的问题，痛苦远远大过快乐。”帆船逐渐开进乌云笼罩的区域，开始有细雨落在玻璃上。
说话的是戴冬，但沈白知道，这可能就是戴茜茜所一直担心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沈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我们海妖从诞生起，就注定不会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不如趁着年轻貌美的日子，留下一些快活的回忆。”戴冬说道。
“所以她去找你，我也没阻止。你们要做什么的话没关系……但记得对她好一点，好么？”
“我的看法和你差不多。”沈白摇摇头，“结局是确定的、一定的。”
“但在我看来，我们的结局不是‘不幸’——而是死。”
沈白看着戴冬，认真道。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也知道眼前的戴冬只是戴茜茜潜意识的某种投射。但这些念头在他的心里盘旋了许久的日子，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死亡是一个必定会到来的节日。”沈白说道，“不用逃避，也不用急着去向它奔赴。它是一种确定的保障。
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放下心来，去做想做的事。谁都想要幸福，幸福可以是婚姻美满、儿孙绕膝……但为了这些，连爱都不敢去爱了，是否也是一种不幸呢？
所以我选择去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