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同一个回答

作者:潘大萌 更新时间:2023/5/24 21:46:17 字数:4491

十分钟后,张诗语驾驶着汽车来到了宜家公寓所在的位置。

将汽车停稳后,张诗语随即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方晴,见她还在那儿呼呼地睡着觉,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哎,话说她睡着的样子看着还怪可爱的,我都不太忍心把她给叫醒了呢......」

张诗语看着方晴的睡颜,却是一脸无奈地在那儿摇头苦笑着。

「算了,干脆就让她多睡一会吧。反正车里也开着空调也凉快,就当是休息一下了——」

念头一过,张诗语先是将车窗摇下一道缝隙用以通风,接着又把主驾的座椅向后调低,然后解开安全带,身子向后一躺,拿出手机悠闲地刷起了小红书。

「嗯,这个连衣裙挺好看的,我也想买一套试试!就是不知道穿上身的效果如何...」

「嘿嘿,这款包包看起来也很不错,搭配我前几天买的那套衣服刚好合适呢~」

「天哪,这个博主的身材可真好啊!真的是穿什么类型的衣服都很好看呢......唉,真羡慕她呀......」

......

就这样,张诗语抱着手机刷了一条又一条的小红书,直到手机系统弹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给放在了一旁充电。

随后,她又继续躺倒在了座椅上,然后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渐渐地,她的耳边似乎回荡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因为浩瀚的天空里蕴藏着无数的可能,很有可能下一秒你就能够见到奇迹发生,所以我常常把希望寄托给天空,总是期待着下一秒能遇见奇迹。虽说最后的结果总会令人失望,但我却还是很享受这种期待的过程。’

这句话,是当年方雨生在火车上和自己闲聊时说的。

张诗语至今还记得,那一次坐火车去京城将近花了十个小时的时间,并且当时买的还是硬座票,就连睡觉都没办法好好睡,除了玩手机就是望着窗外发呆,很是无趣。

至于她为什么要坐绿皮火车?原因很简单,她只是单纯想借着这段漫长的旅途和方雨生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随便地闲聊几句,心里也很满足。

然而,坐在对面的方雨生几乎一路都是沉默寡言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看起来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学霸,好无聊啊......』张诗语用脚尖踢了踢方雨生的鞋子,接着一脸苦闷地问他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闷呀?这火车上的信号差得要死,连手机都没办法玩呢......』

方雨生闻言,将思绪从窗外拉了回来,然后笑着对张诗语说道:『无聊的话就多看看窗外吧!你看,这铁道两边的鲜花野草,远处一望无际的禾苗水田,头顶蔚蓝的浩瀚天空,不都是很美的风景嘛?』

『可是你这样一直盯着看不会觉得腻吗?』张诗语不解道。

方雨生摇了摇头,道:『我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因为浩瀚的天空里蕴藏着无数的可能......』

听到方雨生说完了这一长串话的后,张诗语终于还是点头决定尝试一下。

『好吧,那我也试试——』

说完,她也学着方雨生刚才的样子,用两只手掌托起下巴,然后将视线看向了窗外的世界。

就这样,她托着下巴看了将近十几分钟的窗外,结果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陪伴她的依旧是无聊。

于是乎,张诗语只好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然后拿出手机假装在刷短视频,其实心里却是在暗道:

「唉......他怎么不找我说话啊?是不是因为我太啰嗦了,所以让他感觉到厌烦了呢?」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方雨生此刻的面部神态,但是却并没有发现到有什么异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厌烦自己的样子。

事实上,方雨生并非是真的不想和她聊天,而是考虑到而在这种公共场合里,频繁的聊天会给其他的乘客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因此他才会尽量让自己保持沉默。

‘咕~咕~~’

郁闷之时,张诗语的肚子里突然发出了一道‘咕咕’的声音,这让原本就尴尬的她变得更加尴尬了起来。

「天哪......居然还发出了这么大的声音......丢死人了啊啊啊!」

她努力地捂着腹部,不让它发出饥饿的声音,可即便如此,那道声音最后还是让方雨生给听见了。

于是乎,方雨生便指着张诗语的腹部,试探着问了她一句道:『41,你饿了吗?』

『...嗯,有点......』

张诗语垂着脑袋微微点头,脸上早已经害羞得不成样子了。

方雨生到她这副模样,当即也是哭笑不得。

『行,那我去帮你把泡面给煮了吧——』

说完,他从旅行包里找出了一桶泡面,然后起身便要离开座位前去打水。

张诗语见状,连忙开口喊住了方雨生,同时也迅速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麻烦你!我、我自己去泡就可以了......』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夺方雨生手里的那盒桶装泡面,不过却没能得逞。

方雨生见状,对着张诗语摆了摆手,然后语气严肃地对她说道:『回去回去——!上次你在教室里泡面就把手给烫了,而且泡面还洒了一地,没让你手上落个疤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说呀,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那儿坐着,不要再尝试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知道不?』

被方雨生这么一教训后,张诗语也不好再去说什么,于是只好乖乖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那你也要小心一点哦!』

『嗯,我会注意的。』

方雨生对着张诗语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转身朝着另一节车厢走去。

看着方雨生远去的背影,张诗语的嘴角竟是忍不住地笑了。

她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座位两旁的过道上,眼中只有那个男生的身影,任凭车厢如何摇晃,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她。

直到后来有位乘客提醒了她一声,她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额,美女,麻烦你可以让一下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

张诗语见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于是连忙将位子给让开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回到座位后,张诗语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下来。

一想到方雨生刚才那么温柔体贴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兴奋.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似乎就像是在绝望的深渊里寻找到了光明一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哎,看来他还是很贴心的嘛......」

张诗语望着方雨生走过去的那条过道,脸上露出了少女恋爱般的微笑。

......

回想起当初与方雨生在一起时的快乐瞬间,张诗语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尽管如今两人已如同陌路,但不可否认的是,方雨生是张诗语这二十六年来唯一喜欢过的人。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张诗语便对恋爱彻底失望了,之后也就没有再把心思放在恋爱上了,一心钻研学业,最后也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师大附中的教师岗位,如今在高中部担任英语老师一职。

按理说,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之后,下一步就该是结婚成家了,可奇怪的是,张诗语至今也没有谈过一个男朋友。

面对学校里那些优秀男老师的示好和追求,她给出的反应却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一点想要恋爱的打算。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曾经那个对恋爱充满了各种期待与幻想的女孩,如今对待爱情竟是如此地冷漠。而这其中的原因,大概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才懂。

「唉,虽然他很让人讨厌吧,但是话又说回来,如今能够勾起我青春回忆的人也只有他了......」

张诗语望着窗外的白云,眼神百感交集。

「正如方晴所说的那样——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呢?是出于礼貌地向他打个招呼,然后再勉强露出微笑说一句「好久不见」呢?还是直接装成一个陌生人绕开他呢?」

想了很久,张诗语最后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在意方雨生见到自己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仔细算来,彼此间已经有八年没有联系过了。

在如此长的时间跨度下,他恐怕早就把自己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说不定,他现在都已经有了家庭,可能孩子都好几岁了吧?

想到这里,张诗语无奈地摇头露出了苦笑。

想当年,自己在学校里好歹也是有着超过个位数追求者的女生,虽说比不上校花的那般姿色,但是颜值放在大部分女生里也足够能打,因此也算得上是‘校花提名者’了。

就这种程度来看,自己怎么说也不至于到了二十六岁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更不至于至今都没有牵过男生的手......

这要是让以前的同学听见了的话,估计得笑话自己一辈子。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一个曾经对爱情充满向往的人,谁不想收获一段幸福而又完美的感情呢?

人生,就像是一堆多米诺骨牌,人们要做的就是在理想的道路上将一个个多米诺骨牌摆好,能够坚持到终点便是成功。

然而,老天却总喜欢在你快要来到终点的时候,突然给你绊上一脚,把你的多米诺骨牌全部推倒,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

这也就是张诗语为何不再谈恋爱的原因了。

虽说谈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话又说回来,过程越是美好的恋爱,其结局往往也就越是残酷。

张诗语是个内心非常脆弱的女人,如今的她,对爱情之事早已麻木,就算在街上见到那些举止亲密的情侣,内心也毫无波澜。

这时候,张诗语忽然想起了之前一位心理医生说过的话——

‘不,药物的治疗对你来说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就我来看,你要想破除心中的那道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来亲手解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诗语当即便给出了摇头的回应,同时也感到有些好笑。

她当时心想:「让他来给自己解开心结?呵呵,他没把那道结勒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要是指望他来解决问题,那还不如去庙里烧香求菩萨灵呢……」

那时的张诗语,心里已经对方雨生彻底失望了,她情愿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玄学迷信,也不肯再将希望寄托在方雨生的身上,因为她真的累了……

「如果某一天他能就那件事情向我道歉,那么我会原谅他吗?」

张诗语在心里如此自问了一句,脑海里随即也想象出了相应的画面——

【只见方雨生此时正很是愧疚地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连连向自己赔礼道歉,一直说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停了下来……】

想到这儿,张诗语的嘴角却是不由地笑了。

她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小声自言自语道:“从那天之后,他在我心里就是个万恶不赦的人了,哪怕他能把星星摘下来送给我赔礼,我也绝不会原谅他。可现在,我好像又能接受他的道歉了,感觉也没当时那么生气了……也许再次见面后,我对他早已没有了当初心动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在我的青春里留下过一行足迹,也给我带来过从前所未有的快乐。回想这过去的八年,他就像是苍耳一样紧紧地黏在我的记忆里,怎么甩也甩不掉,还总是能勾起我过往的回忆......唉,我到底是讨厌他呢、还是应该感谢他呢?”

说完,她拿起手机点开了系统相册,然后在备注着‘高中’二字的相簿里找到了一张班级毕业合影。

照片里,站在张诗语后排位置的那个人正是方雨生,他此时对着镜头举起剪刀手,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笑容。

而站在前排位置的张诗语,此时左手摆出了剪刀手的动作,右手则是捏着一朵蒲公英,面带微笑地看着前方的相机镜头,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瞬间留在这张照片里。

没错,这大概是张诗语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刻了。之后的她,哪怕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过了雅思7.5、考上了教师编制,心里也很难再有那个时候的快乐了。

「张诗语啊张诗语,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张诗语望着面前的方向盘,在心里这样自问道。

正当她还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睡着的方晴却是突然呓语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你的伤害这么大......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只是那时侯我觉得我们之间进展得太快,我一下不太能适应得了这种感觉,所以才一直没有敢迈出那一步,并非真的想吊着你,对不起......”

听到方晴的这句梦话后,张诗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从方晴说话时的语气以及面部表情来看,她这个梦并不像是凭空出现的。换句话说,只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做梦的时候才可能会流露出这般真情。

难道说——她曾经也伤害过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看着一旁又安静睡去的方晴,张诗语却是疑惑道:“唉,为什么她刚才说的话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疑惑之际,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方雨生的身影。

随后,她便在心里暗道:「我们两个,一个是伤害者,一个是被被伤害者。如果刚才那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么我听了之后心里大概能好受不少吧?」

想到这里,张诗语又不自觉地笑了,然而这副笑容里却充斥着苦涩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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