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天眨眼间过去，厄洛特的眼神埃贝内泽仍然记得，似乎成了梦魇，哪天闭眼之时，就会跃上脸庞，如异形扑脸一般，将埃贝内泽的好梦搅的一团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厄洛特还在屋里，没有出来。
孤儿院除了不允许出人命之外，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无约束的。
护工跟护工长只负责饮食住宿，像是在牧羊一样管理着这些孤儿。
厄洛特终于还是走了出来，手上杵着哪个好心的护工抽空拿木棍削的拐杖。
孩子们是记仇的，他们仍然记得上次厄洛特没有服输，那就代表着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
他们再一次围了上去。
“看看这是谁？厄！洛！特！”一个孩子一样怪气的喊，并在厄洛特面前伴着鬼脸，其余的孩子跟着哄笑。
但很快他就被厄洛特一脚踹了个狗啃泥，厄洛特又以最快最狠厉的速度挥杖击打够得着的小男孩。
双拳不敌四手，这个道理厄洛特是很明白的。但厄洛特还是冲了上去，向着人潮挥拳。
没多久，就已经再次被人潮淹没，谁的拳头都看不清，就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
被击倒在地的男孩讶异的看着被压倒的厄洛特，又扭头看埃贝内泽，发现埃贝内泽也在看自己，看着自己彷徨的模样。
无需多言，两人已经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为什么？那只是眼神而已。
厄洛特再次被送了进去，护工长又一次注意到，亲自驱散了人群，看着鼻青脸肿，伤势进一步恶化的厄洛特。
“勇敢的孩子。”护工长点点头，表示肯定。
“弱小的孩子。”护工长微微噘嘴摇头，表示否定。
护工长把厄洛特带回了厄洛特刚下的病床。
……
“你怎么看。”
“跟前几天完全像是两个人。还有那个眼神，是从哪个战场送进来的孩子吗。”
义工蹲在一个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女孩腿上放着一本大书，上面没有一张图片，全部都是文字。女孩的目光也没有放在书本上，她看着护工长离去的雄伟背影。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出门，挨打，进屋。
出门，挨打，进屋。
厄洛特周而复始，眨眼见过了半个月。
为什么厄洛特还没有放弃反抗。
每次埃贝内泽看到厄洛特的眼神的时候就会感到莫名的心慌跟逃避。
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双眼睛。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需要遵守按时熄灯的准则。
埃贝内泽趁着临近熄灯，院里已经不会有人的机会出去散心，希望能借此稳住自己的心情。
但当看到外面原本喧闹的环境变得冷清起来，所有人都已经不在，只剩下白天跳方格留在地上的痕迹、一动不动的秋千、枯死的树跟低啸的冷风时，他又想起来了厄洛特的神态。
算了吧——冷风似乎进了心窝，把沸腾而混乱的心冷却。
“晚上好，懦夫。”
一道声线稚嫩但语气老道的招呼声在身侧传来。
“你是谁！”
埃贝内泽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在，而且照面就直接开始攻击。
“只是一个被打的不能再躲了的胆小鬼做出的最后的反扑而已。这就怕了？”
埃贝内泽被精确的踩中了尾巴，高高跳起，朝着罗兰破防大喊。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被厄洛特那样的垃圾吓到？！
“厄洛特只是一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只是呲了呲牙张了张嘴，你就怕了。”
“我不是！”
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想要反驳，可憋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
“噗。我累了，阿尼蒙姐姐。”罗兰不想陪着幼稚的孩子无限掰扯，喊了声身边的阿尼蒙，让她把自己抱起来——罗兰的双腿是残疾的。
罗兰的高傲态度跟自身的弱小进一步激起了埃贝内泽的怒火，埃贝内泽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挑衅。
“厄洛特……厄洛特！！”
埃贝内泽一脚脚踹在看上去已经枯死的树上，大树只是抖了抖身子，无关紧要。
厄洛特又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大衣，里面全是绷带，还有些地方的绷带潮湿着，不知道是药水还是脓水——
反正靠近厄洛特的话，这两种味道都可以闻到。
厄洛特已经更加虚弱了，连厄洛特第一次站起来时的一半的状态都不到，眼睛疲惫的只睁开一条不大的缝。
“埃贝内泽。”
埃贝内泽不理解。他的精神在看到厄洛特的眼睛时再次受到了影响。他不理解厄洛特为什么会是这幅样子，亦如不理解为什么厄洛特还能以清淡而带这些欢快的语气念自己名字。
痛恨我啊。仇视我啊。惧怕我啊……你这个疯子。
疯子，对，他完全就是个疯子！
埃贝内泽逐步走向厄洛特，越走越快，到了厄洛特面前的时候直接冲了上去，朝着厄洛特那张肿起的脸猛力挥拳。
没有人再上来帮埃贝内泽。
他们只是看着，踌躇不前。
厄洛特闪开了这一拳，埃贝内泽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因此就停下自己的攻击，而是不断地挥拳。
厄洛特变了种方式，不再是之前那种以命换命的方式，而是在不断地闪躲。
埃贝内泽愈发急躁，挥拳毫无章法，全数被厄洛特一闪一晃的躲了过去，然后被施以还击。
无法命中只会挨打，埃贝内泽被击倒了。
“站起来。”
厄洛特并没有乘胜追击。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埃贝内泽感觉脸上有些湿润，用手擦了一下，是眼泪。
……我的泪……我在哭……？
为什么？
厄洛特坐在埃贝内泽身上，有些吃力的拽起埃贝内泽的额前的头发。
埃贝内泽只觉得浑身僵硬，但被厄洛特拉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僵硬，他只是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埃贝内泽脑内的复读被厄洛特全数扇出脑外，脑内空空荡荡。
“你没事吧？”
厄洛特又猛力扇了一巴掌，埃贝内泽呆滞的把头歪向一边。
埃贝内泽：？
厄洛特摇摇晃晃的起身。
终究还只是小孩儿吗。
“再加把劲你就赢了。”
厄洛特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在期待出去的那天，期待着猜测着自己是否死亡。
他早该丧失了生存意志才对。但异世界都已经出现……或许还有得到救赎的可能。
他在渴望着离开，但又在等待着救赎的到来。
身高两米四的护工长双手抱胸，壮硕的胸口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脂肪，以欣赏的眼光审视厄洛特。
“去把厄洛特抬回去。我要去申请一份参军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