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城门以后，又走了一大段距离。大约是到了无人的僻静之处，耶鲁才用口哨呼唤来“海鸥”。
巨大的双足飞龙随着哨声落地，它摇晃着大脑袋想去贴蹭耶鲁。
“行了。”
耶鲁扶停“海鸥”的大脑袋，然后从小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大盆肉放在了地上。
这是先前去肉铺购置的。虽然“海鸥”自己也会去捕食，但多做备些吃的总归不会错，反正也只是一些便宜的野兽脏器和边角料碎肉。
“海鸥”倒是最喜欢吃这些人类不喜欢吃的玩意儿。
“嘶呼…”
飞龙发出喜悦的鸣叫声，埋头就开始狂干盆中的食物。
“‘海鸥’还真能吃…”
艾蕾看着眼前正在干饭的飞龙，不由得小声吐槽道。
“是啊。”
耶鲁听到了艾蕾的声音，就回头看她，
“光是为它准备吃的，就得花不少钱。”
“是吗…不过我们应该不是很缺钱吧…还好我会赚钱。嘻…嘻…”
艾蕾想学妹妹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但只能作出假笑的表情，笑容是僵硬的，笑声也是假的。
“是啊，还好你会赚钱。”
耶鲁想伸手去摸艾蕾的脑袋，但这个动作他只对露娜用过。害怕艾蕾不适应，最终只是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艾蕾存在耶鲁手里的那四百四十多枚圣金他倒是一分没动。不过这些钱他准备等离开后再还给艾蕾，所以他现在不会去提。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尴尬的话题与氛围让“海鸥”都生起了棘皮疙瘩。
“呜吼~”
“海鸥”吃完了肉，连大木盆也舔得干干净净，发出了畅快的鸣叫声。
它舒展翅膀抖了抖身子，而后用大脑袋推了推耶鲁。
“哐当哐当…”
耶鲁被飞龙不知轻重的脑袋给推得踉跄几步，铠甲也发出的钢片撞击的声响。
要不是艾蕾用尽力气顶住了耶鲁，估计两人都会被撞倒在地。
突然之间，艾蕾意识到他们贴得很近，她能感受到耶鲁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额头上。
不知不觉，艾蕾的脸变得通红。
“抱歉…海鸥有点讨打了。”
耶鲁也能感受到那股暧昧的氛围，急忙撤开了身子，不去看艾蕾羞红的面容。
他回身拾起了干净得几乎不用清洗的大木盆，将它重新塞回“小乾坤袋”，而后才攀上飞龙的背部。
“上来吧，艾蕾。‘海鸥’已经准备好了。”
耶鲁仍然没有去看艾蕾。
“嗯…”
极小的羞怯声音。
而后他能感受到身后攀上的人用手扶住了他的腰。大概是觉得不太合适，她的手马上就缩回去了。
“飞吧，‘海鸥’。”
耶鲁取出了先前国王展示的地图，昨晚教团已经大量印发，猎人公会的巨龙委托也被贴上了看板。
除了大量赏金外，讨伐巨龙救回公主的人，还能被国王受封为“勇者”。
听说勇者到时候还会受到教团的圣礼，由司父呼唤尤利尔来为其施下不死的祝福。
还听说国王会将公主许配给勇者，公主可是国王独女。谁要是娶了公主，谁可就是下一任国王了。
还听说巴拉巴拉之类乱七八糟的传闻，其实大多都是冒险者猎人们瞎传的。
讨伐巨龙的委托只有赏金和头衔是真的。
“‘海鸥’，往那个方向飞吧。”
耶鲁伸手指挥。
幸亏地图上面用叉号标记了地点，即使是文盲也能看懂。
“海鸥”扇动翅膀，腾空而起。
虽然艾蕾已经坐过了一次飞龙，但她还是会感到微微紧张——其实她恐高。
她紧紧抓住“海鸥”盘在后方的尾巴。
而耶鲁这边，则是在钻研着手中这张圣国地图，他想看看小溪村在哪儿，他想知道自己走了多长的一段路。
虽然上面的地点名称他一个也不认识。
“耶鲁…你把手伸过来一下…”
艾蕾的声音在发抖，她可能不太适应骑乘飞龙。
耶鲁想都没想都把左手伸了过去。
她想牵手的话…也不是没牵过，就当做是最后一次的临别赠礼了，给她点怀念和安全感吧。
‘真郑重。’
他能感受到艾蕾脱下了他的手甲。
而后是一阵温热的疼痛感，惊得他抖了一下手，艾蕾死死抓着，差点被耶鲁给拽下去。
他回头去看，艾蕾已经咬破了他的大拇指，嘴角还带着他的鲜血。
“你吸血鬼附体了？”
耶鲁并不理解艾蕾的行为，但如果她真的需要自己的血液，那就给她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拉着耶鲁的手，将流血的大拇指按在了她的法杖上。
血液与法杖接触的瞬间，一阵强烈的魔力冲击在空中波荡开来。
几十米外飞行中的鸟儿纷纷坠落，“海鸥”也被那股魔力冲击给惊吓到，差点坠机。
耶鲁和艾蕾反倒是没受到影响。
他们所感受到的，只有柔和的，贯通全身的温暖魔力。
连艾蕾这种毫无魔素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魔力的温柔。
与此同时，耶鲁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魔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
并且他能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素从法杖往他身上汇聚。
但很可惜，耶鲁的魔素上限摆在那儿。
即使有无限的补充，他也没法去施展那些大魔法。
“艾蕾，你干什么！”
耶鲁连忙抽回了手，他又急又气，只能怒斥艾蕾。
“这是你妹妹留给你的，不是留给我的！蠢女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现在才知道了艾蕾刚刚的奇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晚了。
耶鲁万万想不到神女赠送给艾蕾的是一件未契约的圣物。
他也想不到艾蕾会用他的鲜血去契约这件圣物。
这样一来，艾蕾就无法再去使用这根法杖了。
但确实是她会做的事。
耶鲁懊悔万分。
他并不愿意去夺取艾蕾的宝物，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
对他来说，得到艾蕾的赠与，比失去更痛苦。
“我…我只是…”
艾蕾好像是真的做错了事一般，面对耶鲁的斥责，她只能怯懦回应，
“因为我不懂魔法啊…所以，我想…把它留给你会更好一些…”
“我知道主动把它交给你，你肯定会拒绝的…所以我才…我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对不起…呜…”
艾蕾失落的脸上淌下了泪水，
“我只是觉得…法杖在你手上…和在我手上是没区别的…”
温热的泪水打在了耶鲁的手上，灼烧着他的心脏。比刚刚咬破的伤口还要疼痛万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我们是伙伴…要一直一直冒险…”
艾蕾似恳求般的呜咽语气，
“你会在身边保护我的…对吧…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拼了命地想要挽留他。
耶鲁怎么可能真的不解风情。
“是我错了，艾蕾。”
不再需要思想斗争，他伸手去擦拭艾蕾脸上的泪痕，
“我一直都只是在逃避而已。”
耶鲁苦笑两声，接着去抚弄艾蕾血红的长发。
“艾蕾，我不会离开你的。哪怕你变回男人，我也不会离开了。”
“先登先生说的或许是对的，艾蕾。他说…”
耶鲁向艾蕾诉说起骑士的宣言，郑重的词汇让空气都凝结成了粉红色。
飞龙停靠在一株巨木的顶端，云彩环绕，为两人做媒。
就连那些原本见着“海鸥”恨不得多长上几对翅膀用来逃跑的鸟儿们，也聚集了起来，啼起歌谣。
“不止如此，我答应了另一个人，我会替她完成她做不到的事。”
耶鲁用这句话作为爱的完结词。
“她？”
艾蕾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个单词上面。
看到艾蕾那副带着妒意的小脸，耶鲁莫名产生了一股喜感。
“她是一个很爱你的人，但她无法保护你。所以…”
“是安娜吗？”
艾蕾只能想到自己的妹妹，但她并不记得耶鲁和安娜有过接触。
“她也算吧…反正你只要记住，我会做你的骑士，永远保护你。”
原本耶鲁认为，神女赠送给艾蕾的圣器可以替他保护艾蕾，可是艾蕾却将它转赠给了自己。
那自己就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了。
就像先登先生书里说的，爱情有超越一切的勇气，性别是可以跨过的鸿沟。哪怕艾蕾变回男性，他也不会动摇。
“艾蕾，所以我会直面这份感情。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因为我身上有一个秘密，我害怕你知道了…”
耶鲁突然变得面色严肃，摆出一副赴死的态度，
“艾蕾，我一直瞒着你的事。我的身份，其实我是…”
艾蕾用手指点住了耶鲁的嘴唇，阻止了他继续的话语。
她似乎不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她并不想知道。
“你…你摔崖的事，不用说那么多遍啦。”
她温柔回应道，
“我们还要去对付巨龙呢，别耽误太久了…”
“嗯。”
耶鲁点头回应，顺着艾蕾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转身去指挥飞龙，
“海鸥，继续出发。”
而后他能然后到温热的身体扑了上来，她的双手环抱住了耶鲁的脖子。
“谢谢你…耶鲁…”
她的声音温柔而甜腻。
耶鲁被扑倒在“海鸥”背上，大声呼叫：“别这样，艾蕾，很危险！‘海鸥’，飞低点，我要掉下去了！”
“芜~飞高点，‘海鸥’！就像我现在的心情那么高~啦~”
艾蕾喜悦的声音在耶鲁的耳边喊着！
耶鲁从没见过她这么高兴。
“那就飞高点吧…”
他轻声嘱咐“海鸥”。
虽然在他吩咐之前，“海鸥”就一直在向上腾飞，直冲云霄。
